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那日天气是边境入冬以来最好的一天,蔚蓝的天空如玉璧一样,风都停了喧嚣。
宋雍之没有叫醒厉止戈,营帐里点着催人入眠的熏香,厉止戈睡得很沉,被他套了几层衣裳。
战老将军携一众将军恭恭敬敬跪在地上,老泪纵横,他们心里何尝没有气,但太子已经做到那种地步了,他们再气能造反吗?
况且将军的身体……将军是厉家唯一的血脉,无论如何厉家不能绝后,想救将军只能靠太子,至于其他的……
战老将军哭得悲恸,被战烽扶着才没有更失态,宋雍之捂着厉止戈耳朵,笑了笑。
“战将军放心,本宫要是对止戈不好,你们不得逼宫?”
“老臣……”
“能配上止戈的只有本宫,道德伦理本宫向来不在意。本宫许诺此生只有止戈一人,至于子嗣,本宫会过继两个,一个姓宋,一个姓厉,战将军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臣……拜谢太子。”
“边境就托付给战将军了。”
宋雍之抱着厉止戈上了马车,马车比寻常马车大一倍,底下铺了五层毛皮,毛皮上是几层棉被,像张床一样,软得人一上去就陷在里边。
马车里满是浓郁的药味,宋雍之吸一口就受不住了,轻咳一声缠住厉止戈,扯过一旁的被子捂住两人,在她下巴上咬了口。
厉止戈被越来越烈的燥热燥醒了,难耐地扯了扯衣领,浑身像被虫蚁啃噬,口里的骤然的苦涩让她睁开了眸子。
宋雍之头发随意地披散着,着了一身明黄的丝绸里衣,衣带未系,衣领大开,眨巴着眼凑上去吻了吻她唇角。
“再喝一口。”
厉止戈错开视线,去拿他手里的药碗,宋雍之抬了抬手,让她枕在他膝上,把药碗递到她唇边。
“一口气喝完也好,还是说我慢慢喂你?”
厉止戈张了口,他想怎样她顺着就是,她拿什么和他斗。
宋雍之紧接着喂了她一块点心,清清凉凉的,入口即化,甜中带了股药味。
“别的你吃不下,你现在受不了凉,还要养一养。”
他用棉被把两人严严实实遮住,慢条斯理地解了她的衣裳,一本正经地道:“我给你揉揉,揉揉就不疼了。”
厉止戈闭上了眼,游走的手格外清晰,宋雍之闷笑,倚在车厢上,像只偷腥的狐狸。
“我自个儿都不像自个了,还是这幅样子顺心,你也没有负担,要是我为你变得不像我了,你又得多想。”
他眼里的星火渐渐成了炽热的一片,手下的温度传到心底,烫化了他,他有多久没碰她了……
“你再不好我要成和尚了。”
“臣妾回去就给太子纳……”
宋雍之挑挑眉,指头按在她唇上,“惹恼我有你受的。”
“太子随意。”
“你说的啊。”宋雍之笑眯眯地覆上她,“碰不了,吃口前菜也不错。”
他过了把手瘾,解了解馋,立马就放开了,手指微拢,“啧”地一声搂紧她,更馋了……
宋雍之额上冒出了汗,不敢再招惹,在她接纳他之前,他不会碰她。
他手上不知道涂了什么药,带着丝清凉,渗到骨头里,即使马车里再闷热,药味再浓郁,厉止戈还是舒展了眉头,睡熟了。
宋雍之埋在她身后,许久才缓过来,小心翼翼缠着她,落下点点痕迹。
他当真没了顾及,整日嬉皮笑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两人未曾出过京城,也不知那些阴谋诡计。
厉止戈不堪其扰,索性放任自己沉睡,最好再也醒不过来。她不知道,宋雍之抚着她的睡颜,眉目含笑。
她心思太重,又能忍,即使身体糟糕成这样,现在让她去战场也去得了,只有睡着了这些事才能放过她。
到了京城又该如何?他不想被她忽视一辈子,他们的时间本就不多。
宋雍之疲惫地搓了搓脸,他能把父皇怎么样?
马车晃晃悠悠走了半个月,厉止戈依旧虚弱得随时会去了一样,脸上却多了丝血色。
宋雍之和她十指相扣,无声地哄着她,她会做噩梦,也会做美梦,她的噩梦里应有他,他什么时候能在她的美梦里露露脸?
她从前是不会做梦的,更不会被梦迷惑,如今……
糊涂些也好,谁家的姑娘不会做美梦?他会把她梦里的都搬到现实里。
“爷……”
“怎么?”
“京城来人了。”
宋雍之眼神微凝,心头狂跳了下,巨大的慌乱忽然就笼罩了他。
他缓慢地抱了抱厉止戈,含了含她的唇,披了件披风,打着哈欠跳下马车,被头顶的太阳晃了眼睛。
前边很快多了队人,宋雍之眯了眯眸子,懒散地迎了上去。
“奴才参见东贤王。”
宋雍之恍惚了一瞬,懒懒地抬头看了眼太阳,是冬天少有的暖阳,洒下的光却寒如万年冰雪。
太监见他没有反应,大着胆子直起腰,展开手里的圣旨,高声读完,试探地道:“东贤王想抗旨?”
宋雍之抬抬眼皮,没有使力气抽出金银的剑,轻飘飘地一剑封喉。
金银见状使了个眼色,带人屠了那一队人马。
“爷……”
宋雍之往手心里哈了口气,两只手搓了又搓,泄气地爬上马车,把厉止戈团在怀里,厉止戈肩窝很快湿了一片,慢慢朝外蔓延。
厉止戈被颠簸得浑身发软,知道马车已经很稳了,是她的身体千疮百孔,她熬过身上绵绵的疼痛,睁开了眼。
她躺在宋雍之怀里,宋雍之大大咧咧坐在那,直愣愣地看着前方,眼睛黑沉沉的,阴翳而悲哀,带着风雨欲来的血腥。
他下巴上冒出了短短的胡须,头发凌乱,浑身透着颓废,哪还有一点风流气。
厉止戈看了眼就闭上了眼睛,手心被轻轻挠了下,宋雍之低咳声清了清嗓子,声音压得很低,“醒了。”
他细致地伺候完她,眉目温柔,眼里泛着柔光,胡子邋遢的模样也不影响他的气质,仿佛刚刚是厉止戈的错觉。
宋雍之不自在地用手遮住她的眼睛,“别看……”
他拿开手对上她黑漆漆的眸子,转头把她按在怀里,迅速地收拾了一番,下巴多了几道口子,手忙脚乱地止了血,看着手上的血有些不知所措,苦笑着咳了声。
“我去洗把脸,起来还没洗漱,脏死了。”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回来后又是一副风流倜傥,纨绔散漫的模样。
“乖啊,再有几天就到京城了,我们就不折腾了。”他心疼地吻了吻她的唇角,半耷拉的眼皮遮住了眼里的自责。
厉止戈被他按摩得昏昏欲睡,话在口里含了许久也没有说出,与她何干。
等她睡熟了宋雍之才渐渐停了手,头埋在她肩窝。
“别离开我,求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他应该先走,她经不起折腾,折腾这一遭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无非是仗着她能忍,只要有一口气就撑得住,是他自私无用。他的止戈那般坚强,他却连这点都承受不了,一定要她陪着。
“我想证明给你看的,什么都没有你重要,这才几天就食言了,对不起……祖宗,就算我再差劲,你也只能是我的。”
“誓言这东西最不值钱,你看我说得再信誓旦旦,转头就破了,也没有被五雷轰顶,但我还是要发誓,这真是最后一次,再也不会了。”
“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你听听就好,对不起。”他一下一下抚着她,眼里渐渐溢满杀气。
他不会食言,因为那些人马上就死绝了。
京城是该换换样子了,等过几年,她好些了……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