对于长时间在稀奇古怪什么人都有的灵研协会跑腿的唐芝来说,薛琛只能算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平凡人物,唯一让她感到惊奇的是,薛琛的功德很厚,几乎不用开天眼便能瞧见薛琛身上散发出的功德光芒。以行界的眼光来看,薛琛是能够逢凶化吉之人,然而具体如何,便要待看过八字之后才能再作推敲了。
“看什么呢?给我面相呢?”薛琛笑道。
唐芝迅速把脸撇了过去,薛琛这一笑起码能让人折寿十年。
“雷神”这个绰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的,唐芝如梦初醒。但她仍旧想不通,堂堂薛长子为何沦落到晚餐只点一杯咖啡和一份三明治的份。
不论薛建国如何作风清廉,以他的身价地位,要养两个儿子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唐芝稍作思考,便得出了一个结论:薛琛和他父亲薛建国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
其实这件事锦城之中多少有些风声,只是初来乍到的唐芝不知道罢了。
在薛琛的印象里,唐芝一直是一个有点心性淡漠、又很没存在感,且不懂得讨人喜的乡下土包子,然而土包子也有土包子的存在理由,这样纯天然无公害的乡下女孩在锦城这种灯红酒绿的大都会实属罕见。
唐芝装弱的本事确实要比她驱邪的本事更胜一筹,遇强则弱是她的拿手本事,但凡是和她打过交道的人,十个里面有九个会因唐芝那浑然天成的演技而吃亏。
纯天然无污染的四眼小土包推了把眼镜,低头喝了一小口咖啡,身形突然僵滞了一下。
她从未喝过如此难喝的饮料。
“能问个问题吗?”薛琛礼貌性地朝唐芝微微一笑。
唐芝抬起眼,讷讷地点头。
“为什么不加点儿方糖或者奶精?莫非你是忠于原味派的?”
唐芝有些不明所以,便对薛琛眨了眨眼睛。
空气里带着些许尴尬气息,片刻后,薛琛突然打了个响指,仰靠在椅背上,对唐芝露出邪魅一笑。
“加糖或者加奶是免费的,可以自取。”
唐芝那一口滚烫的苦咖啡呛在喉间,差点喷到薛琛的脸上。
尽管回校的路线一致,薛琛却像是怀揣着亿元巨款一般,出了咖啡店便脚步匆匆往地铁站入口走去,很快便没入了人堆之中。
唐芝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对于乘坐现代化交通工具更是一窍不通,坐地铁时险些坐错方向,好不容易才摸到了回校的路,正担忧着自己会不会被锁在大门外,却愕然发现今天宿舍推迟关门。
到了晚上熄灯时分,唐芝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俞辉堂临走时的最后那句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这会儿宿舍楼大门该上锁了吧?唐芝翻了个身,床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她摸到枕头下的眼镜,戴上之后发现来电显示是俞辉堂的号码。
那个连过马路都是横着走的煞星居然会在半夜三更给自己打电话?唐芝一脸茫然地摁下通话键。
“是唐芝吗?”
“嗯……”
“你没睡吧?”
“没有,你有事吗?”
唐芝觉得俞辉堂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却说不出哪里怪异。
“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断断续续的,像在脑内放映剧场一样……好奇怪啊,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到底怎么了?”
唐芝的脑袋一下子空了,这个语气软萌的汉子究竟是谁?
她想象了一下俞辉堂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家柔软舒适地大床上,一手抱着抱枕,一手举着电话的模样,对了,身后说不定还有一条翘得老高的狐狸尾巴……片刻之后,唐芝将这个形象从脑海内叉了出去。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漆黑一片的宿舍内,唐芝听见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因为我好像在梦境里看见了你,醒来之后翻了翻手机,无意之中发现我通讯录里有你的号码,可我又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和你交换过电话号码。”
那电话号码自然是白天的时候在前往灵研协会的路上交换的,但唐芝一时不知该如何向俞辉堂解释,难道要告诉他,你在梦境里所看见的一切,都是另一个你自己经历过的事么?
“哎,我问你,契约是什么意思?梦境里那个我好像和你一起去了一个类似民事局的地方,那里是干嘛的?”
唐芝听见了一阵翻动的声音,俞辉堂大约在床上翻了个身,隐隐约约的,她还听见了一声猫叫。
“大概是你在做春梦吧。”唐芝压低了声音回复道。
这算是怎么回事?深夜煲电话粥?侃一些奇怪的暧昧向话题?唐芝现在反倒有些怀念那个脾气毛躁、话少又干脆利落的狐妖。
俞辉堂现在的状态也许更像一只撩人的狐狸精,她有点摸不清俞辉堂的套路。
“唔……稍等,我去喂个猫。”俞辉堂的声音里带着低微的鼻息。
趁着俞辉堂放下手机去喂猫的空档,唐芝迅速挂断了电话。
再见吧小妖精!
翌日清晨。
一辆自行车停在了唐芝的身边,俞辉堂将纸袋递了上来,又接了一句“当心烫”。
朝阳斜晖将他的发梢染成了淡淡的金色,街边的风景在每一个上学的清晨里都发生着细微的变化,只有俞辉堂一副送个早餐却像是查水表一般的嘴脸。
唐芝本以为俞辉堂又要重演失忆的戏码,以此来回避前日里双方已经定下契约的事实,然而在她抬眼时却发现俞辉堂的眼神变得和以往不一样了。
“为什么挂我电话?”俞辉堂一脸怒容,犹如索命鬼一般喝问道。
唐芝如梦初醒,回道,“什么?原来你这个精分对自己干的那些事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啊?”
俞辉堂的话滑到嘴边却突然噎住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唐芝。
唐芝杀了个措手不及,心里顿时得意坏了,她看着俞辉堂一咬牙踏上山地车消失在了马路尽头。
唐芝打开纸袋,里面有个煮熟的鸡蛋,一份芝士培根三明治,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豆浆。
她拎着纸袋呆立在原地,又看了眼空荡荡的街道,直叹此僚套路太深,令她完全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