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言妜蹲在门槛儿上端着只大碗吸溜大米粥的时候,季沉来找她了——挎着一只大竹篮子走得飞快,活像是赶早去买菜的大婶。
言妜正在和烫嘴的米粥作斗争,没什么搭理他的心思,只含糊说了句“来啦”,便低下头继续吸溜碗里的粥。季沉也不在意,自己进屋翻找了一只小板凳出来,往言妜身边一坐,从小竹篮里面摸出一个油纸包开始嗑瓜子。
等到言妜吸溜完粥把碗往地上一放,季沉赶紧殷勤地递上瓜子:“吃点儿不?”
言妜抓了一把,也开始嗑:“商陆好啦?你这么上蹿下跳的?我看昨天你恨不得整个人长在他身上,现在不用关怀你亲爱的六师兄了?”
“嗯,好了,已经能爬起来喝两碗粥了,就是还有点儿虚,不能下地,看来小翠没有骗我们······”季沉说着,想起了什么似的,很是笃定一般大声质问言妜道,“你昨天是不是打我了?你打晕我了对不对!你害得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言妜被他嚷得头疼:“再说我就用石头堵上你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季沉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言妜这才道:“是你太弱了,在非现实之地太久,精神跟不上,自己晕倒了······我可没打你,我还嫌手疼呢!”
季沉“哦”了一声,勉强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这样啊······那你看完了吗?”
言妜点了点头,想起自己看到的,不由道:“你三师兄他······”
“三师兄怎么了?”季沉磕着瓜子儿,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傻气。
心里头的话在喉咙口冒了个尖儿,立刻又被她咽了回去:“我说你三师兄······挺厉害的。”
季沉与有荣焉:“我的师兄们都很厉害啊!”
“不过······我晕倒了之后,都发生什么啦?”
尽管言妜脑子里全是羌青拔剑杀人时的狠厉果决,却依旧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就那啥······和老头儿说的差不多呗,没等来商陆,等来了表哥,就和表哥双宿双飞了呗!”
季沉听完及其惋惜地叹了口气,好像被小翠甩了的人不是商陆而是他:“好可惜啊,六师兄这么喜欢她的!”
感叹完了又开始絮絮叨叨,说今早六师兄一下子好了的时候大师兄他们被吓了好大一跳,但是都很高兴,可是等六师兄说想和鸡汤的时候大师兄又觉得他还是躺在那里哼哼唧唧比较让人省心。
“不过我没有和师兄们说昨天我们入六师兄的梦了。”季沉又叹了口气。
听到他说什么都没有和硕风他们讲,言妜还挺意外的,就多看了他两眼。
“大师兄本来就不喜欢六师兄谈对象的,我要是说了,他肯定又要训斥六师兄拈花惹草······而且六师兄太可怜了,我不想旧事重提惹他伤心。”
言妜倒觉得他六师兄是不是伤心并没有那么重要,季沉和商陆要是知道了小翠真正的死因,那场面才叫做一个好看。
但是不得不说,羌青真是一个厉害的人物——言妜觉得——明明当年做了那样的事,却依旧和没事人一般同商陆那般亲密相处。现在只要想起之前羌青笑眯眯且很温和地同她说话,给她号脉开药,还陪她去打山鸡,再想一想小翠那同自己五六分肖像的面容······言妜就觉得,此人可真是深藏不露,还有就是,自己能活到现在可真是不容易。
季沉又道:“最近师兄们肯定没空管我们两个,我们该去干嘛呀?”
鉴于目前自己的危险处境,言妜一点都不想在这里作妖了:“你六师兄病得不能下地,你的不想着照顾照顾他,一天到晚就想着玩吗?”
季沉:“······我难道要伺候他饮食起居吗?那大师兄做什么?我的定位不就是师兄们的玩具吗?所以我唯一的作用就是陪他们玩啊······六师兄都那样了,他还怎么玩啊?”
言妜:“······你对自己的定位还挺准确的哈!”
季沉:“我听三师兄说要给六师兄炼丹,要不我们去看看吧?”
言妜被他说得头晕:“······你怎么这么多师兄啊?”
季沉:“三师兄据说几十年都不怎么炼丹了,真的不去看吗?”
言妜全身都在拒绝:“你觉得你三师兄几十年都不炼丹的原因是什么?”
季沉:“去吧,反正我们也没事情干啊!”
言妜:“······”
最后言妜还是拗不过季沉,两个人磕了会儿瓜子就出门去了——其实是言妜说服了自己,起码季沉在她身边,羌青应该不会丧心病狂到杀了她。
·
看到那座熟悉的藏书楼,那间熟悉的炼丹房,还有那两个熟悉的人——言妜扯了扯季沉的衣袖,悄声道:“那个啥,你真的不怕丹炉再炸掉吗?”
季沉胸有成竹道:“不会的,那次是上古秘方,这次不是,所以不会的!”
言妜其实很想问他,你怎么就知道这次不是了,只是还没有开口,南远就抱着一堆书步履匆匆地朝炼丹房走来。
季沉举高右手挥了挥:“四师兄!”
“阿沉啊,言妜你也来啦!”南远双手抱着书,有些艰难地用肩膀顶开了门,“来找三师兄玩吗?”
“我们听说师兄要给六师兄炼丹,就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季沉双手背在身后,笑得很是乖巧。
南远听完马上转身冲着屋子另一端喊道:“师兄!阿沉来了!言妜也来了!他俩问你有啥要帮忙的没有!”
他们也跟着进了屋子,转身就看见羌青拿着一把大蒲扇灰头土脸地围着丹炉转悠。
“你们来了啊。”羌青往门口望了一眼,放下蒲扇,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正好,我和华严出去把剩下的草药采了······阿沉,你们就在这里帮我看下炉子,可以吗?”
季沉一听自己真的有事情可以做,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可以的,我可以的!”
言妜问道:“该怎么看?”
羌青道:“也不难,就是看着炉子,火不要太大,太大炉子可能会炸掉,也不要太小,太小了就用扇子扇一下······火苗最大的时候不能窜到这里——这条线——可以吗?”
季沉一拍胸脯:“我可以的!”
于是羌青和南远就放心出门去了。
相较于季沉的兴致勃勃,言妜觉得看着火苗上蹿下跳还不如直接找个地方躺下睡觉——所以她真的就找了块地方躺下睡了——但是言妜觉得,季沉虽然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玩,但是看火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不需要什么脑子的事情,他还是能做得很好的。
不仅是言妜,在外面采药的羌青和南远也是这么觉得的。
但是他们都错了。
那日下午,藏书楼一声巨响,随后黑烟弥漫,就连藏书楼的小角都塌了一个,角上的小铃铛飞了出去,正好砸中了躺在院子里歇觉的硕风······
弟子们纷纷道:“三长老和四长老炼丹又把炉子给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