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是恶鬼来着，我颈上好深一道剑痕，血刺啦胡的，还好不了，都烂了，你们要不要看看······”
“不不不！”小翠还没说完，季沉就从地上跳了起来，几乎是喊着拒绝道，“不用了你太客气了！”
“小朋友太客气了，其实没那么麻烦的······”小翠看着季沉，笑得很是灿烂，“不过不看就算了，下次想看了再来找姐姐哦！”
“别废话了，我急了真的会打人了。”言妜把季沉拉到自己身后，“快说吧，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小翠叹了口气：“其实我就是想再看看他呀······正好后山缺了个口子，我就进来了，谁知道刚见到六郎，就被吸进他身体里面了，我想大概是因为他缺了些魂魄的原因吧。”
季沉一听又急了，刚想开口，被言妜一把捂住了嘴巴，只能“呜呜”叫了几声。
“我知道六郎是修道的，缺了魂魄对他影响很大，其实原本我是想自己去补上他缺的那一魂一魄的······但是我看到你，就改变主意了。”
“至少我目前不想了。”
言妜听完一直抿着嘴不说话，重新获得了发言机会的季沉却开始咋咋呼呼地说个不停。
“你说看见了谁？我？不是我，是言妜吗？你难道是因为她长得和你像以为她是六师兄用来代替你的替身吗？没有啊她只是被我大师兄捡上山来的你不用管，六师兄还是很喜欢你的，我唔······”
言妜有一次捂住了季沉的嘴：“你要什么？”
小翠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我不要什么呀！”
言妜道：“既然‘暂时不想’，那么总有个让你‘想’的条件——你把我们带进这个梦境之地，不就是为了和我们谈条件的吗？”
小翠还是那副笑眯眯地样子：“你还是和六郎记忆里头一样，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变呢。”
言妜：“你说什······”
“我的条件很简单······”小翠却突然消失了，只剩下声音回荡在田野上，“只需你和这位小郎君看完我的一段记忆······”
说完之后，不由他们拒绝，便又将他们带进了由小翠的记忆构筑而成的“梦境”。为此言妜很头疼，这个鬼魂小翠想一出是一出，万一一会儿她出尔反尔，自己手无寸铁，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季沉确实一副“太棒了可以看师兄的八卦”的样子，教言妜很是无奈。
商陆可算是白养这孩子了。
·
小翠把他们送到了在商陆的记忆中二人分别的地方——洗云涧的山门口，只是这回言妜和季沉几乎是一睁眼，就看见小翠蹲在山门口哭。
言妜：“······这是个什么开头？”
季沉：“这个开头怎么那么似曾相识呢？”
所幸的是商陆并没有让他们久等，很快就摇着扇子下山来了。他自然也一眼就看见了蹲在那里哭的小翠，只见商陆显示微微一愣，然后便上前递上了自己的帕子，并且关怀道：“姑娘不要在这里久待，山间风大，当心着凉了。”
小翠犹豫了一下，接了帕子，问道：“您也是山上的仙人吗？”
商陆微微一笑：“我们不是什么仙人，我们只是一群住在山上舞刀弄剑的怪人而已。”
小翠：“可是······可是你们都会在天上飞来飞去啊······”
商陆：“是剑在飞，又不是人在飞······而且又不是所有人都飞，你看我，我就不飞啊！”
小翠：“那你为什么不飞啊？”
商陆：“因为小时候从剑上掉下来，摔进了臭水沟里面······”见小翠成功被他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才转移话题道，“你是村子里的人吗？我听师兄们说最近不大太平，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
小翠捏紧了帕子：“我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没有人敢随便来这里的，所以我才躲——待在这里的。”
商陆：“你是被人欺负了吗？有困难的话可以告诉我，没准我可以帮帮你。”
至此言妜和季沉终于忍不住了，齐刷刷地“哇”了一声。
言妜：“商陆可真的······这些哄骗小姑娘相信他的手段他用起来得心应手啊！”
季沉：“我想起来了，这简直和那些话本子上一模一样······六师兄是看了多少话本子啊？”
言妜：“······那种话本子你也少看点。”
之后商陆和小翠就如同话本子里头写的那样，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培养出了一段至死不渝的爱情。
小翠没有亲人，是村子里的老村医，也就是小翠的师傅抚养她长大的。但是前两年老村医在采药的时候被狼咬死了，之后小翠就一直一个人住着，一个人进山采药，靠着给村民们治些头疼脑热的小病，换取些微诊金，勉强度日。
商陆只在进村的时候露过一次面，之后便一直用隐身术陪在小翠身边，陪她上山采药，陪她出诊，替她教训教训欺负她的小流氓，也坐在桌边等着吃她做的饭，晚上去河边给她捉萤火虫······最后商陆在走之前，把摇摇欲坠的茅草屋重新修葺了一番，希望能帮小翠挡风遮雨。
季沉道：“大师兄总说六师兄花心，可是我看他很用心啊······怪不得小翠喜欢他，换了我我也喜欢他！”
言妜严肃道：“禁止搅基！”
商陆走了之后，小翠又回到了从前的生活，一个人采药，一个人看诊，一个人吃饭，唯一不同的就是她每天傍晚的时候都要望望夕阳，仿佛商陆会从那里出现，回到她的身边。
直到有一天，小翠在山里采药的时候，遇到了来找她的羌青。
那时候小翠正蹲在地上挖草，两个人看见对方是皆是一愣，沉默几息，羌青先开了口：“你是小翠吗？”
小翠站起来拍了拍衣裙上的土，笑道：“我是啊。你是六郎的朋友吗？你们山上的人打扮得都有些像。”
羌青：“我是商陆的师兄，是他叫我来的，他说你在等他。”
小翠抬手将一缕发挽到了耳后：“是啊。六郎还好吗？可以的话能帮我带句话给他吗？就说让他不要着急，我会在这里等他回来的。”
羌青想了一下，说：“你别等他了，他已经闭关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来。你是个凡人，时间对你来说太快了，你等不起的。而且大师兄已经给老六说了一门亲事，他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
小翠反问道：“是六郎说的吗？”
羌青：“你不信吗？”
小翠：“我信，但是我想听六郎亲口对我说。”
羌青眯了眯眼，言妜突然觉得他有点不耐烦了，甚至还有一些掩藏不住泄露出来的杀气。
“你还要等他吗？”
“等啊。”小翠笑了笑，和商陆记忆中一样，温柔娴静，“为什么不等？”
言妜希望是自己看错了，但是当羌青的手抚上剑柄的那一刻她才反应过来羌青并不是受商陆之托来找小翠的，恐怕是瞒着商陆来杀她的。虽然目前察觉到真相的人似乎只有她一个，但是没准下一面身边这个全神贯注看着师兄八卦的小祖宗就会亲眼见证他三师兄是怎么拔剑杀了他六师兄的相好的。
这会儿她算是明白了，小翠让自己看这个梦境，没准是把自己当成了商陆的相好，想把自己劝离商陆身边罢了。但是她让季沉看，却是想让季沉知道是羌青杀了她，想让他们师兄弟之间有隔阂甚至是反目成仇。
小翠是想报复。
是以为了他们师兄弟起码表面上的和平以及孩子尚未健全的弱小心灵，言妜果断地抬手——一掌劈在季沉的后脖颈上，把他给劈晕了。
看着被自己放倒在地上的季沉，言妜终于松了口气，用脚尖轻轻地踹了踹他，见人不醒，这才完全放下心来，转过头看戏去了。
“真可惜，你是个好姑娘。”果然羌青一开口，说出的就是这种杀人之前故作惋惜的话，“我原本不想杀你的。”
“但是对不起。”
然后言妜只见羌青拔剑出削，凌冽的剑光闪烁着，似乎不是向着小翠，而是向她劈来，她下意识地往后躲闪了一下，下一秒后背一阵剧痛，她从梦中惊醒。
言妜躺在地上，望着挂在廊上随风微微摇晃的灯笼，罕见地有些回不过神来。
好半晌，她才终于动了一动——
她想起来了，她原先坐在扶手上，后来靠着廊柱睡着了，再后来——
她掉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