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大家其乐融融,共聚一堂,等着“真正的擂台”开打。
今日的擂台可与昨日的大为不同,除了像含真这般修为实在高的,悯善这类拉不下脸去揍弱鸡的,还有秦有涯这些比较懒的,各宗有头有脸的,修为高打架厉害的弟子们全部都下场了,卯着劲二要拿个第一。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昨日我以宗门为荣,今日宗门以我为荣!
只是志向远大,诚心感人,硕风他们一行人看了之后,却是连连摇头,只说他们勇气可嘉,却没说他们未来可期。
南远叹气:“希望五师弟下手轻一点,我怕他们又会有心理阴影。”
秦有涯摇着折扇:“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微明师妹出了这档子事故,还敢放宗里的得意弟子出来打架,是生怕云珠子他们下手不够狠,打不断他们的腿吗?”
言妜抱着季沉纠正:“我们苍梧山也不是沉迷打断别人的腿。”
硕风纠正她:“不,微明,你去问问苍梧山筑了基的男弟子,谁没有断过腿。”
商陆赶紧举手:“我没有!”
悯善怼他:“你筑基了吗?”
羌青搓了搓手:“大师兄,阿沉看这个是不是不太好?”
硕风一想,确实,便赶着言妜去后边玩:“老五他每次打起来都不要命,别把阿沉吓着了。你去后边儿坐,快去吧!”
言妜只好一脸委屈地抱着孩子去后边了。
一群小辈们在后边坐了个圈,吃东西说八卦,聊得不亦乐乎,好不热闹。言妜抱着季沉过去,动嘴让他们腾出了个位置,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掏出硕风准备的核桃开始剥。
核桃是硕风专门给季沉准备的,说他正在长身体,多吃点补脑的,长大以后一准聪明,是以这核桃挑得很是用心,个个个大皮薄,只需用手轻轻一捏,便露出里头饱满的核桃肉来。言妜不过喂了季沉半个,孩子们看得嘴馋,纷纷问能不能讨一些来吃。
其实分一些也不打紧,往日硕风给季沉准备一份吃得,起码有一半都是被她和商陆贪嘴吃掉的——于是她想了想,用核桃换来了糕点,蜜饯,瓜子,还有一小包松子糖。
交换完吃食之后,言妜自然而然地融入了群体,一同讲起八卦来。
论讲八卦,言妜私自觉得,苍梧山和九夷的弟子们可谓是一绝。别看都是男弟子,讲起来却比谁都起劲,消息比谁都要灵通——纵是在莺燕成群的天宗,女弟子们也不怎么讲的,爱讲爱听的都是男弟子。
凡间都说“长舌妇”,道夫人最喜说人长短,多为男子们不齿,怎么到了他们这儿就不一样了呢?莫非修仙问道不止逆天命寿数,竟是连这个也要逆的吗?
小辈们与八卦之途上一路狂奔,从那些家长里短鸡零狗碎的八卦,成功聊到了最刺激的,也是各宗姐妹们最爱的,那些自写的话本子上头。
言妜赶紧举手:“我们天宗也有!”
一天宗弟子赶紧道:“对,没错!我也看过!那叫一个蜿蜒曲折,百转回肠,可见作者文采斐然啊!就是不知是哪位师姐所作,真想去拜会一二啊!”
当时便有人叫着要观赏一二,问他们讨要,居然还真有人随身带了出来,拿出供大家观赏了一番——就连季沉都睁着大眼睛扯着书页瞧,就是什么也看不懂。
看完之后以小剑修为首的九夷弟子们啧啧称叹,一通天花乱坠的夸赞之后,又是一通惋惜。
“可惜我们我们九夷没什么女弟子,为数不多的那几位师姐也都没有什么女人味,成日舞刀弄剑,别说话本子了,就连八卦都不爱讲。还是你们苍梧山好,好看的师姐师妹们那么多,还那么有文采,还有话本子看。”
话本子终于到了言妜手上,完完全全属于她了,她仔细看了一个章节,发现这是宗内颇为又名的那一本,讲述老金师兄和玄静师兄之间恩怨情仇的话本子。这一本在天宗乌泱乌泱的话本子海里面,算是顶优秀的,甚至一度因为太过风靡,连含真师姐和几位长老都知道了,将他们好一通训斥,每个人都罚抄了三百遍门规,这才罢休。
又有九夷弟子问,玄静真人的剑是否真叫做“鸣鸾”,同玄诚散人的孟章剑是一对儿的。
言妜道你们还是年轻啊,玄静真人的那是“鸣峦”,山峦的“峦”,不是是那么龙凤呈祥啊,别想了都。
却有本宗弟子补充道,他二人的剑虽不同大家所想那样是一对,但是他二人之间相处的氛围,倒是真有些微妙。
一群人伸长了脖子,双眼冒着绿光看他:“比如?”
“比如向来铁面无私,铁血无情的玄诚散人,每每抓到玄静真人在课上看话本子,都只是没收,下课后让真人自己去他那里取。又比如有一回玄静真人事务缠身,玄诚散人代他去送历练的弟子们出山门,还叮嘱弟子们说——”
“你们玄静师叔让我转告你们,一路上当心些。”
“再比如一回玄静真人······”
桩桩件件细数下来,言妜听的都一愣一愣的,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要是言妜觉得他俩似乎可能真的有那么一回事儿,那么在其他人眼里,两位师兄已经是一对儿了。
正说着,擂台周围一阵喧哗,大家皆是一愣,听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人宗的云珠子上场了。
言妜也不管硕风交代的那些了,也不在乎季沉是不是会被吓到,赶紧抱着季沉起身,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站着看。小辈们蹭过来,问她为何跑得这样快,云珠子前辈这场架难道别有玄机不成。
言妜便把老金师兄告诉她的又说了一遍:“辅津师兄看着柔弱,却用七尺斩马长刀,我从来没见过,实在好奇,今日可要好好看看。”
小辈们又叽叽喳喳说了一通,这才安静下来,专心看起了擂台。
辅津生着一副好长相,皮肤白,个头也不算很高,同他那一众师兄比起来,就像个软乎乎的糯米团子似的,谁看了都觉得好拿捏。那一双眼睛,单眼皮,略有些细长,一笑便容易眯起来,让人瞧着总觉得无害,如今上了擂台严肃起来,那一双眼睛竟也像会吃人似的,真个人也添了几分戾气,像是一把刀,终于出了鞘,骤然锋利了起来。
他的对手是岳麓山的首座大弟子,听说出名也有个十几二十年了,是个挺厉害的角色,但是从来没和辅津交过手,也不知道究竟谁输谁赢,毕竟同是元婴老怪,胜负还真难说。是以台下岳麓宗大弟子的呼声也挺高的。
言妜对于他们如此热情高涨的支持,表示他们真的肤浅。
“我辅津师兄是这么简单就能被看透的吗?他们也太小看我们苍梧山了吧!”
还元婴!元婴个鬼!辅津师兄都五十好几了,还元婴,苍梧山的天才在他们看来只有这点实力吗?届时辅津师兄一拔刀,看他们不吓得屁滚尿流!
就在此时,辅津拔刀,陌上杨柳的刀意一同出鞘,不如玄诚师兄的剑气那般凌厉逼人,是看得见的锋利,他的刀意很柔软,一开始甚至都没什么人感觉到,仿佛跟着风,一吹就飘了,到了近前才锐利起来。
寒暄过后,双方动起手来,原先一直看好岳麓宗的那些人才发现,这个岳麓宗首座大弟子,在云珠子手里,根本不够看啊!看看云珠子那柄七尺的剽悍长刀,看看他手下耍出的叫人看了便觉得柔肠百转的刀法!再看看岳麓宗大弟子为了躲闪慌张又凌乱的步伐,舞得天花乱坠却一点攻击力都没有剑——
岳麓宗好歹也算是个有点积蓄的大宗门了,怎么教出来的首徒如此差劲?虽说云珠子成名已久,但这般狼狈,也着实难看了些。
言妜抱着孩子洋洋得意,那头众位师兄们也连连点头,赞他这两年长进不少,修为又精进了。
秦有涯看完也道:“苍梧山果然不负盛名,若是我没有看错,云珠子怕是已经一脚迈进如意境了吧?”
含真却很谦虚:“他自己怕是尚未察觉,且不说迈入,就光巩固境界,便要许多年,现在算不得数。”
秦有涯见夸辅津她不受,转头又去夸言妜:“居士谦虚了,不说云珠子,微明真人在她这个年纪的小辈之中可谓是一枝独秀,天资卓越,来日可期啊。”
谁知到了自家的孩子这儿,含真更加不客气:“微明她从来好逸恶劳,唯天资尚可一观。当年她筑基之后便松懈大意,是以结丹都比师兄们晚上好些年,日后怕也不好说。”
秦有涯:“······”
他该说些什么?怎么才能拉近一些两人之间的距离呢?大家都还不怎么熟呢,他总不能上来就说,居士,我师弟喜欢你师妹,要不咱俩合计合计,结个亲?
但是仔细一想,含真居士比他还要多活几年,自己在这儿拉来扯去的,估计也骗不到她,还不如直接说了呢!
于是他琢磨着开口:“居士,微明真人也二十有几了吧?我观凡间女子,这年纪都已有儿有女了,微明真人正是好年华,恰好我那不开窍的师弟也······不如······”
正当此时,却听有一孩童“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哭声洪亮,饶是他,心中也是惊上一惊,那话自然也就卡壳了,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们转身去看,见是季沉被擂台上的刀光剑影吓到了,哭个不停,言妜一脸着急,抱着直哄,却怎么也哄不好。
硕风一看气不打一处来,撂下手里的茶盏就往那里去。
“言妜!你要死!说了不让阿沉看!你听到哪里去了!”
含真也跟着一同过去了,不一会儿便回来了,怀里还多了一个哭得直打嗝的小可怜,使劲儿地想往她怀里钻,不停叫着“师姐”,留给秦有涯一个背影。
含真轻轻拍着季沉的背给他顺气,对秦有涯道:“微明她年纪还小,不知分寸,谈婚论嫁,尚早了些。我同师傅,都还不曾考虑。”
秦有涯就知道,这事算是完了。
起码在这几年之内,是不用再提了。
师弟啊,师兄只能帮到你这里了,你这情路啊,坎坷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