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当日的情景又在脑海里翻滚,心中一阵疼痛,素意闭上眼,稳稳心神。心里想道两年之间便是沧海桑田,同是一个人,同样也可以脱胎换骨,这有何难?
“你救了我吗?”素意垂下眼睛,轻轻地问道。
“只是遇到了你。”永熙轻轻地回答道。
时间仿佛静止,素意想着如果那天你没有遇到我,那我现在会是怎样?你又会怎样?我遇到了你是我的福?亦或是我的祸?你遇到了是你的福?亦或是你的祸?素意忽然闻到了淡淡桂花的香气,一室宁静。
“谁带你来的?”
永熙迟疑了一下,“爷爷。”
素意低头思索了一下。“来了多久了?”
“和你一起。”
“名字?”
永熙悠悠的目光望着素意,却没有答话。
“素意,”石婶此时走进屋里,小声地在素意耳边说着:“老爷给起名叫程永熙。”
素意听了,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永熙,永熙……
“家人?”
永熙眼睛定定地看着素意。
原来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怪不得那天穿成那样一个人在风雪里赶路。
素意心里不禁一沉,不禁抬起眼望着永熙,但永熙眼里倒是风轻云淡,没有一丝凄凉。
素意问着眼前美好的不像是在人世间的人儿,心里想到,是啊!人世太凄凉,如果能永远平安快乐自然是好的。哪怕只有一点点快乐也是不错的。
素意让石婶去叫郎石青。
素意回想当时车祸情景知道自己肯定是受了重伤,而且两年才醒,醒了之后,却浑身无力,说话的气力都没有……当年自己伤得到底有多重,现在自己的伤到底又养了多好呢?
永熙倒了一杯温水递到素意嘴边。素意轻轻地喝了一小口,永熙拿起蚕丝帕子轻轻擦了擦素意的嘴角。
石婶领着郎大夫走进来,“素意,这是郎石青大夫。”
郎石青大夫,素意并不陌生,他是爸爸的好朋友,以前每次来美国的时候,都会见面。只是没想到,这次再见,确实这样的光景。
“郎大夫,你好。”素意说道。
“你好,素意。”年近五十的郎石青看着躺在床上的素意,心里不禁也是一阵唏嘘,也许医者不能自医吧,这是自己挚友的孩子,在这两年里总是不能以一颗平常心去面对素意。
“您能告诉我一下我的伤情吗?”素意静静地说道。
郎石青是美国著名的外科医生,难得是在留美之前他的中医造诣也极高,所以当素意的伤势在国内不得医治的时候,程谷安找到了他,也因为郎石青和程月河本身就是老同学和多年的好友,所以郎石青不顾自己在医院与学校的多项工作和事务,把素意放在了首位。
可郎石青治疗素意的伤,一治就是两年,在两年的岁月里看着素意车祸后千疮百孔的身体,期间大大小小的手术,伤势反反复复地发作,任是五十多岁的他也不禁动容,试问能有几人能熬得过这两年浑浑噩噩、炼狱一样的分分秒秒呢?在这两年里,自己也不是没有动摇过,郎石青几次自己也认为无力回天了,他有的时候也会想是不是不该继续再增加这个孩子的痛苦了……但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素意却一直坚持着,在这两年里,即使素意没有醒,郎石青也觉得已经是一个奇迹了,但是现在素意却醒了……其实素意能醒过来已经是个奇迹了,她内心深处的坚忍恐怕世上没有几个人能超越了。可这份坚忍如果清醒地认识到以后自己要面对的是如何的一个身体,那这份坚忍还能坚持多久呢?
郎石青真的觉得素意走到这一步恐怕已经是天意了,并不是他郎石青能够左右的了。
郎石青看着素意的小脸儿,沉思良久,才开始慢慢地说,素意看和郎石青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心在不断下沉着,郎石青足足说了将近一个小时,他不是没有考虑过素意的身体,只是他怕一停下来,恐怕自己以后再难有勇气将这伤情一一对素意说个明白了。
郎石青说完之后,素意低头不语,石婶在旁边却已经是眼泪滴答滴答地流了下来,只得急急地走出去。石婶心里想,这两年自己的眼泪怎么就流不干呢?素意刚醒自己整天这样可不行啊。
永熙站在床边却面容淡定。
郎石青沉默了许久,还是说了一句,“如果静养,也可延年。”
素意听到这儿仿佛才醒了一下,嘴角微微一样,“谢谢您,郎大夫。”
素意盯着郎石青的眼睛,郎石青也静静地看着她。
郎石青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正值少年,以后的日子还很长……”
素意忽然笑了,闭上眼睛,不再讲话。
郎石青本想再说两句宽心的话,但是怕素意刚醒,身体疲劳,也怕一时说多了素意也难以接受,心里想着待日后慢慢说可能也好,便和永熙点点头,转身走了。
素意听了郎大夫的话却已经明白了,如果静养,可苟且活着,如果不……
石婶在楼下和吴叔埋怨这个郎大夫,觉得不该和素意直说,素意还年轻,心气未免高,这刚醒,父母已经不在了,如果再知道自己的身体也已经变成这样,让她怎么接受。石婶觉得不管怎么说也该瞒一瞒,如今这样说出来,素意怎么能静养呢?
石伯一边翻着账本,一边不时地应对几句。
石伯知道石婶是心疼素意,只是素意毕竟是个明白人,他知道和一个明白人说话最好不要骗她。
“想想也是奇怪,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的那次中秋,我们在老太爷的的宅子里过得,那还是我们少有的几次跟着去的,我记得那天天气特别好晴空万里,微风习习,到了晚上,大家都到露台上去赏月,华棠和荷琪演奏了那么好听的曲子,”石婶说着说着眼神有些缥缈,像是思绪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晚上。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