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辉堂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唐芝那个看起来非常古板的帝都小师弟。
吕宗彦本来只是打算询问唐芝何时去灵异事件研究协会办理主从登记手续,在向唐芝解释了半晌之后还是冷不丁地被唐芝一连串的反击带进了沟里。
俞辉堂站在一旁,恭听着唐芝伶牙俐齿地对师弟进行敲诈勒索,默默地记下了招数,打算以后在薛琛身上进行试验。他平日里从未见唐芝如此能说会道,料想唐芝大概只有欺负起这个老实巴交的师弟时才会大显身手。
通话结束,唐芝顺利地拿到了吕家在角津口的一套别墅入住权。
能够住上大房子终究是不吃亏的,某个租住地下车库的穷酸计划就这样在瞬间胎死腹中了。
唐芝与俞辉堂一道坐公交车抵达了伫立在郊外某茶园中的白色洋房,吕宗彦打电话吩咐了钟点工将钥匙送到唐芝手中,两人颇为顺利地入住度假别墅。
据吕宗彦自己所言,角津口的这幢洋房是他自己购置来作为逃离北方雾霾的避难所的,但无奈协会总部事务缠身,压根没有来此度假的机会。唐芝独占了好处,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拎包入住之后便又给师弟打了个电话,向吕宗彦承诺自己每天都会打扫卫生。
“跟我客气做什么?师姐你随意就行,钟点工每周会来一次的。我只有一个请求,拜托你千万不要把院子里的花草养死了。”
吕宗彦强调了一万遍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唐芝回复了一万遍放心没问题。放下手机,唐芝便起了去院子里逛一圈看看花草的念头。
某个穿着灰色针织衫的年轻男子正蹲在院子里的一株海棠旁,抚摸着一只鸳鸯眼的白色野猫,那野猫十分受用地抖了抖自己的毛。俞辉堂站在不远处盯着一鬼一猫,眼睛里满是羡慕嫉妒恨。
阳光铺洒在院落里,生活安逸地就像赵忠祥老师所描绘的动物世界。唐芝坐在屋檐下的吊椅中,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嘴角微微上浮。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庭院,厨房里奏响了锅碗瓢盆之间的协乐。唐芝穿着睡衣匆匆下楼,揉了揉眼,见俞辉堂穿着围裙,正一脸疑惑地看向自己。
唐芝被盯得有些脸红,下意识地想去扶眼镜,一摸鼻梁,才发现自己下楼匆忙,忘了戴眼镜。
“啊……搞错了。我以为今天要上学。”唐芝如释重负,眯着眼睛对俞辉堂道,“早上好。”
俞辉堂笑了起来,道了声早,潇洒地将刚出锅的炒鸡蛋盛装入盘,又转身去洗手池清洗厨具,动作行云流水,在唐芝看来帅气得闪闪发光。
唐芝定了下神,环顾了一圈,“幽灵小哥哥上哪儿去了?”
“不知道,一早上起床就没见到,你又没有拴住他,人家当然会走咯。”
俞辉堂轻挑了下眉毛,将炒鸡蛋端上餐桌,点缀上青葱,又替唐芝拉开座椅,示意她坐下用餐。
唐芝受宠若惊地坐下了,正要举筷夹菜,庭院里突然传来了几声急促的猫叫,两人面面相觑,俱是一脸疑惑。俞辉堂转身放下锅铲,探头往窗外看了一眼。
“它在追蝴蝶,没事。”俞辉堂淡然道。
“蝴蝶?这个季节哪来的蝴蝶?”
唐芝将切片面包塞进嘴里,朝着俞辉堂眨了眨眼睛。三秒后,她忽然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跌跌绊绊地朝庭院跑去。
“这是协会的通讯工具,纸蝶。”唐芝手里捏着白蝴蝶,对俞辉堂解释道,“下次看见这东西出现的时候,记得提醒我。”
俞辉堂双手环抱于胸前,歪着头打量扑棱着翅膀的纸蝴蝶。
“这东西……是白色的么?”
“嗯?”唐芝觉得俞辉堂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有没有……黑色的?”俞辉堂的双眉拧到了一起,表情有些古怪。
“好像没有。”唐芝愣愣地摇头,“回头我问问我师父去。”
俞辉堂摆了摆手,示意唐芝不必为此劳烦尊师,又问道,“协会有什么要紧事?”
唐芝将纸蝴蝶拆开,果真见到了几行细密的小字,待她阅毕,那纸片便化作一团青火自行燃烧了起来。
她与俞辉堂解释了几句,俞辉堂听罢立马露出了厌烦的情绪。
“角津口分部遭窃?这种事他们分部成员不能自行解决吗?不管它,我们的目标是庄周晷。”
唐芝摇了摇头,示意俞辉堂不必急着抱怨。事实上,她也早有了前往分部走一趟的打算。
灵异事件研究协会在全国各个省城都设立有大大小小的分部,角津口分部在规模上算不上大,却算得上是历史悠久的老门户。
唐芝在一处唤作道士巷的仿古街道前止步,在询问过某家古旧的书店老板后,才确信了眼前这座看起来像是阴宅的建筑确是协会分部的办公场所。
唐芝战战兢兢地跨进门,一位像是保安的中年大叔便迎了出来,却是一路避开唐芝,握着俞辉堂的手便亲切地问道,“这位小哥您就是凌道然凌大师的弟子吧?幸会幸会!”
俞辉堂满脸尴尬,心说你们协会里这些搞接待工作的怎么都如此粗心大意,难道就没一个提前留意来客性别的么?他默默地将自己的手从那保安宽厚的手掌中抽了出来,然后指了指身旁的唐芝。
那保安反应了半晌,最后终于弄明白了事实,三言两语打发了尴尬气氛,双方寒暄过后,保安大叔便径直带人进了里屋去见某位科室主任。
负责档案管理的主任姓陈,名曰叔昌,人称昌叔,满头白发却依旧坚守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是角津口分部的骨灰级老干部。
老爷子听力不行,唐芝与他交谈了半天,才得知了所谓的盗窃事件的真相。
前天下午,角津口分部档案馆部分资料失窃,那行窃者不仅在光天化日之下盗走了资料,还打伤了试图阻拦的某位协会成员。然而诡异的是,就在昨天晚上,那失窃的资料却又被送回了档案室。
唐芝理清了思路,稍加思索,向昌叔提出了查看失窃资料的请求。昌叔喝了口茶,对唐芝摆了摆手。
“哎,那不是重点,资料不重要。”陈叔昌道,“既然它失而复得,我们就不追究了。姑娘,我们请你来,是想让你看一下我那被打伤的儿子。他昏迷了两天两夜未曾醒来,恐怕是被奇怪的东西给夺了魂。”
唐芝露出了幡然醒悟的表情,回头看了一眼斜倚在门边等候的俞辉堂,向老爷子点头做了保证,答应救醒他儿子。
出了协会宅院,俞辉堂一路跟在唐芝身后,满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唐芝心同明镜,站在公交站台上,扭头对俞辉堂眯笑起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答应得太鲁莽了?”
俞辉堂重重地点头。
唐芝收起笑意,摸着自己的下颌道,“没办法,看见他就会想起我师父,如果我出事了,我师父大概也会像他那样着急吧?所以我答应救人,这是于私的一方面原因。”
“那于公的一方面呢?”俞辉堂问道。
唐芝再度微笑,“卖他们一个人情,下次开口借东西就方便了嘛。我师父那开店的老朋友说了,角津口分部有一台寻东西的仪器,特好用,能搜寻到庄周晷的下落。”
俞辉堂眼前一亮,对唐芝的精明表示叹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