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们总觉得宋雍之近来心情格外好,春风满面,荡漾如久旱逢甘霖。
有眼尖的朝臣看见厉止戈的痕迹,有了几分猜测,很快传遍京城,闹出一城风雨。
朝臣们沉默地当做不知道,两人哪怕有一分剑拔弩张的气氛,他们也不至于开不了口。
皇上对厉将军哪是软禁?他们又不是瞎子,一日看不清,四五年了还看不清,告老还乡算了。
当朝皇帝和镇国将军勾在一起了,谁敢传出去?
他们独独想不明白为什么厉将军非要着红妆,还要学女人说话,是皇上断得不彻底?还是厉将军有什么特殊爱好……
连着两日折腾让厉止戈昏沉了几日,太医把宋雍之好一顿数落。
宋雍之懒散地倚在榻上,眼皮都懒得抬,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杏蕊她们捂着嘴偷笑,知道他定是听进去了。
太医临走时再三叮嘱:“娘娘的身子不比常人,大意不得,您要是……趁早纳妃吧。”
等人都出去了,宋雍之才捏了捏厉止戈鼻尖,“还装睡呢,人都走了。”
“太医说什么了?”
“说让你少撩我,撩了还让我背黑锅。”
“好像行凶的都是你吧。”
“是我,祖宗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就贫吧。”
宋雍之偷了个香,“你让我一个人背黑锅,还不让我贫了?”
“那以后我背?”
“哪有以后……”
厉止戈揶揄地笑笑,“哦——没有。”
“祖宗。”
“叫什么都没用,皇上金口玉言。”
“我尽量……”宋雍之侧身,支着头点了点厉止戈脸颊,“不知道御花园的花开得怎么样了,哪天去看?”
“再过几日,身子酸。”
“我带你去。”
“想和你走一走。”
宋雍之噙着笑,“那就多看几次,哪有不爱花的。”
“太娇弱了。”
“有我,不怕。”
宋雍之想到一出是一出,第二日一下朝就带着厉止戈出去了,他刻意穿了身皎白的龙袍,却给厉止戈换了件石榴红的凤袍。
厉止戈枕着他,看着被红色衬得越发雪白的手腕,晃了晃手上的翡翠镯子,“红配绿好看?”
“好看,哪绿了?水头正好。”
“你喜欢就行。”
“喜欢疯了。”
厉止戈勾了勾指头,赏了他一个吻,“那是什么花?”
“琼花,我挑的,那是木香,刺槐,木绣球,扶桑,含笑……这棵石榴眼熟吗?你种的,花比其他石榴花红几分,等石榴熟了我剥给你吃。”
“你给它挪几次窝了?”
宋雍之笑吟吟地道:“三次,你去哪它就在哪。”
“知道我为什么种它?”
“知道,虽然晚了些,兜兜转转还是做到了,祖宗比这花好看多了。”
厉止戈略微扬起头,“你说,怎么说我是个女人,他们才会信?”
“爱信不信,不用说。”
“今年中秋宴我陪你去。”
“中秋天凉了,不许,那些宴席无聊透顶,不如睡觉。”
“那算了。”
“我不喜欢他们看你的眼神,祖宗是我一个人的。”
“宴席上没有小姑娘?”
“没有,我不让他们带女眷,我要你做的,自己都会做到。”宋雍之摘了两朵石榴花别在厉止戈发间,又摘了朵用花瓣给她染指甲。
花瓣染的指甲红一块白一块,深深浅浅,惨不忍睹。
厉止戈没拦着他孩子气的动作,含笑看着他玩,抬了抬脚,“要不要也涂了?”
“好啊。”
宋雍之握着轻轻点了点,“看着真有点娇生惯养的感觉了。”
“我在暴雪里走几个月脚都无事,你是涂了多少药。”
“比你十四年走的路还多的药。”
他每天不厌其烦地给她涂药,恨不得让她泡在药里头。
宋雍之得意地挑了挑眼尾,“晚上想用什么花沐浴?”
“都来点。”
“百花酱要不要吃?”
“吃一点,太甜了。”
“不甜,御膳房就加了一点蜜。涂好了,好看吧?”
宋雍之耐心地挨个指甲涂匀了,清浅的薄红色看着别有一番滋味。
他流里流气凑上去嗅了嗅,抓着她指尖啄了下,“香。”
“给你也涂涂?”
“算了吧……有损我的威严。”
厉止戈喜欢极了他的笑,手交叠搭着他,凑了上去。
宋雍之浅尝辄止,“别撩了,再撩哪都不用去了,去看看御花园的牡丹,回来撩个够。”
“就只是撩个够?”
“大概……”
宋雍之用指肚摩挲去晶莹,点了点她,露出个风流倜傥的笑,片刻就破了功,傻里傻气。
厉止戈想遮住他潋滟的眸子,又舍不得,直勾勾地看着,“我家相公这么好看。”
“才发现啊。”
“一直都好看。”
“那我是不是最好看的?”
“是,是最好的。”
宋雍之受用地带她飞了几下,落地时转了个圈,“我们祖宗也是最好的。”
御花园百花争艳,尤其是那一片牡丹,雍容大气,国色天香。
宋雍之在牡丹丛里放了把躺椅,带人窝在那,抬手就能触碰到大簇白牡丹,有几簇恰好在头顶,遮住了艳阳。
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厉止戈将鼻尖凑到花蕊上,沾了点细细的花粉,被他笑着啄去了。
“这么喜欢啊?”
厉止戈盈盈地和他对视,“我小时候喜欢过花,现在也喜欢。”
“我可以当成是倾慕吗?”
“就是倾慕。”
“你说现在花前艳阳下,微风轻拂,这么干坐着是不是有点煞风景?”
“是谁说没有以后的,嗯?”
“啊,我说过吗?是谁说的?”
厉止戈轻嗤,支起身,宋雍之翻了个身,半跪在那。
氤氲中他揪了几把牡丹,柔软的花瓣洒下,被他一点一点卷走。
宋雍之只尝了一次,眯着眼睛像只懒洋洋的猫,若是有尾巴估计在一下一下打着卷。
厉止戈的凤袍染了一片,宋雍之讨好地顺了顺她的头发,“回吧……”
“这是出来赏花?”
“情难自禁……你纵容的。”
“嘁,折几枝牡丹回去。”
“要什么颜色的?”
“粉白。”
宋雍之理了理衣衫,折了一捧粉白的牡丹,捞起她回了养心殿。
养心殿外等了一众朝臣,远远看见他嬉皮笑脸,吊儿郎当地走着,发冠歪歪斜斜,锦带垂下,手里提着双鞋,捧着一捧牡丹,透着说不出的慵懒。
近了才看清他身上的星星点点,还有大红的凤袍上的痕迹,有年迈的朝臣一口气提不上来,恨恨地背过身。
宋雍之挑了挑眉,用牡丹遮住厉止戈的踝,“今日休沐,来干什么?”
“臣等有要事禀告。”
“明日再议。”宋雍之径直进了养心殿,让福平关了门,心虚地看了看厉止戈,见她没醒才放下心。
朝臣们面面相觑,“简直胡闹!”
“皇上不懂事就算了,厉止戈也跟着胡闹!”
“诸位贪心了,皇上勤政已是幸事,皇上未登基时,诸位对皇上是什么要求?”文颜玉淡淡道。
“这哪能一样!”
“哪不一样?皇上为何勤政,没有厉将军镇着,你们撞死在金銮殿又有什么用?行了,走吧,今日是见不到人了。”
文颜玉揉了揉眉心,他以为只是在里头陪着,哪里知道是带出去了……
不得不说两个人是真配,一个生来没有伦丨常道德,一个在军营待久了,无所顾忌。
太医被匆匆叫来就知道宋雍之又折腾了,给厉止戈诊完脉劈头盖脸把他说了一顿。
“娘娘需静养,养心殿人多眼杂,臣以为还是回椒泽宫吧。”
“行了,朕知道了。”
太医说什么他都是一副平静无畏的模样,气得太医吹胡子瞪眼出去了。
杏蕊看着他半倚在那,握着厉止戈的手把玩,一条腿晃来晃去,眼里有些发烫,连忙招呼人出去了。
桃蕊叹道:“皇上也真是的,厉将军怎么也跟着皇上胡闹。”
“就是,厉将军好不容易好些了,要是……”
杏蕊听着她们抱怨,心里堵得发慌,“将军就快三十了,谁知道能不能熬过去,看着是好了,哪里好了呢?”
“太医说将军活不过三十岁,熬过去也废了,趁着好时候不和皇上折腾折腾,等到看不见了,身子垮了,到死都会遗憾。”
“再说了,将军有那么脆弱?这些年将军虽然养在深宫,但凡将军愿意,就还是那个威慑天下的镇国将军。”
“我们有皇上心疼将军?将军是皇上的命,皇上岂会贪恋那点乐子。”
桃蕊抹了抹眼角,“我们也明白点,只是难受,皇上和将军那么好的两个人,怎么就……”
杏蕊扯出抹笑,“现在挺好,会更好的,将军和皇上都不是认命的人,我们呀,看着就好了。”
那是他们插不了手的感情,能亲眼目睹已是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