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归湖过着闲云野鹤般的日子,今日去看看水,明日去赏赏山,观花游街,戏美人儿逗书生,好不惬意。
偶尔去茶楼听说书,去戏台听曲儿,逛遍归湖的大小商铺,尝遍珍馐和素食。
京城却因宋雍之的失踪乱了套,他临时起意,走了后文颜玉才得到消息,差点倒下。
文颜玉怕他一去不回,怕是因为厉止戈的身体回天无术,否则……
文颜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了太医院的,听到厉止戈无碍才松了口气,走着走着一脚踹在墙上,扶着墙提不起力气。
还真是宋雍之能做出的事。
他不担心宋雍之就这么扔下皇位,青桑会如何,天下会如何,担心的是厉止戈没了,宋雍之要怎么办?
那个骄傲浪荡的人,那个不识疾苦,纨绔散漫的人,会变成什么模样,这一生要怎么过?
文颜玉点着额角站起来,收拾好情绪,如今是多事之秋,不折腾也就不是宋雍之了,摊上这么个人,真是……
宋雍之哪里管这些,玩得忘了自己是一国之君,厉止戈也忘了自己是镇国将军,是一国之后。
两人挂着箫,悬着剑,拎着酒,拈着花,哼着曲儿,柴米油盐,花前月下。
宋雍之在院子里种了一片花花草草,挖了个池子,养了半池子荷花,半池子鱼。
鱼是他在河里抓的,又丑又小,叫不出名字,白送都没有人要,他却当成了宝贝,天天抱着厉止戈在池边坐上一会,腻歪地撒着鱼食。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院子里洒了种子,厉止戈看到的时候种子已经冒出了绿芽,柔嫩鲜绿,摸着会上瘾。
绿芽儿没几天就长成了整齐的一小片,在一个清晨被宋雍之撸秃了,清水焯过,卖相极好。
池子里的几条大鱼渐渐也成了盘中餐,宋雍之在下厨上委实没有天赋,纵然每一步都挑不出差错,味道嘛……
厉止戈不嫌,他自然不敢嫌弃,对自己的手艺再多无语也陪着厉止戈吃得津津有味。
一日三餐都是出自宋雍之之手,虽然两人整日疯玩,厉止戈竟还胖了些,一眼看去,气色如常人。
遇到雨天,或是贪欢贪多了,厉止戈困顿,两人就窝在榻上或是窗前看杂书,厉止戈早被宋雍之带得不知偏到哪去了。
什么山野精怪,八卦传说,风流韵事,杂艺绝活……半点正经的都没有。
这些只是偶尔的调剂,更多的时候是在一起研究新花样。
归湖城的图册被研究遍了,两人凑在一起指指点点,荤话说多了,或是图册上的花样新颖,就又闹腾在了一起。
宋雍之一朝撒了欢,浑身透着荡漾,像是狐狸精散出了妖气,勾人心魄。
厉止戈眼里波光流转,如水头极好的翡翠上的凝光,在宋雍之看来,勾死人不偿命。
两人闹起来不分昼夜,不挑地方,船上,花草间,深林里……更别说那张雕龙刻凤的床,那把嘎吱作响的躺椅。
宋雍之大手大脚,两人在城里闲逛的时候随手扔的银子养活了一众乞丐。
这日,宋雍之带着厉止戈七拐八弯去了巷子深处,和那群小乞丐玩起了捉迷藏。
宋雍之像个孩子王一样,他那个顽劣的性子,都而立了还和孩子们没有代沟,甚至比小孩子还像个孩子。
厉止戈倚着墙看着他们疯闹,笑弯了腰,被宋雍之死缠着拽了过去。
“站着干什么,一起玩啊,我一个人多无趣。”
“你输了怎么办?”
“这也要认真啊?咱俩一起虐他们呗?”
“还要不要脸皮了?”
“我从出生就没有过脸皮,祖宗又不是不知道。”
“好像还挺好玩的。”
“是吧,走了,找人去。”
一群半大的孩子,厉止戈闭着眼睛都能找到,索性当起了孩子们的卧底,一个劲撩宋雍之。
宋雍之被她撩得头皮发麻,呼吸急促,喉间干涩,哪里还有心思找人,魂都飞了。
“今日的衣裳不宽大,祖宗别撩了……”他握着厉止戈的手,在她手心轻轻挠了挠,低声求饶。
厉止戈眼睛朝下斜了眼,看向周围,就是不看宋雍之。
宋雍之牵着她,闷着笑,捏了捏她指尖,“我倒不怕丢人,怕丢你的人。”
“得了吧。”
“我闭着眼睛找,祖宗带路?”
“把你带沟里。”
“带到哪里都行,祖宗在哪我就在哪。”
宋雍之闭上眼睛,指尖逗弄着厉止戈指尖,摇着扇子找起来。
厉止戈只在他要撞墙的时候捏捏他的手,其他时候完全不管不顾。
两人并排,厉止戈的眼神停伫在宋雍之身上,看着他无暇的容颜,倜傥的笑,忍不住笑出了声。
“就这么喜欢我啊?”宋雍之也咧开了嘴,在她手背上印了一下。
“可不是,爱惨了。”
“祖宗你这是犯规啊,要不然咱翘了吧?让他们自己玩去。”
“挺好的,小时候没玩成,现在补回来了,何况是和你一块。”
“还有什么遗憾?我想不到了,祖宗提点一下?”
“没了,都被相公补全了,还补多了一大截。”
宋雍之勾了勾唇角,忽然捞起了她,轻轻托在怀里,“嗯。”
厉止戈笑眯眯地揪了揪他的耳朵,利落地跳下去,挽着他手臂,“你行不行啊?小家伙们都等急了。”
“这点耐心都没有,还用找?”
宋雍之带厉止戈走到了一个死胡同里,手摸索着揪出个蹲在草后的小孩儿。
他眼睛睁开了条缝,懒懒地朝厉止戈笑,“我行不行啊?”
厉止戈一手遮住小孩儿的眼睛,一手搭在宋雍之肩上,啄了他一口,“行,我男人当然行了。”
“……”
宋雍之干咳了声,一本正经,“你别带坏人家小孩儿……”
“这话怎么了?是你自己脑子里没点好东西。”
宋雍之仰头望天,“才找到一个,再磨蹭天要黑了。”
天光正好,太阳还未升到半空,厉止戈没有打趣他,倚着他肩膀,被他牵着走。
宋雍之不急不躁,享受得很,快到正午才找齐了人。
有个孩子胆大包天,爬到了屋顶,要不是他沉不住气,发出了声响,宋雍之找到天黑也找不到。
“哥哥都成亲了,是大人了,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不知羞。”
“啧——没大没小的,我可是闭着眼找的,你们自己露了馅,怪我喽?”
“还不是哥哥太慢了,光顾着和姐姐谈情说爱了。”
“呦,你们还知道谈情说爱啊?”
“哼。”
“走了,请你们吃面去,免得你们说我以大欺小。”
巷子尾有家小小的面铺,位置偏僻,少有人来,老板是一对老人,时不时会照拂一下巷子里的乞丐。
宋雍之大手一挥,包了场子,小小的铺子里忽然涌进一群人,破坏了面铺的安静,嘈杂起来。
两人一人端着一碗面,倚在墙上,肩靠着肩,身边一众小孩儿或蹲着,或站着,或者学他们倚着墙,面条吸得噗嗤作响。
宋雍之尝了口,“味道勉勉强强。”
“比你做的好吃。”
“就我那个手艺,难有比我做的难吃的。”宋雍之耸了耸肩,相当有自知之明。
“眼前不就有一个?”
“祖宗做的菜,天下第一好吃。”
宋雍之砸吧了下嘴,当初只顾着恼怒了,挑挑拣拣,只吃了几口,早知道今日,他连锅也舔干净。
厉止戈嗤笑,舍不得戳穿他,戳了戳碗里的面,夹到他碗里,“吃不下了。”
宋雍之三两口吃了,付了银子,招呼小孩儿,“打道回府了。”
一群人在巷子里闹腾到天色昏暗,把坊间的游戏玩遍了,宋雍之头发微散,笑得傻兮兮。
他按住意犹未尽的小孩儿,“不玩了,姐姐累了,哥哥要回去和姐姐卿卿我我了。”
“嘁——”
“嘁什么嘁,走了,早点回去,别被人拐跑了。”
宋雍之捞起厉止戈,给她理了理头发,像是抱着举世无双的珍宝,在身后的取笑声中晃悠走了。
厉止戈侧了侧脸,露出眼睛,“哥哥?皇上真能忽悠小孩儿。”
“就我这容貌,还用忽悠?祖宗啊,再叫声哥哥听听?”
“哥哥。”
宋雍之一窒,胸腔震动,甜腻得脚步打飘,看到街边卖糖人的,掩饰地买了支,含在嘴里化着。
厉止戈失笑,他怎么就这么……她的心肝呀。
宋雍之夜里是真的飘了,一声比一声惑人的“哥哥”让他节节失守,没了分寸,恨不得这一夜永远不要过去。
……
“宋雍之,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