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芝正打算结账,手指触碰到口袋时突然意识到自己把所有的随身物品都放进了俞辉堂的口袋里,此刻她身无分文。
百货商店的收银员小妹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唐芝脸上的表情一时之间变得丰富了起来。她正要开口解释,排在自己身后的黑衣男子突然递来了一张银行卡。
“用我的卡,一起付吧。”
“谢……”唐芝怔怔地望着身后的男子,道谢的话突然哽在了喉间,她感觉到了一股说不上的异样感。
那男子一脸若无其事地替唐芝付清了钱,拎起自己的购物袋便打算离开百货商店,唐芝抬脚追了上去。
“等一下!前面的小哥!”唐芝喊道。
男子应声回头,“嗯?你好,有事吗?”
“没……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唐芝有些尴尬,目送着那男子一脸纳闷地转身离开了。
在收银台替自己付钱的那位陌生男子显然是被某个未知的鬼魂附身了,然而就在下楼的过程里,那个“热心的无名鬼魂”却离开了宿主。
这个世界上会有以帮助他人为荣的鬼魂吗?唐芝对此感到有些摸不着头脑。
虽然买黄豆只花了五十元钱不到,然而这笔钱终归是从陌生人那里得来的。唐芝说不上这算不算是偷盗,毕竟一切都是那附身的幽灵一厢情愿、任意为之,而非她自己的本愿。
她站在街口,呆呆地注视着人潮,远处的钟楼上敲响了12下钟声,激荡的声音徘徊在她的头顶,一下一下的,像是从远古的沙场缓缓走来的巨人的脚步。她忽然听见了激越的杀伐声,凄厉的马嘶声,还有战士的呼和声。沙丘上的热风拂过了她的面颊,滚烫的热血弥散在她的眼中。
岁月更迭,白云苍狗,所有的一切都流失在了时间的沙漏里。三鼓过后,没有任何人归来……
唐芝猛然惊醒,她从某个未知的沙场回到了现世,错乱的意识渐渐恢复了过来,然而耳边的声音却还未来得及消退。
穿着灰色针织衫的年轻男子站在她的面前,墨色双眸直勾勾地注视着她。
唐芝的眼眸恢复了焦距,她看清了来者,顿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是你?”
这次不会错了,唐芝确信刚才附身在那个黑衣男子身上的正是眼前这个“幽灵”。
男子不说话,只是注视着她,不时地回头看一眼远处的钟楼。唐芝愣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和俞辉堂约好了十二点在铜鼓台座下集合。
“我还有事,等会儿再来找你。”
唐芝觉得自己有义务驱散每一个游荡在现世的鬼魂,助他们早日步入轮回,然而眼下还是先与俞辉堂集合比较要紧。
她看了一眼那显得人畜无害的“幽灵”,思索了片刻,将刚买到手的黄豆一粒一粒地从袋子里取了出来,在地上摆了个石敢当阵,将那鬼魂圈在了黄豆围成的阵中。
路过的行人投来张望的目光,唐芝站起身,拍了拍手,对那鬼魂示意微笑。
“你先在这里呆着,不要乱走。”
男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下散发着金光的圆环,又以不解的神色看了唐芝一眼,唐芝朝她挥了挥手,转身快步往铜鼓方向走去。
“他不在那里。”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唐芝停下脚步扭过头去寻找声音来源,却发现那“幽灵”紧跟在自己身后,差点与自己“撞”个满怀,场面有些尴尬。
男子略退半步,抬手指了指钟楼的方向,示意唐芝跟他走。
唐芝半信半疑,犹豫了片刻,抬脚跟上了男子的步伐。
“俞辉堂在那里吗?”唐芝问道。
男子只顾着赶路,并未理会她的问题,唐芝心里升起了一阵疑惑。她在钟楼脚下停下了脚步,男子回过头来看着她。
“这里有些异况,我自己上去就行,你在原地等我。”唐芝对那男子说道。
男子斟酌了一下,正要点头,却忽的眼神一变,猛然间纵身扑向了唐芝。
唐芝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道撞上了自己,又突然被弹开。男子踉跄着倒退了几步,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脸上带着困惑的神色。
俞辉堂的身形犹如罗刹,一手握着刀鞘,横于唐芝胸前,另一手握着长直刀,刀尖直指跌坐在地的鬼魂。唐芝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她不敢相信护于面前的人是自己的式神。
“别伤他,俞辉堂。”唐芝道,“他刚才以为我有危险,所以想扑过来保护我。”
“哈?”俞辉堂的语气里带着怒意,“你知道个屁!这混蛋把我引到钟楼上去,然后老子就莫名其妙地掉进了未知黑洞里,费了半天的劲儿好不容易才爬回来。我跟你说,他就是想把你也骗进坑里。”
男子从地上爬起来,向唐芝摇了摇头,露出了求助的神色。
“少装蒜!”俞辉堂挽起袖子摆出干架的姿势,怒道,“你以为你骗得了老子?老子今天非得把你打入幽冥!”
“别怕,有我在,他不敢的。”唐芝迅速在一旁拆台。
俞辉堂只觉一股怒气上涌,却又无处发作,只得收刀入鞘,故意将动静整得啷当作响,他被唐芝说中了。
“你干嘛护着他?”俞辉堂喝问道,在唐芝听来语气有些委屈。
“若是幽魂,自有人来收他。”唐芝低声解释道,“我刚才试过了,石敢当围成的阵法没能拦住他,这肯定不是普通的鬼魂,我们不能贸然对付他。”
俞辉堂顿觉吃瘪,怨火积压于胸腔,只能以拳砸墙。
“那你想怎么办?唐大师?”
“让他跟着我们一道行动,先观察几天再说吧。”唐芝道。
俞辉堂露出了不情不愿地表情,扭头扫了一眼那鬼魂,见对方一脸无辜,更是怒火中烧,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
那鬼魂听了唐芝的话,便乖乖地跟在了唐芝身后,不时地瞥一眼唐芝身旁的俞辉堂,见俞辉堂怒目圆瞪,便悻悻地收回视线,低头走自己的路。
唐芝对一左一右两大护法很是受用。走了片刻,才想起来询问俞辉堂手里的刀是从哪儿来的。
“钟楼。”俞辉堂简单地回复了两个字。说罢又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默不作声地从唐芝手里拿过购物袋自己拎着。
“接下来还去青年旅馆住吗?”
“算了,之前预定的那家我们没能按时入住,订单已经取消了,违约金我也付了。”俞辉堂皱起眉道,“住旅馆还是太麻烦了,不如租房住吧?”
唐芝思考了一阵,估摸着自己和俞辉堂大约会在角津口待上一阵子,住旅馆不划算,便接受了俞辉堂的提议。她从师父的朋友那里得到了一些资金支助,租一间三四十平方的小屋勉强不成问题,若是时间拖得久的话,也可以租一间更为便宜的地下车库。
生活日常方面的事一直以来都是俞辉堂在照料,唐芝总觉得身为御主问心有愧。在唐芝的理想计划里,她期待的式神只需要在众妖魔前长威风就好,在这一点上俞辉堂的表现是毋庸置疑的。虽然俞辉堂不怎么愿意以真身示人,但在唐芝心目中他的式神一直很威风。
两人正商议着该租住哪块区的房,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唐芝翻出手机,一见来电号码便乐了。
“送房子的来了。”她对俞辉堂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