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数江夏自从来到大明以后,所经历过的对手。有老谋深算如同杨廷和、李东阳者,有心狠手辣如同刘瑾、张永者,也有阴谋阳谋跌出,犹如兴献王朱佑杬者。
面对着这些对手,江夏从来没有担心的过,也没有害怕过。因为大家出招都是你来我往,比的是谁棋高一着。双方都自我保护的很好,不会有任何软处和弱点被对方抓住。但是这一次面对着崔紫薇,这个年纪仅仅只有十六岁的小姑娘,江夏却紧张了。
没错,堂堂大明帝师,大明辅国,大明真正的掌权之人。
当他面对到崔紫薇的时候,他紧张了。
论玩儿阴谋诡计,崔紫薇恐怕连给江夏提鞋的资格都没有。但是此女却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够狠!
她的这种狠,不像刘瑾。刘瑾的确是敢对人动杀心,但他却只能对外人,法对自己人。所以刘瑾的狠,叫蛮狠。而崔紫薇呢?她的狠,叫做阴狠。
假的崔政义从逍遥山庄里面出来,正往宫中赶来的时候就被围杀了。这证明了什么?这证明有人知道崔政义被江夏抓了,并且马上就会送到皇宫里面来,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等到崔政义一出逍遥山庄,就立刻将其围杀。
能够做到这些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崔紫薇。因为带人到宫里来,用崔政义交换朱载江,这件事只有崔紫薇一个人知道。
如此阴狠的女子,竟然只有十六岁。若是让她成长起来,究竟会有多么恐怖?
关于这些,江夏已经没有心思去想。他现在唯独担忧的,只有落入到崔紫薇手中的朱载江。
江夏看着地上被自己失手摔碎的茶杯,忍不住摇头自言自语道:“世人皆道我江夏聪明,可实际又如何?我引狼入室,妇人之仁。若是我一早就调崔政义到南京,不让崔紫薇进入宫中,这一切又岂会?载江……太傅对不起你。”
江夏自言自语完以后,深深地吸了口气。
从回到京师到现在,他一步一步地破坏着崔紫薇原本的计划,但是如今,他却不得不主动去找崔紫薇。
找她不是为了要杀她,或者是威胁她怎么样。
找她只为一件事,询问她的条件,然后满足她的条件,最后换得朱载江的平安。
如果是事关其他人,江夏兴许还会选择在周旋一段时间。但是事关朱载江,江夏一丝风险都不敢冒。
来到乾清宫的门口,门外照常有几名宫中侍卫在把守。可是这几名侍卫,江夏却一个都不认识,全都是面孔。
这些侍卫胆子也大,直接对着江夏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江夏这次倒也没有动怒,淡淡地回答:“江夏,烦恼禀报皇后。”
那名侍卫上下扫视了两眼,然后说道:“等着。”
说完,那侍卫走进乾清宫中,前去向崔紫薇禀报去了。
这一去,足足就是两个时辰。
江夏也没着急,反正就双手后负,站在原地等待着。终于,乾清宫的宫门打开。透过宫门可以看见一身大红宫廷盛装,金丝秀凤的对襟拖地长裙穿在崔紫薇的身上。
那艳丽精致的妆容,凹凸婀娜的身体,怎么看也不会有人会把她的年纪往十六岁猜。
其实想想此女不知道会多么令人羡慕,不过十六岁而已,交手的对象竟然已经是当朝辅国,江夏!
崔紫薇从宫内看出来,对着江夏微微笑着说道:“一时疲倦,多睡了一会儿。下人不懂事,也不知唤醒本宫。让辅国大人在门口站立如此之久,真是罪过。”
江夏微微一笑,抱拳对崔紫薇行礼道:“微臣惊扰了皇后娘娘的清梦,倒是微臣犯了罪过,还望娘娘恕罪。”
“那……本宫若是不恕辅国大人之罪呢?辅国大人会当如何?”崔紫薇问道。
江夏顿时语结,这接下来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
见江夏吃瘪,崔紫薇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指着江夏道:“看见辅国大人如此模样,本宫还真是满心欢畅,身心愉悦呢。辅国大人,请入宫来吧。”
“是。”江夏微微躬身,这才走进乾清宫中。
到了宫里面,宫门“吱呀”一声关闭。
江夏双手自然垂下,淡淡然地站在原地。在进入宫门之前,他就已经感受到了,这乾清宫里面安排了不少的人。这些人呼吸细悠绵长,都是高手,很明显乾清宫内有针对自己布置的杀局。
不过即便知道,江夏还是选择了进入乾清宫。因为他知道,他必须要找崔紫薇谈清楚,有关朱载江的事。
果不其然,江夏站在原地没有五息的时间,房内顿时杀气凛然。数不清的飞刀、毒针、飞蝗石全都射向江夏。
江夏全身真气一散,真气在身体外围高旋转着。那些暗器一触及到江夏的真气便立刻被他反回去,所以一番暗器过去,江夏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却没有一个人能伤得了他。
铮!刀剑出鞘的声音。
伴随着一声沉喝:“上!”十几个埋伏在乾清宫的杀手一拥而上,冲向江夏。
江夏抬手便捏住了其中一人的刀,然后右手一指按在他的额头处。
只听见“砰”的一声,那人的后脑勺一下爆出一道血箭,竟然是被江夏一道真气活的贯穿了头部。
江夏握着那人手中的长刀,反手一挥,刀便插入了其中一名杀人的腹部。接着就看见江夏站在原地,仍由那些人进攻过来,然后一个一个地死在他的手中。
最后有两名杀手想跑,江夏这才挪动脚步,抬脚踢飞一把长刀和一柄长剑,瞬间刀剑贯穿二人的身体,两个人倒在地上变成了地上。
再看江夏刚才所站的位置,竟然有两个浅浅的脚印。
“啪啪啪啪……”
崔紫薇拍着手从侧殿走出来,一点儿没为自己安排的杀手全都死了而紧张,反而说道:“果然不愧是江大人,这一身武艺的确是非同凡响。”
江夏看着崔紫薇问道:“如何,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的条件了吗?皇后娘娘……”太和殿上,文武百官齐聚。
苗仁虎端坐于龙椅之上,却没有感觉到像上一次的那种兴奋和激动,反而觉得如坐针毡,坐立不安。
文武百官对着苗仁虎行礼时,江夏就站在一旁一动未动。没有任何人会说他什么,反倒是觉得江夏没有坐到四方台上,他们看着很不习惯。
对于突然召集百官议政的原因,有些消息灵通的已经提前知道了,有些消息不是那么灵通的,则心中各种猜测。不过江夏回来会出事,这倒是京师中,百官心中的共识。
要知道之前江夏可是才逼得崔政义亲自监斩了自己的亲儿子,并且还特地将崔紫薇改了“李”姓,封为“嫔”。崔家和江夏的关系,只要是眼不瞎的人,都能看出来,已不可调和。
可是趁着江夏离开,也不知道这崔氏父女是怎么迷惑皇上的。崔紫薇“嫔”变皇后,崔政义据说还有希望得封顾命,成为朝中除江夏、杨一清以外,唯独尚存的第三个顾命大臣。
如此种种,全都是趁着江夏不在的时候做的手段,所以人人皆知,江夏一回来肯定会和崔氏父女爆发矛盾。
想到这里,不少臣子在大殿之上找了找崔政义的身影。但是却没有找到,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恐怕今天得出大事儿。这样的场合,只要崔政义还活着,那是肯定得来的。
如今没有见到人,十有**是已经出事了。
行完礼,百官都盯着江夏,想要看看江夏召集大家前来,究竟是想要说些什么。
江夏对着一众大臣微微抱拳行了一礼,说道:“诸位大人,今日召集诸位前来,只为一件事。那便是皇上降旨,要免微臣官职,逐微臣出京。本来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皇上有意免臣官职,臣应立刻除朝服,还官印才对。
但无奈皇上尚且年幼,易受奸人迷惑。故而今日特地召集诸位大人共同议政,商议此事。
若我江夏有何不当之处,江夏愿立刻交出官印离开京师。还望各位大人直言不讳,畅所欲言。”
江夏话音一落,群臣立刻吵吵嚷嚷起来。早就料到了江夏回来会出事,结果没想到竟然出了如此重大的事件。
没用江夏暗示什么,群臣突然就一起跪在地上,高声对苗仁虎行礼道:“皇上,三思啊,辅国大人为大明鞠躬尽瘁,尽心尽力。对皇上那也是忠心耿耿,尽心辅佐。
皇上自年幼之时,便是由辅国大人教导辅佐。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辅国大人功在社稷,功在大明江山。皇上且误被奸佞蒙蔽圣听,以做出有碍圣明之决断啊。”
“请皇上收回成命!”百官突然齐声高呼道。
虽然早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测,但是如今看见文武百官如此齐心协力的支持江夏,苗仁虎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照眼目前的情况看来,文武百官根本就是都只听江夏的,根本就没把皇上放在眼里嘛。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就已经是被奸佞蒙蔽圣听了,做出的决断也是有碍圣明的。
那这什么议政还有什么意义?不等于是在走过场吗?
其实苗仁虎还真猜对了,这个议政就只是走过场。
七年大明,直到今时今日还能站在这太和殿上的人,哪个不是由江夏提拔的。即便非是由他提拔,那也必定经过他点头。换而言之,此刻殿上群臣,不是江夏的亲信,那就是江夏亲信的亲信。
这大明真正当家做主的人,群臣人人皆知。江夏若说自愿还政于皇上,那一切都还好说。但若是皇上想要硬逼江夏还政,那恐怕没个七八年的布局,很难达成所愿。
看到群臣如此反应,苗仁虎还能说什么?只能立刻站起身来,说道:“众……众卿家多虑了。江……噢,不。太傅也多虑了。朕先前所言,只是一时糊涂的玩笑之言,太傅切勿当真。”
“皇上英明!”不知道是谁带头叫了一声,一众大臣立刻也跟着高喊:“皇上英明。”
等到一众大臣起身以后,江夏道:“近日来皇上不太喜爱批阅奏折,以致众多奏折积压。现在本官回京了,六部以后直接将奏折收好,交于我处便可。”
“是。”六部尚书中,除了没在的崔政义以外,齐声应道。
事情到了这里,大局已定。江夏在朝中的地位,又岂是随随便便能够撼动得了的。
太和殿的议政结束,百官散去。江夏并未离开皇宫,而是直接去了乾清宫。
乾清宫的东暖阁内,崔紫薇果然还在这里。
见到江夏,崔紫薇微微一笑,道:“不知道本宫是该称呼你为江大人呢?还是皇上?”
江夏没有理会崔紫薇这一句嘲讽,而是直接露出手中的一块玉佩道:“你爹在我手中,要不我们商量一下。一个换一个如何?你只要交出载江,我保证派人安全送你们父女离开大明。天大地大,外面的世界无限美好。我会给你们充足的财富,让你们好好安渡余生。我江夏的信誉在大明还是有保障的,必定说到做到。”
崔紫薇看了一眼江夏手中的玉佩,脸上竟然毫无任何紧张之色。她笑了笑道:“江大人就是江大人,你说吧,在哪里交换人质,我带人前来见你。”
“如此爽快?”江夏微微一怔,心中颇感意外。女儿救爹,这很正常,可是如此爽快,倒是出乎了江夏的意外。
江夏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道:“好,既然你如此爽快,那我立刻让人把你父亲带进宫来,我们交换吧。”
“可以。”崔紫薇点点头道。
一切简单的好像菜市场买白菜一般,江夏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他想要快点儿见到朱载江,一刻也不想耽搁。于是江夏立刻让宫中的侍卫出去通知了韩慕枫,让他带人进宫来交换。
在通知时,江夏起了一个心眼儿,他让韩慕枫准备了一个真的崔政义,以及一个假的崔政义。让他自己带假的,真的由萧杀带到宫里来。
下午的时候,在宫中内阁等消息的江夏接到宫中亲信回禀,假的那个崔政义一出逍遥山庄没多久就被围杀了。
还在喝茶的江夏手中茶杯一下失手摔落在地,他脸色变得沉重起来,第一次,他开始觉得崔紫薇是个需要正视的对手。看到一众大臣,以及崔政义的tai度,苗仁虎实际上心中已经感觉到了问题。
不过他却想不太通,自己现在的身份可是皇上,既然是皇上,那就是一言九鼎,说一不二啊。咋地?难道我堂堂一个皇上说的话都算不了数了?
不应该。苗仁虎心中这样想着,于是面对江夏的询问,他大着胆子点了点头:“呃……对!朕就是要免你官职。”
听完这句话以后,江夏笑了,并且笑得很开怀。而崔政义呢?他不仅没有si毫的得意,反而用一种看傻.
i一眼的眼神,冷冷地看着苗仁虎。
他想不通,自己不是一早就跟这个傻瓜说过了吗?无论怎么样,不要擅作主张,不要随意做任何决定。为什么事到临头,就一点儿也记不住呢?
崔政义哪里知道,苗仁虎已经被江夏吓破了胆。他现在一站在江夏身边就觉得不舒服,不把江夏弄走,恐怕他永远都不得心安。
如今苗仁虎已经把话说出来了,江夏便看着穆少卿等人说道:“如何?各位大人,皇上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吧?”
穆少卿等人似乎很不愿意回答,但江夏都开口问了,这不答也不行。最终穆少卿因为资历最老,所以代表众人答道:“臣等已然听见了。”
江夏微微点了点,有些不解地看着众人道:“既然大家都听见了,那大家还站在这儿gan嘛?速与我一起送皇上回宫,然后召集百官议政见吧。”
回宫?召集百官?议政见?苗仁虎不懂江夏这是准备要gan什么,他说道:“江夏,你已经被朕免了官位,没有经过朕的许可,你有何资格进宫?有何召集百官?”
江夏淡淡一笑,转过身看着苗仁虎道:“皇上,看来臣这个太傅当的很失败啊。您恐怕是忘了一点,臣是先帝钦命的顾命大臣,同时也是当朝辅国之臣。在皇上您还没有亲政之前,恐怕是不能免臣官职的。除非……臣有何失职之处,或者不臣之念。
这失职之处,不臣之念。皇上您一人之言说了恐怕有失偏颇,得朝中文武百官一起评价。所以按规矩得立刻召开这百官议政,让百官评价,究竟是臣所作所为不该再担当此任。还是皇上太过年幼,被乱臣贼子蒙蔽了心智,所以缺了乾坤独断的能力。
若是百官认为是臣的责任,那臣立刻除掉官服离开京师。但百官若认为这是皇上的责任,那皇上恐怕暂时就不能亲政,需再由臣教导一段时日,言行能担当人君之责后才可亲政。”
江夏一番话,直接把苗仁虎给说呆了。他现在真的就只有骂一句:“麻辣隔皮的,这样也行?”
看着苗仁虎jing彩的神qing,江夏微微笑了笑。在离开之前,江夏一把抓住崔政义的手,拖着他往康陵外走着。
以江夏的力气,崔政义根本就抵挡不了江夏。他只能就这样被江夏拖着走。走出一段距离以后,崔政义gan脆不再挣扎了,直接跟着江夏往康陵外走。一边走的同时,江夏冷冷问崔政义:“说吧,你把真的皇上弄到哪儿去了。”
崔政义心中“咯噔”了一下,江夏果然就是江夏,这才回京多长的时间?竟然就已经知道了眼下这个皇上是假的。
不过崔政义的脸se也只是微微一变而已,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笑了笑道:“江大人说什么真的皇上,假的皇上,卑职不明白此乃何意啊。皇上就是皇上,何乃真假之分?”
江夏淡淡一笑,点了点头道:“是吗?我说一句话不知道崔大人信还是不信。你若惹怒了我,我将灭你崔家满门。”
“信。江大人的话卑职怎么可能不信呢,在这大明朝,江大人想要灭谁的满门,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吗?若是江大人喜欢,尽管反手去做便是了。只不过别怪卑职没有提醒江大人,您可得多想着皇上……”
笃。江夏停下脚步。
见到江夏停下来,崔政义也连忙停下。
江夏看着崔政义,看得崔政义浑身不自在。突然间江夏叫了一声:“韩大哥!”
守在康陵外的韩慕枫立刻闪身出来,江夏一记掌刀切在了崔政义的后颈处。崔政义立刻昏了过去。江夏将崔政义一把推给韩慕枫,韩慕枫立刻会意,带着崔政义飞快地离开了康陵。
从后面跟来的各个大臣看着抱着崔政义离开的韩慕枫,忍不住问道:“江大人,崔大人这是?”
江夏微微一笑,道:“哦,崔大人如同说他有点儿头疼,所以我就让先扶他离开了。”
“头……头疼?”一众大臣虽然脸上都有怀疑之se,但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江夏看了一眼苗仁虎,一伸手指向康陵外不远处的马车,语气恭敬,但语调冰冷地说道:“皇上,请吧,微臣送你回宫!”
苗仁虎看着那马车,尽管十分不qing愿,但最后也不得不上马车去。
进了车厢之后,一众大人的马车往皇宫的方向驶去。在车厢里,江夏一把捏着苗仁虎的喉咙,从靴子里面取出一把匕首对准着苗仁虎的眼睛珠子。
匕首慢慢靠近,最后离苗仁虎的眼珠子可能只有不足半毫米的距离。只要江夏手抖一下,匕首立刻就会cha进他的眼神。
此刻苗仁虎连眨眼都不敢,因为他怕自己的眼皮一眨下来就碰到那锋利的匕首。江夏问道:“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询问间,江夏放开了掐着苗仁虎脖子的手。
苗仁虎咽了口口水,没说话。江夏淡淡一笑,手中的匕首再度往他的眼球
i近了一下,这一下苗仁虎眼泪都流出来了。他赶紧回答道:“苗仁虎,苗仁虎……”
江夏微微将手抬了一点点,再次问道:“哪里人?”
“苗疆!”
“指使你的主子是谁?”
“皇后!”
在江夏的匕首威胁下,苗仁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很快江夏就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不得不感叹一句,崔氏父女还真不是一般的毒。看见崔政义带着一众大臣出现,江夏自然明白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不,准确的说。从他发现眼前这个“朱载江”是冒牌货以后,他就知道这整件事和崔紫薇、崔政义这对父女脱不了关系。
此刻崔政义的出现,只不过是将这件事明朗化而已。
江夏心中很有一种冲动,那就是立刻出手杀了崔政义。以他今时今日的武功,要做到这件事并不难。来这里的人都是些文臣,别说他如今的功夫突飞猛进已经不低于萧杀他们。
就算他的功夫只是当年的七中鼎,他要杀崔政义,也一样无人能阻。
不过江夏也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不是他怕什么,而是因为他确定了眼下这个朱载江是假的,那么真的朱载江就一定还在崔政义他们父女的手中。
自己若是杀了崔政义,恐怕朱载江也就离死不远了。
江夏微微吸了口气,伸手扶着穆少卿道:“穆老,怎么连你也亲自前来了?”
以江夏今时今日在大明的地位,他这亲自一扶,口中称呼的这一声“穆老”,让穆少卿心中受用不已。
穆少卿伸手抓着江夏的手道:“江大人,皇上尚且年幼,难免行差踏错。你虽为太傅,但对皇上动手却是不妥啊。”
江夏回头看了苗仁虎一眼,然后目光从崔政义的身上不经意的滑过。江夏点了点头道:“穆老说的对,是我僭越了。我在福建时就已听说,皇上自从我离开以后就鲜少早朝,也荒废了政务。所以我这心中……”
若是一般人对皇上动手了,穆少卿恐怕肯定会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然后在联合所有朝中老臣一起上书,非得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才行。
但是现在面对着江夏,得了江夏这样一番话,穆少卿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是点点头道:“老夫能够理解江大人的心情,也知江大人是为了皇上好。不过皇上毕竟已经长大了,言传身教即可,出手惩戒未免有伤圣尊。”
“是,江夏明白了。多谢穆老提点。”江夏微微一倾身子说道。
他这一番态度,算是摆的很低了。穆少卿十分满意,点了点头后便没再多说什么。
江夏把目光投向一同前来的那几个大臣,那些大臣自然不敢在多话,纷纷低着头,躬身站在一旁。连和江夏目光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最后江夏看向崔政义,略微笑了笑道:“崔大人的消息挺灵通啊,并且动作也挺快,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也可找齐如此数位大人。”
崔政义微微躬身对江夏行礼道:“辅国大人过誉了,我等知晓您已回京,原本是想进宫参拜大人的。只是入了宫才知道大人带走皇上的事,未免大人激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当之举,所以我才……”
崔政义这话说的倒是有一半是真的,不过他带这些人进宫可不是准备参拜他,而是准备当着江夏的面,按计划接受苗仁虎的册封,借此登上辅政大臣之位。
到时候一个辅国,一个辅政。再加上他崔政义头顶上还有一个国丈的头衔,怎么也算是有了和江夏分庭抗礼的资格。要知道江夏崛起的这些年里,虽然派系庞大,但得罪的人,那也不再少数。
以前只是缺少一个人登高一呼,带领大家齐心协力对付江夏。若是现在崔政义站出来,可能分庭抗礼还缺点儿底蕴,但恐怕也不会缺少支持者。
只是令崔政义郁闷的是,原本的计划从一开始就被打乱了。江夏不仅仅直接把苗仁虎带出了皇宫,如今看来恐怕有七分可能已经猜出了苗仁虎是假冒的。
不过这也没关系,苗仁虎的身份,迟早也是要让江夏知道的,这在崔政义和崔紫薇商议的计划当中,也算是最重要的一环。
江夏听了崔政义的话以后,微微冷笑了一声,并不对此话做任何评价。
崔政义却也从气势上没有怵江夏半分,直接说道:“辅国大人,若无其它要事,我等就先迎皇上回宫了。”
“等一等,我还有事要与皇上商议,你等先回去吧。”江夏淡淡说道。
“这……”崔政义略一迟疑,说道:“江大人如今情绪不稳,皇上留在这儿恐怕有些……要不这样吧,今日就让卑职等先迎皇上回宫,待明日江大人情绪平复下来再……”
“我说我和皇上还有事要商议,让你等先回去,此言你难道听不懂?”江夏眉头一皱,眼中冷光直闪。
他如此粗暴的打断崔政义的话,等于是完全没有给崔政义任何颜面。崔政义顿觉脸上面子有些挂不住,他沉默着悄悄看了苗仁虎一眼,意思是在说现在该你说话了。
毕竟如果苗仁虎发话自己要和他一起走,就算是有圣旨下,江夏再阻拦就有僭越之嫌。
苗仁虎被江夏几耳光给煽懵住了,此刻接收到崔政义的眼神。苗仁虎立刻福灵心至,他顿时激动地指着江夏说道:“江夏!你……你竟然敢打朕,朕……朕今日绝不再容你。从现在起,朕要免去你辅国之位,褫夺你太傅之职,将你贬为庶民,逐出京师!”
江夏一听,立刻扭头看向苗仁虎。
此刻崔政义、穆少卿,以及另外在场的一众大臣全都脸色大变。崔政义这一刻也有一种想要打苗仁虎的冲动,你个傻瓜,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胡说八道行不行。
穆少卿等人微微一怔,立刻跪倒在地,高呼道:“皇上,不可啊。”
崔政义咬了咬牙,逼不得已也一下跪在了地上,高呼道:“皇上,请三思,请慎重!”
苗仁虎一下愣住了,这是干嘛?自己不是皇上吗?皇上不是应该说什么是什么,想杀谁就杀谁吗?现在自己不过是要免除一个臣子的官位而已,还没有说杀他呢。
当然,他其实是想说的,只是摄于江夏的威势,没敢把话说的这么绝而已。
江夏微微一笑,看着苗仁虎问道:“皇上,您……真的准备免我官职?”江夏当年在定德碑前说过什么话?一句很简短的话,但却让江夏为此奔波劳碌了这么多年的时间。
江夏说的是“他会为朱载江,遮风挡雨十一年。”
这是江夏对朱厚照的承诺,同时也是江夏对朱载江的承诺。而江夏一直以来,也的确谨守着zh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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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诺。
无论是当初孤身入鞑靼结盟也好,还是领兵苦战瓦剌和吐鲁番的联军也罢。无论多苦多险,江夏从未说过一句话,只是默默的,努力地守护着大明。为的,jiu
shi
这么一个承诺。
为的,只是朱厚照临死之前,说的那句:“但愿来我不再为帝,让我真正的当一次你的xiong
di
,可好?”
所以这些年来,他灭了刘瑾、张永、江彬、杨廷和,灭了兴献王、宁王,灭了太后、李东阳、朱厚熜……
他在大明权势滔天,六部人马全是他的亲信,朝中大臣唯他马是瞻。军中大将,个个是他的门。他若振臂一呼,大明必然应者如云。他若想要帝位,恐怕都不需要明说,而是只需要一个轻微的暗示而已。
但事实上他没有,他从未想过去争夺帝位。他就好像是朱载江的守护神一般,真正的做到了替他遮风挡雨,一路伴他成长。
所以当江夏刚刚在乾清宫东暖阁里见到“朱载江”沉迷于崔紫薇的美色迷惑中时,江夏心中没有哀自之不幸,而是怒其之不争。
这也是为什么崔紫薇的计划会落空的原因,因为在江夏的心中。朱载江从来不是他所辅佐的幼主,而是他的弟子,甚至是他的……亲骨肉。
君臣情,可似舟水,相辅相成。君臣情,可似长幼,有敬有爱。但君臣情历来绝无再会有一人,或如江夏之于朱载江,如师如父,如徒如子。
故而崔紫薇想要让苗仁虎假冒朱载江,疏远江夏,令他心灰意冷,就此离开朝堂。这根本jiu
shi
一件不可能的事。因为江夏要的不是圣宠,而是圣明,是朱载江能够成为一个明君。
此刻江夏微微眯着双目,看着苗仁虎道:“你忘记了当年我在这里对着你父皇,说过什么话?”
苗仁虎紧张地看着江夏,他一个苗疆地方出来的人。虽然有一手出神入化的蛊术,但苗疆之地贫苦落后。他面对着江夏,连基本的抵抗都无法组织起来,气势直接被夺。
由此是在他出了乾清宫以后还看见了地上的一具无头尸体,若是没有辨认错,那是属于他身旁新上任的司礼监掌印的。此外,还有宫中侍卫对于江夏的态度,以及江夏对于崔紫薇的无视。
这些都让苗仁虎明白过来,自己的主子对上眼前这人,也是根本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苗仁虎唯唯诺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江夏,脑门直冒冷汗的他,憋了好久才憋出了一句:“太……太傅,载江知错了,载江当年年少,所以记不得太傅当初所言。”
江夏微微眯了眯双眼,微微冷笑了一声:“记不得了?”
江夏想了想后问:“那我问你,你是几岁见到我的?”
“五岁。”
“我教你的第一本是什么?”
“孟子。”
“砰!”江夏一脚把苗仁虎踹的倒飞出去,苗仁虎在空中吐出了一口鲜血。江夏两步走上去,一把抓住他,在他脸上摸了摸。
虽然没有摸出人皮面具,但江夏还是毫不犹豫地煽了苗仁虎两记耳光,冷声问道:“你好大的狗胆,竟然敢冒充当今皇上。你信不信,就算你是天边的人,我江夏也一样能把你的祖上十八代,当下存世的每一个人都查不出。
你若现在告诉我,皇上身处何处的话,我还能饶你一命。否则的话,我一定把你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地割下来喂狗,直至你肯说话为止。”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苗仁虎吓得全身颤抖,上下牙关不断碰撞着说道。
江夏讥讽地笑了笑,道:“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五岁的时候学过的第一本,你记得是什么。登基称帝了,我在这里对你说过的话你却记得是什么。
还有,现在怎么不叫‘太傅’了?为什么要称我为‘你’?另外让我教教你,皇上说话,要自称是‘朕’!”
“啪!”说完,江夏又煽了苗仁虎一记耳光。
苗仁虎明白,自己被识破了,自己已经被江夏给识破了。自己一手出神入化的蛊术,从苗疆出来以后,在江湖中行走,基本算是享尽了荣华富贵。
自己曾经毒杀过一个即将娶新娘子的新郎官儿,扮成他的样子和那个漂亮的新娘子同床共枕了一年。最后玩儿腻了,还变卖了房产,拿着银子四处玩乐。
之后自己也假扮过一个大富商家的公子,睡了他的儿媳,最后是因为想要睡他的小妾才被逐出家门,狼狈出逃。
自己的变形蛊术,从未失败过,却没想到今日只是和江夏初一交手,就被江夏给识破了一切。
苗仁虎不敢说话了,他怕说多错多,暴露越来越多的把柄在江夏面前。
江夏冷冷一笑道:“怎么?什么话都不说就可以了吗?我倒是想要好好看看,一会儿你面对着锦衣卫的酷刑,还会不会什么都不说?”
说完,江夏一把捏着苗仁虎的手,从地上拉起他来就zh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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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康陵外面走。
而就在此时,江夏看见前方有一群人奔跑过来。跑在最前面的是崔政义,其后是朝中的一众大臣,六部要员,以及其余好几个四品往上的大臣都来了。
其中还有朝中现存资历最老的臣子,文渊阁大学士穆少卿。
穆少卿颤巍的身子在崔政义和另外刑部的一名侍郎搀扶下,急急忙忙地往陵园这边走来。
穆学士老迈沙哑的声音对着江夏叫喊道:“江大人,不可啊,不可……君臣有别,上下有别。你身为臣子,纵算是为帝师,也不可对皇上动手啊。”
江夏眉头一皱,目光死死地盯向崔政义。他终于开始后悔了,当初为什么没有趁着他儿子的事,一举把他贬到江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