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前行,行出二十余里路,惊鲨帮众人歇息了片刻便又启程。
又行出十余里地,来到一座高峰脚下,这座山峰高耸入云,整座山山势险峻,怪石嶙峋,坡度又极为陡峭,故此世人将这座山脉称为九龙山的龙眼处,若放在抗阵杀敌的战场上,这里进可攻退可守,在此布阵排兵是为最佳之地。
惊鲨帮众多帮众俱都屏气凝神,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他们大多数都是亡命天涯的在逃犯,自入了惊鲨帮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生怕哪一天被朝廷抓捕脑袋和身子就分了家,而如今不但不用担心自身安危,还有财有权加身,比之以往把脑袋揣在裤腰带的日子而言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受了三位帮主如此大的恩惠,众人自然是感恩戴德,肝脑涂地。
风沙沙地响,四处的杂草在随风飘摇,乌云渐渐袭涌而来,显然是将要下雨的前奏。
傅瑶疑惑道:“辜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时只见辜云凡跪在马轿的木板之上,双手撑着坐板一直在怀里掏着什么东西,坐板上杂七杂八的小物什码了一堆,有长的有短的,有玩的有吃的,各式各样。
傅瑶满目好奇,移身抓起一个弹弓,弹弓略小长度不过半尺。弹弓旁边放着几粒通身黑色像石头的东西,看起来与路边的石子相比并无异处,显然正是由弹弓发射的弹丸。傅瑶玩心大起,正欲抓起石子填充弹药,辜云凡瞥见,瞪大了双眼惊声道:“不要!”
一语甫毕,辜云凡正欲出手阻拦,傅瑶还未来得及反应,慌乱之下她也不知道按到了什么开关,那粒石子突然咔嚓一声碎成两半,里面一滩黑水汩汩而出,冷不丁地流向辜云凡与傅瑶两手间,辜云凡在碰到她手心之际,却发现为时已晚。
奇怪的是,那滩黑水刚一接触到皮肤,登时就如水气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傅瑶刚想挣脱却发现使多大劲都挣脱不掉,二人的手掌犹如被缝上了一般。
辜云凡直感到她的小手入手柔软滑嫩,从小到大除了姐姐和娘亲就没有和其他姑娘有过肌肤之亲,不禁感到心中怦怦直跳。
傅瑶大惊:“公子,这是……”
辜云凡沉声道:“这……这个是我家的祖传秘药,叫做情……情比金坚,是一种粘性极强的药水,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分离不开。”
这种药水产自江南,因其独特的粘性从而在房屋构建时使用极为多数,先用药水固定再用砖瓦堆砌,省时又省力,后来碧水湾辜家将这种药水精进改良,使其粘性更为强烈,并取名为‘情比金坚’。
傅瑶大骇,她是大家闺秀,自小就被娘亲教导女子要遵守三从四德,要懂得礼义廉耻,如今还没嫁人就和一个算不上熟悉的男人稀里糊涂地牵了手,还挣开不得,男女授受不亲,女子一辈子最为重要的便是贞洁,这一幕比之取了她的性命还难受。
傅瑶急得都要哭出来了,“你……你快点想办法分开我们!”
辜云凡心下也急,可越挣脱这药水粘性就越强,道:“傅姑娘,这个是我专门对付坏人的弹弓,我也想分开,可这药水粘性极强,肉体但凡粘上一点接触到其他东西便有如重新长出来了一般,除非把手割掉不然别无他法。”
傅瑶听了不禁潸然泪下,想到自己这一辈子的贞洁便毁于此了。
见她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辜云凡最见不得女孩哭了,赶紧安慰道:“傅姑娘别担心,这种药水听我娘说只要寻得寻情水和忘心炎即可解开。”
“寻情水,忘心炎?那是什么?”
听到要寻得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才能分开,傅瑶不禁心急,泪水又急剧增多了。辜云凡若叫他变戏法玩游戏他信手拈来,可叫他哄女孩儿,那他就无计可施了。
辜云凡依稀记得,娘亲小时候曾经告诉过自己,这情比金坚的粘性非同一般,就算只粘上一点后果也不堪设想,故此才将情比金坚紧锁在了地窖内,半个月前自己在偷跑出来之时偷偷拿了几粒藏在身上以作不时之需。
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辜云凡灵机一动,配合臀部单手抵住衣袖用牙口撕下一块布来,随即包在了二人的手上,如此虽不能治本,但也能稍微缓和局势了。
辜云凡自始至终不再出声,傅瑶渐渐止住了哭声,抬头看了一眼,但见他一脸歉意,独自一人黯然神伤,心道:傅瑶啊傅瑶,这始作俑者都是你一人所为,怎得还怪起了辜公子,若不是你童心未泯,如今岂会发生这种事情,娘亲生前就告诉了你凡事要谨言慎行,可你却不听娘说的话,吃了亏还怪别人,辜公子是一个好人,你却倒打一耙,真不知羞!
想到这,傅瑶也就释然,又露出了那久违的甜美笑容,道:“辜公子,真是对不起,都是我要去碰那药丸,这才让我们陷入了难境,我向你赔声不是了。”
辜云凡讪笑一声,道:“没有没有,还是怪我,若不是我将这些玩意儿翻箱倒柜地弄出来,我俩也不会中了这情比金坚了。”
二人相顾一笑,这时傅瑶问道:“对了辜公子,你是要找什么东西,我帮你一起找吧!”
辜云凡点点头,道:“好啊,我是想找闪爆弹,它是一个球形,白色的,有点儿平常里吃的那个糯米丸。”
傅瑶梭巡了一番,忽然眼中一亮,从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拿起一个白色药丸,喜道:“是这个吗辜公子?”
辜云凡一看便知是自己要找的闪爆弹,从傅瑶手中接了过来,道:“是的!多谢傅姑娘!”
眼看辜公子欣喜不已,傅瑶不知为何也跟着高兴起来。
傅瑶又看见一个形似绳索的东西,可伸长可缩短,真是神奇,于是拿在手中把玩起来。
辜云凡道:“既然你喜欢,那这个二极爪就送给你吧。”
傅瑶急道:“那怎么行,这是公子的东西,我不能拿。”
辜云凡笑道:“那你就先替我保管呗。”
辜云凡正在往回拾掇着物什,傅瑶正待出言,这时听见外头一阵乱哄哄的嘈杂声,心下生疑,赶紧掀开帘子一探究竟。
只见外面惊鲨帮的帮众俱都扬起朴刀作战斗姿态,而外面一圈则围满了头戴道冠、身着道袍的道士,辜云凡看去约莫有三十来人,呈弧形向惊鲨帮逼近,他们全都手持佩剑蓄势待发,周身的浩然正气不怒而威。
西向最前方站着一位仙风道骨的中年人,身着白灰相间的道袍,衣袂随着微风轻摆,鬓下留有一撮黑色山羊胡,脸颊瘦削,背后负着一把佩剑,身后两名道士紧紧跟随,显然这位中年人便是这些道士们的首领了。
这些道士提前就知晓惊鲨帮要路过此地,已在这里潜伏多时,两股势力人数相差无几势均力敌,若真要打斗起来,孰胜孰负尚不得知。
韩亲豹和韩亲蛇相守而立,脸色并无多大的变化,这时韩亲豹往前大踏一步,拱手道:“拜见清虚道长,却不知少阳派在此乘凉露野,叨扰贵教休憩,实是我等唐突了。”
此言一出,惊鲨帮众人哈哈大笑,惹得少阳派道教们咬牙切齿,直想一拥而上把这些歹人除之而后快。
那被称为清虚真人的中年人微微一笑并无恼怒,道:“少阳派既不乘凉也不露野,此番前来你我心知肚明,我们少阳派乃是武林中的名门正派,绝不恃强凌弱,我与你们惊鲨帮也有过渊源,就放你们一条生路,只要你们把抓起来的百姓统统给放了,便可饶你们一条性命。”
韩亲豹与韩亲蛇一脸讥笑,韩亲蛇指着他厉声道:“臭道士,你说我们抓人我们就抓人了?你可有什么证据?”
这时清虚真人身后的一名小道士用手指一指,怒道:“后面押送的不就是你们抓的百姓,还想狡辩?”
清虚真人拦住小道士,喝道:“彦奇,退下。”
小道士心中虽有怒火,但师叔既已下令,便只好归位以待其变。
清虚道人道:“三当家既然说并未有此事,那让我等查看一番便知究竟。”
说完,少阳派众位道士就欲上前,惊鲨帮仍是气势汹汹手中朴刀大举,自有一股不可逼近之势。
韩亲蛇昂脖道:“你们说查就查,我偏不让你们查!”
“你!”众道士皆是怒火不平。
剑拔弩张,此刻的氛围已到了极点,仿佛一点便燃,就在这时轿中又传来了声音:“咳咳,清虚道长,这些年别来无恙啊?”
闻言,清虚道人心下一惊,道:“原来是魍……不对,现在应该叫韩大当家的了。”
韩亲虎道:“岂敢岂敢,倒是我挂念道长挂念得紧呐,自从上次比武一别,算算已有十年未见,今日一见道长往日之事尽在心中浮现,想来定是佛祖显灵,才能让我与道长久别重逢。”
清虚道人冷笑一声,道:“韩大当家,想当年通天七圣之一的断魂蚀骨手法离失踪,在罔虚山数百位武林高手争夺七圣之位,你我二人对垒,你自知对敌不过,竟欲下毒于我,却不曾想到我们少阳派有一门绝学叫‘反阴归阳’,道法无边,害人终害己啊。”
韩亲虎声音有一丝颤抖,沉声道:“不错,我当时确实敌你不过,有想过下毒之心,却不曾想到把自己弄成了现在的这副模样!”停了片刻,直到他情绪稍微缓和下来,又续道:“不过也不打紧,七圣之位我没得到,你不是也没得到。”
清虚道人并未言语,足足呆滞了半晌功夫,才话锋一转,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如今你我正邪殊途,势不两立,何必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这马车是让我们查还是不让我们查?”
韩亲虎笑道:“既然是道长发话,亲虎岂敢不从,惊鲨帮众人听令,全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