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露营
营地在一条清澈的小溪边,四周围着一道简陋的木栏。布满鹅暖石的空地中央已经堆满了干枝,边上还插着一些剥完皮的山鼠和野果、蘑菇类的。
他们带来的干粮有限,很大一部分要靠大自然的补给。
“很准时嘛,老沃克。”一个赤裸着上身的中年男人笑着赶了过来。他就是乌瑟尔侍卫,也这支采摘队伍的实际负责人。他身后站着四个年轻的侍从和几个背着长弓的少年,他们就是负责狩猎已经开路的队伍。
“幸不辱命,大人。”老沃克拍了拍自己擦得发亮的胸甲,尽管他比乌瑟尔年长了两轮,但依然要给以遵称。侍从与侍卫之间的差距也是阶级的差距。(侍从—侍卫—侍卫长)
众人刚将背篓卸下,艾伦就看见一个背着长弓的少年正向自己招手,一抹笑容在他嘴角浮现。
当第一轮明月高挂天际之时,零散的火堆已经点亮了溪边的空地。水流缓缓,这却是每天之中最为轻松的时光,几个相熟同伴围坐在一起,述说着各自的趣事。
艾伦面前的火堆很小,但一样的非常温暖。一个穿着穿着灰色兽皮的男孩坐在他旁,不时的往里面添上一些枯枝和碎叶。
男孩刚满十六岁却比艾伦看起来要老练的多,他有一双淡蓝色眼眸,一米七几的个头,如猎豹那般线条流畅充满着爆发力的身材。他左手边放着一把兽皮把手的长弓,和他父亲一样是个另类的左撇子。
“罗本,这玩意儿到底还要烧多久?”艾伦心不在焉的撩拨面前的火堆,似乎一坐下来就有些犯困。
“快了。”他将穿满蘑菇的竹签翻了一面,若无其事的问道:“今天多温有来找过你?”他的声音虽然平淡,但依旧无法掩饰心底的愠怒。
“忘了。”艾伦神色慵懒,漫不经心的答道,“谁没事记他干嘛?”
他是艾伦的‘哥哥’,尽管两者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自从老猎人走后,两人辗转被石堡所收留,一直相依为命到现在,正在亲生的兄弟也不过如此。
月色渐浓,罗本却沉默的低下头。他的性格本就内敛,尤其是在老猎人走后。抬头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一个搞怪的声音打断了。
“当当当当。”两个浑身湿漉漉的身影出现在两人身后,“快来看看,这是我抓住的。”一个的黑发的男孩声音开朗而洪亮,棕色的眼眸中有着挥霍不完的热情与欢乐。另一个是瘦小而又白皙,他正慌乱的捂着自己的衣兜。
几条还在活蹦乱跳小鱼被树枝穿成了串,在这里它们的生命又将迎来一次重大的蜕变。四个男孩坐在火堆前,享受着这个安宁的夜晚。
这个一头黑色头发的男孩叫林子,是两人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小个子叫石南,养父是一名巡游的学者,也算是艾伦的半个老师。
他们都生活在一座属于卢森家族的石堡之中,那里有农田、马厩、兽栏就像一个小型的村落。他们除了自给自足以外,还要承担一些家族分配的任务,誓如每年的葡萄采摘以及后续的酿酒。
他们这群年轻仆役中,大多是被卢森家族从各地收养的孤儿,但也有一些附近佣农或是镇民的儿子。虽然他们穿着一摸一样的衣服,干着相差无几的活路,但身上那股气味却是遮掩不住的。
有句俚语怎么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尤其是在这种封闭的环境里,人本能的会根据气味而划分出不同的圈子,就像他们面前的火堆一样。
乌瑟尔和几个侍从面前的火堆绝对是最烧的旺的,他们吃着最好的肉喝着最烈酒,可以肆无忌惮的大声赌咒或是训斥。没有人敢去挑战权利中心的他们,就像没人想去和刽子手讲道理那样。
樵夫的养子喜欢和厨房的小厮坐在一起,他们身边还有一位屠夫的学徒。来自卢森堡的多温和他兄弟坐在一起,边上还有老沃克的酒鬼儿子。每个火堆之间都泾渭分明,这就是圈子的力量。
当然,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圈子与圈子之间也注定会产生摩擦。摩擦的理由也是千奇百怪,甚至让人啼笑皆非。就因罗本昨天猎到了一只成年野鹿,今天多温就跑来耀武扬威了。虽然在艾伦眼中,这种行为幼稚可笑而且毫无意义。但又不得不承认,只要身在石堡之中就注定会遇到这样的事。
“好了?”火焰映红了他的双腮,迷糊的双眼好像快要失去了焦距。
罗本应了一声,将焦黄的蘑菇串递给了他。看着眼前依旧沸腾的火焰,他不禁有一些轻微的出神,“夏末节快到了吧?也不知道今年会下来多少个名额。”
夏末节如名所指,是整个西境最为重要的四节之一。卢森家族每年在这个时候,都会选取一些优秀的仆役予以晋升,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机会,或者说是唯一的机会。
“侍从的名额就别想了,老铁匠这次下了血本来的。”林子抱怨道,“不过我听小马说,今年卢森堡的学士们会招一些懂字的学徒,艾伦的话可以去试试。”
“我不去。”艾伦摇头拒绝,他有着自己的打算。在将蘑菇一吞下后,解释道:“帮人送信也挺好,空闲的时间一大堆。”
“卢森堡中有个巨大的书架。”声若蚊蝇的石南小声劝导,“我听我父亲说,那里连上个世纪的《诸神之战》都有收藏。”
艾伦无赖的打着哈哈,“不去就是不去,那些老头古板的很,谁愿意去伺候,谁去便是。”他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就地躺了下去。
“你这是不思进取。”罗本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他是多么希望艾伦能够过得更好,为此他愿意拼尽全力去帮他争取。
“再说吧。”艾伦的声音越来越轻。这五年来,两人一直相依为命,他何尝不了解罗本的所做所想呢?
罗本恼火的给了他一个暴粟,刚想训斥他两句,却无意憋见他藏在鹅卵石后的双脚。不知什么时候,他的鞋底已经被磨透,赤裸的软肉已高高肿了起来,上面还有一层黑黄色的血痂。
这一个月以来,每天风餐露宿的生活,却是让大多数的少年们达到了极限。罗本的身体天生强壮,并未有这种感觉。但像艾伦这种体质偏弱的少年,真是全凭意志在支撑着自己。
掉队就意味着被抛弃,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残忍。
此时,第二轮的弯月已经冒出了头,整个营地已经寂静无声。
“睡吧。”罗本看着已经熟睡的艾伦轻轻地说道。他拿起旁边的长弓,小心绕过身边的林子和石南,消失在火光之外的阴影之中。在守夜之前,还有一些可以支配的时间。
不时,从天而降的雾气将营地的一切都吞没了进去,一阵此起彼伏的鼾声却从中传了出来。这首另类的歌曲在小溪边上,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