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伏于暗处的野兽目露凶光,尽管知道那些野狼不能伤到自己,唐芝还是感到一阵胆寒,她下意识地退了半步,站到了俞辉堂身后。
孤身一人对面狼群的李卿似乎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伏击给吓呆了,她僵立在原地,没有跑、也没有叫喊。狼群之中个头最大的头狼站在一块巨石上,双目锁定了河对岸的猎物,却不急于进攻,似乎是在等待时机,借机消磨猎物的耐心。
李卿缓缓地将手伸进了自己的一兜,掏出了一颗枣子,这枣子能抵消她的饥饿感,却救不了她的性命。
周围的丛林安静地可怕,时而有野狼粗重的喘息声自灌木从中传出来。在电光火石之间,李卿将手里的枣子全部砸了出去,掐诀催动了真火。
枣子被滚烫的烈焰包裹起来,半空中无数火星落下,将黑漆漆地灌木丛照亮了不少。在瞥到灌木掩映下的数十头野狼时,李卿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她转身往山洞方向跑了出去。
头狼发出了一声长啸,黑暗中的捕食者如鬼魅般蹿起,飞扑过河,追赶着树林中的李卿。
树林中灌木丛生,障碍物众多,李卿跑得跌跌撞撞,那些狼群却是翻山越岭的一把好手,没多久李卿的速度便慢了下来,她在突起于地表的树根上绊了一下,再度爬起身时体力几乎已经耗尽。
李卿没敢回头,他已经听到了头狼的粗重喘息声,已经扑面而来的腥重气味,那是血的味道。
头狼发出了一声高呼,似是在对身后的狼群下达指令。
李卿瞧见了一只银灰色的狐狸站在自己身前,用自己的躯体将她与那头狼阻隔了开来。那银狐的毛发在月光下散发出夺目的光亮,脖颈附近的血洞也显得格外刺眼,鲜血不断地往外涌现。
银狐低声嘶喝着,像是在对头狼进行威胁。
两只凶兽很快扭打在了一起,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唐芝很难想象狐狸这种本应当沦为狼的猎物的动物会与捕食者进行厮杀。
银狐的战斗欲已经完全克制了他对天敌的畏惧本能,双方纠缠在一处,互相撕咬、扑杀,银狐的体型不在那头狼之下,凭借着灵活的动作,一时竟与那头狼打得难解难分,但终归还是因为受伤而占了下风。
李卿的眼神中出现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她浑身颤抖不已,双目却无法从那战斗场面上移开。
山林中群鸟忽然惊飞,一团火光自远处山尖蹿起,染红了大半片山脉。那头狼忽然止住了动作,以防备之姿面对银狐。刹那间,无数火球自天空中落下,头狼发出了一声咆哮,扭头带领狼群迅速从战场撤退。
随着这场火雨一道前来“助阵”的还有一场暴雨,静谧无声地夜空下,月光冷艳,升腾着白气的山林中看起来像是刚经历过一番人间地狱般的洗礼。银狐的项背上载着年轻的女孩,一人一狐飞快地穿行于山林之中。
画面就此中断,唐芝感到眼前一黑,回过神来时已经来到了某个未知的房间内。
她看到李玄京与千面狐一道站在窗边,两人的脸色看起来都有些阴沉。
“你不管教好你的狗,反倒放他出来乱咬人,你别以为编这场自导自演的戏就能套我好感!不用你出面,我也能和李卿逃脱!”千面狐的语气甚是凌厉。
“昨天是满月,赤那的行为不受控制,这你该知道的,别说是我自导自演,我帮的不是你,是风衍。”李玄京沉声道。
“不用你多管闲事!你现在已经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只管讨好风衍去,我绝不会承认你在轩辕社的地位!”
“没你承认也无所谓,我和你根本谈不通。”李玄京的语气有些烦躁,“我倒要问你,你接近李卿到底有什么企图?我劝你不要打她的注意,风衍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风衍风衍!你想用他来激怒我?”千面狐冷笑了一声,厉声道,“我就是看中了他的女人,那又如何?他有本事就来和我抢,追女人这种事难道也要礼让不成?”
李玄京显得十分震怒,“你喜欢李卿?少他妈和我扯淡!死在你手里的女人还少不成?你敢对她下手,我绝不会放过你!”
“李玄京!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他妈就是个半妖!你以为自己是护花使者?少来威胁我!”
千面狐愤然转身,径直离开了房间,李玄京注视着那背影,怒而捶墙,双目中布满了血丝。
唐芝下意识瞥了一眼俞辉堂,发现俞辉堂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好。
自打千面狐救了李卿一命之后,她和风衍见面的时间似乎少了许多,唐芝身处事外,却能清楚地感受到两人之间愈发冷淡的关系。与风衍的扭捏不决的态度相反,千面狐追求李卿的态度显得大方了许多,李卿对千面狐不冷不热,但相较于从前却是好转了不少。
画面一转,唐芝与俞辉堂见到了在月光中的屋檐下酌酒的李玄京,她忽然觉得那略显孤寂的身影看起来甚是眼熟。
李玄京不该待在轩辕社,唐芝越发清晰地感受到了李玄京身上那股遗世独立之感,她觉得轩辕社对于李玄京来说是囚笼,无法合群的野兽意志消沉,最终会失去他的獠牙与利爪。
细雪漱漱而落,积雪很快便爬上了屋檐,亭台阁楼淹没在茫茫白色之中,天地孤寂。在酌酒之人眼中,除了他自己,一切都和从前无差,他醉得不辨岁月。
李玄京忽然站起身,目光往竹林深处探去,随即丢掉了酒瓶,拔腿往竹林中跑去。
唐芝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忽然闻得一声尖叫,她拉起俞辉堂往尖叫声传来的方向赶去。
“不要过来!你要干什么!”发出声音的是李卿。
唐芝见到了与李卿推搡在一处的风衍,她虽然闻不到风衍身上的酒气,但看风衍那眼神与脸色,分明是醉酒的模样。
“李卿!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那只狐狸?”风衍逼问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你和那狐狸一起骗我,你根本就不想交出轩辕弓,我说得对不对?”
“你在说什么!风哥哥!你喝多了!”李卿一面解释、一面将风衍从自己身上推开。
风衍粗暴地抓住了李卿的手,将人摁到了地上。
“我喜欢你,卿儿,我喜欢你……”风衍的眼神有些迷离,“我不会让别人抢走你的。你一定是上天派来克我的,你为什么……你为什么是李家的人?”
李卿停止了挣扎的动作,她注视着风衍的双目,那双满含泪光的双目让她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她初见风衍时那种惊为天人的感觉已经荡然无存,现在与她对视的是个孤独无依的弱者,是个向她求助的可怜之人,母性的本能让李卿伸出手抱住了风衍。
风衍颤抖了一下,将头埋进了李卿的胸膛之中,双手在李琴身上摸索起来,胡乱地解开了她的上衣衣扣。
两道身影一同淹没在了落雪之中。
俞辉堂虎躯一震,几乎和李玄京同时转身,避开了眼前的画面,后知后觉的唐芝被俞辉堂的双手一捞,搂到了自己怀里。
“你干嘛?”唐芝抬眼问道。
她愣了一下,发现俞辉堂看起来面色泛红,像是刚做完剧烈运动。
俞辉堂轻吸了口气,二话不说,低头吻上了唐芝的双唇。
这个吻有些突如其来、有些粗暴、有些难以解释。唐芝的双唇被撬开,温热的感觉在口腔内蔓延,俞辉堂的掠夺肆意而霸道,吻得她有些窒息,大脑思考滞缓了许多。
她懒得去想俞辉堂为何突然要吻她,而是放下了全身的戒备,尽情地享受着这片刻的疯狂。
唇齿间的温度渐渐消散,唐芝缓缓睁开眼睛,望见了与她贴地极近的那张脸。俞辉堂像是刚享用完猎物一般的捕猎手,他舔了舔嘴唇,以拇指拭了下嘴角,对唐芝笑了笑。
唐芝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和俞辉堂一道站在曲桥上,那是她初次见到鲛女的地方。
“啊!啊……我们回来了?”唐芝叫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李卿和风衍在竹林里干了什么?”
俞辉堂有些尴尬,咧了咧嘴,“他们……造出了李渐白。”
唐芝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余温还在,感觉依旧十分清晰。
“你……你故意不让我看?你是不是……傻啊你?你知不知道我我年龄比你大?还怕我接受不了那样的画面?”
唐芝一手指着俞辉堂,自己却脸红了起来。
俞辉堂摸了摸脑袋,眼神及其纯良无辜。
“我饿了。”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涩尴尬,唐芝及时转移了话题。
“我们回酒店,我给你做饭。”
唐芝环顾四周,没能见到那鲛女的身影,她有些失望,暂压了心中的疑惑,跟着俞辉堂一道回到了酒店。
虽然她觉得自己在梦境之中度过了很长的时间,但回到酒店时却发现自己和俞辉堂不过离开了两三个小时而已,酒店内的时钟显示现在是下午四点,春分已过,白昼渐长,太阳还斜挂在半空之中。
唐芝坐在沙发里,手中捧着热牛奶,回忆着梦境中所见的场景,将过去所发生的事情的走向梳理了一遍。
在她和俞辉堂走后又发生了什么?为何最终的结果会变成现在这种样子?李卿和风衍之间似乎还存在着许多她所不知道的矛盾,而千面狐想必在其中扮演了一个十分重要的角色。
唐芝忽然感到脑海中的某根弦绷了起来,她想不明白,既然风衍和千面狐因为李卿而对立,为何现在的风衍又会选择从协会救出千面狐。
饭菜的香味自厨房中飘散出来,这味道一下子冲散唐芝的思绪,将深陷迷局的她拉回了现实之中,她忽然产生了一种回到自己家中的安心感。
唐芝注视着俞辉堂的高大背影,这背影清楚无比地告诉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她和俞辉堂住在一起,并且彼此不离,她顾不上其余,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跑进厨房中抱住了俞辉堂。
“你怎么了?”俞辉堂放下锅铲撇过头道。
“是真的,太好了,让我感受一会儿这种实感。”唐芝轻声道。
她觉得很庆幸,她和俞辉堂心意相通,彼此爱得很坦诚,并没有任何矛盾或仇恨能将她与俞辉堂分开,这种不用言语就能触摸到的温馨令唐芝倍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