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立听闻屋外敲门声渐起,知是辜云凡二人前来,他在楼上小憩之时早已将楼下发生的事尽收耳底,手握长剑待势而动。
见有转机,知他们会来,故此早有准备起身推门,未曾多言示意他们前行,自己跟随便可。
辜云凡一行人出了门来,但见那白须老人在一个卖包子的小摊前正与小贩讨价还价,见得辜云凡等人现身,才喝道:“行了,五文就五文,真抠门。”,不与那小贩争辩丢下几枚铜板抓起两个肉包子便又启程,似是深知他们会跟随过来故在此等候。
白须老人先是走的大路,边啃包子边悠然自得地走着,顾云凡、傅瑶、阿立三人紧随其后,约莫行了小半个时辰出了城去,又弯弯折折地行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来到了一片翠绿竹林,四周皆是茂盛的竹子,风声渐渐,成片的竹子随风轻摆,呼呼声响,将自然美无遗地展现开来,一片盎然春意。
在一颗高大无比的青竹前白须老人顿时停住脚步,舔了舔手指上残留的肉包子味儿,而后转过身来目光梭巡着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辜云凡身上,一会儿沉思一会儿皱眉,混不知他此刻的想法。
辜云凡本来看他挺身相助,年岁也已高姑且喊他一声前辈,可这时却被他盯着好不自在,心内自有些烦恼,脱口而出道:“喂老头,我又不是黄花闺女,你紧看什么呢?”
傅瑶拉拉他的手心,轻声道:“云凡哥哥,不可对前辈无礼。”
却不曾想那白须老人不但不恼,还自有些开心,摆手笑道:“小丫头,无妨。”说完又看向辜云凡,道:“小子,我问你,辜鸿鸣,柳墨离是你什么人?”
辜云凡略一怔神眉头微皱,表情竟有些不可思议,反问道:“你……你怎么认识我爹我娘?”
白须老人并未回答,兀自点点头摸摸胡须,自言自语道:“看你这年纪也差不多,那就是了。”说完顿了顿,又朝辜云凡道:“我叫段昊天,跟你爹娘是好友,就是你娘说你离家出走,非得让我这个老头子前来寻你,真是悔不当初,你这臭小子让我这一通好找,再多些时日,非得把我这把老骨头给累散架不可。”
辜云凡一喜,道:“那碧水湾,我娘,还有我姐姐他们可都安好?”
段昊天道:“放心吧,没了你他们逍遥自在得很。”
辜云凡:“……”
说到这,一直沉默不语的阿立不禁眉头深皱,过了片刻突然瞪大了双眼,惊声道:“段昊天?莫不成前辈是通天七圣之一,玄阳法祖段昊天?”
辜云凡和傅瑶皆是一头雾水,既然阿立有如此惊讶的表情那想必这通天七圣在当今武林也是一代翘楚,既然如此,那眼前这位段老前辈的武功应该是相当了得。
段昊天微微颔首,道:“哎呀,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人记得我法祖,不过都是虚名而已,不提也罢。”
阿立见辜云凡和傅瑶的表情知他们甚是不解,解释道:“从宋初至今,武林之中就一直设有八圣的存在,其实应该叫通天八圣,只不过八圣是代代相传,多年以前有一位前辈不知何故自废武功隐退江湖,故此才演变成七圣,他们每个人都身负至上武学,武功无人能敌。”
“七圣每隔十年便会争逐一次,而他们每个人的武学放在当今武林那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辜云凡和傅瑶不禁讶然,却没想到眼前这位老人家看似弱不禁风,实则来头巨大。
段昊天未置可否,自顾道:“当年我是你爹的好朋友,你爹至情至性实乃人生里不可多得的知己,可惜啊……”说到这,段昊天并未续言,话锋一转,又道:“对了小子,你可想解这情比金坚的药效吗?”
辜云凡喜道:“你可有破解之法?”
傅瑶听闻这位老前辈有破解这情比金坚的秘方,也是暗自心喜,虽然这几日与云凡哥哥朝夕相处,早已习惯了二人携手行动,可终归是男女有别,若一辈子如此,岂对得起死去的娘呢?
傅瑶欣喜道:“恳求前辈破解,傅瑶在此感激不尽。”
段昊天一笑,又问道:“丫头可曾想好了?”
傅瑶不假思索道:“想好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呐。”段昊天蓦地说了这么一句,众人正自寻思,这时突见他展开轻功,急速前奔,瞬息之间就来到二人之前,右手在傅瑶胸口膻中穴一指,傅瑶登时浑身动弹不得,辜云凡与阿立大惊,显然没料到段昊天会突然袭击。
不过二人也迅速反应过来,辜云凡催动真气运转起焚地诀,右手化拳直向段昊天面门攻去,阿立从右侧抽剑而上,无形间形成了两面夹击的局势,可那段昊天非但没有惊慌,还带有丝丝笑意。
但见段昊天身形一闪,便躲过了阿立的奋力一刺,又化掌而出,与辜云凡拳掌相撞,显然是留有余力,这一掌只是将辜云凡震退而已,就在这时,阿立操剑而上,剑身偶有真气环绕,脚下步伐更是变幻莫测,时而突刺,时而劈砍,段昊天蹬蹬后退,二人足足拆解了数十招不分伯仲。
段昊天又后撤三步,疑惑道:“你这是什么剑法?功势凌厉,强硬中又带着轻柔,再配合上那独特的身法还真是绝妙……”
“废话少说,看剑!”阿立身形疾速,蓦然间又直指而上,段昊天心知他的剑法精妙无比,便不想与他多做争斗,二人你进我退,游刃有余,阿立趁着攻势使出一招‘燕子回旋’,这招是剑法里由下至上趁人不备攻其不意的剑招,最是能突袭中的,可段昊天显然早有防范,一击不中,就在阿立抽剑回身之际,段昊天立时催动真气又是一掌推出,不偏不倚地打在了阿立的右胸处,顿时被打倒在地口中吐出了一大口鲜血,阿立按紧胸口,惊声道:“游天翔云掌?”
段昊天笑道:“小伙子眼光倒不错。”,待阿立没有了行动能力,他便猛然回首,身形一闪至辜云凡面前,辜云凡还未来得及反应,段昊天食指与中指俩指齐并,伸手点在辜云凡的穴道之上,辜云凡已然被点了穴,与傅瑶二人皆都站定不能移动分毫。
辜云凡惊呼道:“老头,你不是我娘的好友吗,你这是做……做什么?”
见这位玄阳法祖喜怒无常,行事莫测,辜云凡和傅瑶不由暗暗担心起来。
除此之外段昊天并未有其他行动,只是来回踱步低头沉思,气氛突然沉寂下来。
过了片刻,只听得四下风声飘忽的声音,段昊这时才抬起头,道:“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这样,首先我来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一一来作答,若答的甚得我意,我便出手帮你们解了这情比金坚的药效。”
众人不解,只道他是疯疯癫癫的一人,一会儿说帮助我们解除药效,一会儿却大打出手,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
见众人沉默,段昊天索性道:“不管了不管了!”,顿了一顿,段昊天续道:“你们且听好了,我的问题是,何为生,何为死;何为实,何为虚;何为正,何为邪;何为侠,何为义?”
一言甫毕,段昊天转向地上瘫软的阿立,问:“小伙子,你可知道答案?”
阿立没有想到这位前辈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方才敬重他是前辈,如今却犹如生敌死仇,喝道:“生就是生,死就是死,哪来这么多何为?”
段昊天脸色并无变化,又看向傅瑶,道:“小丫头,你可能解答?”
傅瑶略自思索片刻,心中便有了答案,道:“回前辈,我觉得忧患为生,安乐为死;心中所感为实,道听途说为虚;做尽好事为正,但行坏事为邪;拔刀相助为侠,肝胆相照为义。”
段昊天暗自思索,时而点头时而摇头,从表情看去也不知他对于傅瑶的答案究竟是否满意,接着他又对辜云凡道:“辜家小子,你且说来。”
辜云凡心中虽有怒火,但眼前为了众人的安全还是得虚与委蛇,就想了一小会儿功夫,而后道:“老头,哪来这么多弯弯绕绕,人生来就为生,死去即为死;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正可为邪,邪可为正;侠即是义,义即是侠!”
听完他的答案,段昊天眼神一亮,显然对辜云凡的答案有所动容,口中喃喃道:“好一个侠即是义,义即是侠。”,他看了一眼两人之间的那块红布,心中便已打定了主意,这时,他猛然出手不容分说地一把掐住辜云凡的脖颈,谁也没有料到段昊天会有如此做法,傅瑶陡然一惊,直吓得花容失色,大叫道:“前辈不要!”
辜云凡双目瞪大,未曾料到这位玄阳法祖竟然想取自己的性命,他被段昊天掐中脖颈,力道颇大说不出任何话来,额头上根根青经暴起,呼吸困难,若再不松手辜云凡顷刻间便有性命之忧。
阿立躺在地上艰难爬起,可全身早已没了力气,根本起不来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辜云凡慢慢被掐死,心内又是愤怒又是自责。
“前辈不要!前辈请你饶过云凡哥哥,你不是云凡哥哥爹娘的好朋友吗,怎能如此对待故人之子?”傅瑶急迫地说道。
段昊天斜眼睨着她,笑道:“丫头,这并不关你的事,怎么对这小子如此上心,莫不是偷偷喜欢这小子?”
傅瑶抿了抿红唇,道:“不是这样的前辈,只是……只是他是傅瑶这一路上的朋友,多亏了云凡哥哥相救,傅瑶才留有一命。”
段昊天道:“哦……,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替这小子出头呢,我段昊天既然想杀他,就没人能救他。”
眼看辜云凡就将窒息,口中呻吟不止,几欲气绝,傅瑶急得欲哭无泪,道:“前辈,求求你,求求你放过云凡哥哥,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段昊天微微一笑,带着一种早已预料的口吻道:“此话当真?”
傅瑶道:“当真!”
段昊天手上松了几分力气,辜云凡就感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大口地吸气吐出循环往复。段昊天道:“丫头,既然你叫我饶他一命,那想必你对这小子也是喜欢得紧,既然如此,那不如你就替他死吧!”说完,就将掌心对准了傅瑶,真气在体内快速运转,游天翔云掌蓄势待发。
此言一出,众人大骇,傅瑶一个十五六岁年纪的少女何曾经历过生死,此刻也是吓得六神无主,时隔好久都未见傅瑶出声,段昊天道:“怎么,不愿意吗?”,隔了好一会儿傅瑶才怯生生地道:“前辈,我爹爹现在人生死未卜,我自需要去寻他才能完成娘亲临终时的夙愿……”
此刻,辜云凡心中顿时百味陈杂,他既不想傅瑶替自己而死,又想听听傅瑶她心内的真情,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原来人世间什么真情真意都是假的,哪有什么肝胆相照舍身取义,全都是骗人的,他心内万念俱灰。
段昊天摇头一笑,虽然这只是解除药效的其中步骤,但又何尝不是一种考验呢,这世间哪有什么爱情,哪有什么义气,哪有什么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人顾的全是自己,自身的利益才大于天,这是从古至今不变的真理。
段昊天掌心扬起,全身真气汇集于手掌处,又对准辜云凡正欲一掌推出,就在这时,只听见一旁的傅瑶哭天抢地道:“但是,云凡哥哥是一个好人,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我只盼我死后云凡哥哥能去常兴寻得我爹爹,告诉他一声女儿不能在他身边尽孝,请他老人家不要怪罪女儿,那傅瑶……便死而无憾了……”话毕,傅瑶渐渐闭上了双眼,嘴唇虽在颤抖,但脸颊上坚定的意志却丝毫不减。
段昊天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好,小丫头有勇气,既然如此那老夫便成全你!”说完,一掌即向傅瑶腹部拍去,带起周身的呼呼风声,这一掌实是凌厉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