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事qing,会让人觉得很憋屈?恐怕莫过于像现在崔紫薇这样。
原以为自己控制了当今皇上,成为了当今皇后。会让曾经轻视自己的江夏,再面对自己时会如临大敌,会忌讳莫深。
但是却没有想到,最终得到的结果,还是无视,赤luoluo的无视。
自从进
u皇宫以后,变得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内敛的崔紫薇。这下直接被江夏这句“滚出去”给气的全身颤抖起来,崔紫薇终于忍受不住,伸出右手食指指着江夏大声道:“江夏!你要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一个臣子,这个天下还是姓朱的。”
江夏眼中寒光一闪,猛地一眼看向崔紫薇。他淡淡然地说道:“你若不是怀了龙子,你信不信我一耳光煽你出去?滚!”
崔紫薇现在的状tai,就好像废了好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憋了一个大招,但是却全都打空了一般。
说好的暴跳如雷呢?说好的气急败坏呢?说好的jing彩表qing呢?
没有,统统都没有。有的只是无视,和直白的一个“滚”字。
如果崔紫薇今天真的就这样离开了东暖阁,那她恐怕就真的抬不起头了。于是她gan脆耍起赖来,直接坐到龙榻之上,说道:“本宫今天就坐在这里,皇上不发话,本宫就是不走!”
江夏眉头一皱,当即沉喝道:“来人呐!”
守在乾清宫外的几门宫中侍卫立刻走进来,三两步就到了东暖阁。几名侍卫共同对江夏行礼道:“参见辅国大人。”
江夏淡淡说道:“去,‘请’皇后娘娘回坤宁宫歇息。”
“是!”几名宫中侍卫毫不犹豫,立刻就准备对崔紫薇动手。
崔紫薇愣住了,这几个护卫可是收过她银子的人,按理说难道不应该死心塌地的帮着她吗?
崔紫薇又哪里知道,这皇宫侍卫,大多数是由锦衣卫轮值的。锦衣卫指挥使是谁?那是江夏一手提拔起来的钟彬。这样说起来,江夏就是他们最终的上级,试问这几个侍卫又怎么敢真的逆江夏的意?
看见几名侍卫走来,崔紫薇这才反应过来,满怀委屈地哀叫了一声:“皇上,替臣妾做主啊。”
由苗仁虎假扮的“朱载江”,从江夏一进门开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已经气势被夺。
江夏身上一股久居上位,君临天下,指点江山的气势,让苗仁虎面对着他,直接被怔的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如今被崔紫薇这么一叫,苗仁虎这才反应过来,他赶忙叫道:“住……住手!”
几名侍卫立刻停在了原地,说实话若非是江夏在哪儿杵着,他们也不愿意得罪当今皇后。尤其还是,这是一位很得皇上宠爱的皇后。
无论是江夏,还是崔紫薇,反正他们都惹不起。神仙打架,一个余波就能把他们这些蝼蚁给震死。
几个侍卫站着没动,江夏也没接着说什么,而是直直地看着苗仁虎。
不得不说苗仁虎的蛊术的确厉害,仅从外貌上看,连江夏都被欺骗过去了。所以现在江夏看向苗仁虎的眼神,满是失望……
苗仁虎鼓起勇气直对着江夏的眼睛,然后他咽了口口水道:“太……太傅,请给朕一点儿颜面。”
江夏双目一瞪,他没想到“朱载江”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江夏看了看崔紫薇,又看了看苗仁虎。
最终江夏一把抓住苗仁虎,道:“走,你跟我走!”
“去……去哪儿?”苗仁虎紧张地问道。
江夏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拉着他往乾清宫的宫门外走。江夏的手就好像一个铁钳一般,稳稳地钳住了苗仁虎,任凭他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开。
苗仁虎忍不住叫道:“你放开朕……你……”
“护驾……护驾!”
江夏再次一愣,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你说什么?护驾?”
江夏心中感觉到一股股刺痛,他声音有些沙哑地问苗仁虎:“你认为我会对你不利?”
苗仁虎紧张而又惊恐地看着江夏,江夏左手五指一张,直接从地上吸起那件龙袍。江夏把龙袍塞到苗仁虎手中,怒喝道:“跟我走!”
说完,拉着苗仁虎就直接出了宫门。
一直到江夏离开乾清宫,崔紫薇这才反应过来。她有想过江夏权倾朝野,她也有想过江夏不好对付。但是却没有想到,江夏觉得会如此直接,粗暴的行事。
这让崔紫薇的所有计划,全都被打乱了。
在她原本的计划当中,她应该是让苗仁虎假扮的朱载江,一天一天的和他离心离德,让江夏心灰意冷,然后离开朝堂。
可是现在事qing的发展趋势,根本和自己预料的完全不一样。离心离德、心灰意冷全都没有,而是直接粗暴的抓人就走。
崔紫薇赶紧跑出乾清宫去,大声喊道:“来人呐,护驾!江夏把皇上挟持走了。”
崔紫薇刚开始叫喊时,原本还有脚步声响起,但是最后一说是江夏把皇上给挟持走了。所有的脚步声立刻停止。
江夏淡淡地看着崔紫薇一眼,然后拉着苗仁虎直接离开。崔紫薇再也叫不出一句话来,当然再叫已然已经没有了任何作用。
再说江夏这边,他拉着苗仁虎直接上了马车,然后对着驾马车的韩慕枫道:“走,康陵。”
韩慕枫直接一抖马鞭,鞭子在空中打出一声脆响,然后马车开始启动。
很快,马车到了康陵。江夏把苗仁虎从马车车厢里硬拽出来,拉着他就往康陵里面走。
到了康陵里面后,江夏带着他来到圣德碑前,他一把将苗仁虎按在地上,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在这里,说过什么?”
江夏这么一问,苗仁虎一下就愣住了。他可是一个假货,又怎么可能知道江夏曾经在这圣德碑前说过什么话?
江夏一脸伤心和失落地看着圣德碑,等待着朱载江说出自己当年说过的话以后,再语重心长的好好教育一下他。
可是等了半天,却一句话也没有等到。
江夏立刻皱着眉问苗仁虎:“你……不记得了?”崔紫薇想要看江夏知道她已经被封为皇后以后,会有什么精彩的表情。这自然是属于痴心妄想。缘何?以江夏的消息灵通度,他刚刚回到大明不久,这些事便早就已经知晓了。
虽然江夏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但他却没有着急着进宫面圣,而是先选择了回逍遥山庄,去看望一下自己的妻子们。以及,还未曾与自己谋面的小儿子。
在逍遥山庄里面见过诸位娇妻以后,一直陪她们呆到快日落黄昏之际,江夏这才命人为自己准备朝服,然后进宫去。
江夏历来便有自由进出皇宫之权,所以进宫也没曾受到过任何阻拦。入宫以后,江夏随便找到了一名太监询问了一下,得知“朱载江”正在乾清宫中。
他径直走到乾清宫的宫门口,门外站着不少宫中侍卫,以及新上任的司礼监掌印,尔升。
江夏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就往乾清宫的宫门走,准备直接推门进去。
此刻尔升突然沉喝了一声:“大胆!”
江夏停住脚步,扭头看了尔升一眼,眼中闪过的一丝疑惑,倒没什么怒气。
尔升道:“此乃皇上寝宫,未经通传,擅入者与谋反无异。”
江夏再度愣了愣,他有些没有想到,这宫中竟然还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江夏想了想后道:“那你进去给皇上通禀一声吧,就说江夏求见。”
“皇上交代了,他与皇后一起之时,任何都不得打扰。”尔升淡淡地说道。
江夏淡淡地看着尔升,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冷,他道:“你是新上任的司礼监掌印是吧?”
“是又如何?”尔升一脸傲然道。
“从现在起,你已经不是了。”江夏淡淡地说出这句话,然后突然沉喝一声:“滚!”
这一声,江夏含着真气吼出,一众侍卫包括尔升,全都下意识用手捂住了耳朵。
不过尔升很快恢复正常,他冷冷地看着江夏,丝毫不怯弱地说道:“咱家这司礼监掌印,乃是当今皇上所封。你说不是就不是?莫非,你认为你自己是皇上?太上皇?”
“找死!”
江夏淡淡地吐出这两个字,右手只是微微一挥,一名宫中侍卫腰间的长刀竟然自动出鞘弹到了他的手中。
江夏长刀一挥,直接对着尔升劈砍过去。
尔升大惊,他本是一个江湖人士,只因年轻时与人打斗时意外伤及下身,所以才应征进入皇宫。他在宫中的时间并不长,三两年而已。若非是这次抱上了崔政义这条大腿,他恐怕还得在宫中做一个小太监。
对于宫中的规矩,尔升懂得一些,但却不精通。他知道江夏威风,但想到一个大臣再威风,始终都只是臣子。岂不看看,他的主人还是皇上的老婆呢。哪个亲,哪个疏,这还用得着猜?
所以尔升做梦也没有想到,江夏竟然真敢在乾清宫外对自己动手。
不过尔升对自己的武功也还是挺有信心,江夏连劈三刀都被他用“卸”字诀一一卸开,然后他转身一刀反劈向江夏。
江夏嘴里骂了一句:“狗胆包天。”然后真气灌入刀身,猛地一刀砍向尔升。尔升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硬接下江夏这一刀。
今时今日的江夏,武功早已非当年那个半吊子。那浑厚无匹的真气,在这一瞬间贯入尔升全身。
尔升顿时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像被重物撞击了一般,耳朵口鼻同时喷出鲜血,身子也倒在地上,倒滑了好几米。
尔升对着那几名宫中侍卫,提着最后一口真气吼道:“你们都傻了,此人在乾清宫前动刀行凶,还不将他拿下?”
几名侍卫哪里敢对江夏动手,于是全都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站在原地仿若是几尊石雕一般。
尔升完全惊呆了,江夏在皇宫里的威望,已经超越了他的想象。尔升惊恐地看着一步步走来的江夏,他全身止不住的往后退着,口中终于忍不住叫道:“江大人,我……我知道错了,饶命,饶命啊江大人……”
江夏摇了摇头,道:“不行,因为你该死。”
说完,江夏竟然真的长刀一甩。刀脱手飞出去,一下割断了尔升的头颅。恐怕尔升至死也没想通,为什么江夏一定非杀他不可。
一个敢质疑江夏是想当皇上的,在江夏心中基本就等于是个该死之人了。更何况,他还是个常常跟在皇上身边的人。若留下此人,恐怕他每天做的事,全都是挑拨他和朱载江之前的感情。
江夏杀掉尔升以后,淡淡然地拍了拍自己的蟒袍。脸上平静的表情,看上去仿佛他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鸡一般。
江夏走到乾清宫的宫门口,直接一把将宫门推开。
皇宫里面,女子的娇笑声不断响起,“咯咯咯,皇上,我在这儿呢。你来抓我呀,来抓我呀。”
江夏眉头一皱,朝着暖阁的方向走去。
走过正殿,偏殿,来到暖阁。江夏看见的,是穿着一身薄纱,皮肉清晰可见,里面只穿着一件肚兜,一条渎裤的崔紫薇。以及**着上身,仅仅穿着一条裤子,用丝带蒙着眼睛的朱载江。
江夏轻微咳嗽了两声,正在寻找崔紫薇的“朱载江”立刻转过身来,一把搂住江夏道:“美人,朕终于抓到你了吧。”
江夏一把将“朱载江”眼睛上面的丝带拉下来,冷冷地看着他。
朱载江看着江夏,眼中先是闪过了一丝疑惑,然后立刻叫道:“太……太傅。”
江夏抬头看向崔紫薇,崔紫薇惊呼一声,尖叫道:“太傅,你好歹也是读圣贤书之人,难道不知道非礼勿视吗?”
江夏冷冷对崔紫薇喝道:“滚出去!”
崔紫薇脸一红,她没想到自己都是皇后了,江夏竟然还敢对她这样凶,并且还是在朱载江的面前。
崔紫薇当即怒道:“你可知你在跟谁说话?江夏,你眼中真的没有皇上了吗?本宫可是当今皇后!”
“我说,让你滚出去!”江夏再度冷声说道。楼船的船舱之中,俞大猷愣愣地看着江夏。
因为就在刚才,江夏告诉他。接下来东瀛还是会打,打完以后先稳定东瀛的局面。等待时机成熟以后,再杀过太平洋,灭了那群红毛鬼。
对于江夏这个决定,俞大猷自然举双手赞成。
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江夏竟然还是任命他为主帅,由马云龙当他的副手,带领原本的福建水师,和这次他带来的十万浙江水师,继续东取东瀛。
对于江夏这个决定,俞大猷想不通缘由。
一来,他原本以为江夏这次亲自带兵前来,是准备亲自出战。二来,即便江夏不亲自出战,马云龙作为水师的老人,论资历经验,样样都比他俞大猷充足。有他在,这主将人选怎么也不应该轮到自己来担当。三来,他还是一个败兵之将,一个刚刚折损了数万水师的人。
俞大猷明白这是江夏对他的爱护,想要给他机会,让他戴罪立功。可是俞大猷却无法接受江夏这份好意,他红着眼眶对江夏说道:“大人,请原谅志辅无法接此任命。志辅乃是败军之将,若蒙马大人不弃,能带我做一个上阵杀敌的小兵,志辅便已经满足了。若是担当这主将之职,志辅实在不知该如何自处。”
“大猷兄弟,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是什么交情,谁是正的,谁是副的又有什么关系?”马云龙道。
江夏看着俞大猷,微微叹了口气道:“志辅,你要相信你自己。这一次你之所以战败,固然有考虑不周之处,但也是因为对手故意算计你。
你这次面对的对手,乃是这天下茫茫大海之上,新出现的一名霸主。他们的战船,炮火,全都优于大明。又是以暗打明,战败又有何奇怪?
如果这次败了,你觉得无颜面对,或者无法面对。那我只能说一句,我江夏看错了人,这么多年也培养错了人。
我这次再让你担任主帅,的确是希望你能戴罪立功。同时我是想告诉你一句话,作为一个男人,自己遭受到的耻辱,就应该自己亲自去洗刷掉。否则的话,这件事会压的你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俞大猷微微一怔,喃喃道了一句:“自己遭受到的耻辱,自己亲自去洗刷掉?”
在这一瞬间,俞大猷顿时想到了梁靖海。这个多年的兄弟,为了救自己而死。如果自己没能亲自给他报仇,将来魂归九泉,又如何去面对他?
想到这里,俞大猷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多谢大人信任,志辅一定全力以赴!”
“好!”江夏赞赏地叫了一声,“这才是俞志辅,这才是俞大猷!”
说完,江夏从怀中取出自己的水师虎符递给俞大猷道:“志辅,那这一切就交给你了。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我都愿意与你一同承担。”
俞大猷激动的全身颤抖,他双手握着那方虎符,“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对着江夏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江夏亲手将俞大猷扶起来,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后又扭头看了看马云龙,伸手捶了他胸口一拳。三人谁也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俞大猷和马云龙却感觉到心中有无名的感动和感激,十分浓郁。
把接下来的事都交给俞大猷和马云龙以后,江夏决定带着自己的人返航了。
自从从福建出海以后,大明的消息江夏再也无法收到。这种完全的失联状态,让江夏十分不习惯,也十分的不安心。
尤其是离开之前,京师传出来的,朱载江的变化,很不让江夏省心。
事情该说的说了,该交代的交代了。接下来究竟情况会如何,江夏也不愿意去想。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俞大猷、马云龙,这次一定会成功拿下东瀛,一定!
江夏开始返航时,心中担忧着两件事。一是自己的夫人,杨菁菁应该是这段时日以内就要了,也不知道自己回到京师能不能赶上她分娩。二就是朱载江,江夏心中有些后悔。
虽然载江心性比同龄之人成熟,但毕竟年纪尚幼。自己还是不应该让他那么早就接触女色,以致无法自拔,放任自流。当然,实际上在大明,男子十三四岁订婚,十五六岁成亲也是常事。
江夏恐怕是做梦也想不到,朱载江现在正面临着他这一,最大的劫难。而大明京师,甚至说是整个大明,这在他返航的这段时间里,着巨大的改变。
大明经由江夏经营了七年的时间,无论是朝堂还是地方,基本都有江系的人。甚至可以说,江夏的门故吏,早已经遍布整个大明。若论江夏的势力有多大,一句话形容:“一言可使江山易主。”
如今朱载江被苗仁虎替代,大明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改弦易张,轻轻松松地落入到了崔氏父女的掌控之中。
但纵使如此,江夏在大明积威太重,势力盘根错节,相互缠绕。这使得崔氏父女根本就不敢做什么大的动作,怕此时此刻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不过江夏虽然在大明势力很大,但他也不是没有任何弱点。相反,他的弱点十分明显,那就是和朱载江的感情太深。
正如朱载江所说,他视江夏如师,亦如父。朱载江自五岁便是由江夏照顾,教育。一直到今时今日,差不多整整十年光景。
江夏对朱载江的关心,甚至过了对自己亲骨肉的关心。所以不仅仅是朱载江视江夏如父,江夏更是早已经视朱载江为子。
若非如此,江夏又怎么会为了大明的展如此殚精竭虑。又怎么会在掌控天下文武大权以后,却从未动过任何一丝让江山易主的念头。
所以,江夏的弱点就是他的忠臣,他对朱载江的在乎。
为了能够赌,赌江夏愿意放权,让朱载江亲政。所以崔氏父女走了第一步棋,那就是对外宣布崔紫薇有喜的消息。同时昭告天下,册封其为皇后。
作为第一个替朱载江怀子的女人,崔紫薇被册封为皇后也算是理所应当。再加上之前原本朱载江就有意要封崔紫薇为皇后,所以满朝文武无一人反对,也没觉得此事有何不妥。
唯独位居高位多年的杨一清,以及一代大儒王守仁,二人却对此事有些疑问。
宣德楼不远处的一家茶坊里面,同朝为官多年,早已熟稔的杨一清和王守仁坐在一起品着茶。
二人先是谈了一些四五经之类的话题,然后杨一清不着痕迹的转入到了崔紫薇被册封为皇后的这件事上。
杨一清道:“皇上年纪渐长,明君之相逐显。如今已经册立皇后,并且皇后还怀有龙子,恐怕是离皇上亲政之日已经不远了。只是我心中有些不明白,为何皇上会册立崔家之女为后?按理说,皇上若有此意,应该是会等江夏回来商议过后,才定下决议才对。”
王守仁沉默了一下,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这才微微点头道:“实不相瞒,我对此事也是十分不解。
我们都知道,因为崔家之子的事,崔政义和江大人已经翻脸,只不过崔政义最后总算是知晓进退,这才没至于和江大人撕破脸。江大人和崔政义的矛盾已经存在,这是不争的事实。皇上如今却趁着江大人离开京师之际,宣布册封崔家之女。这不得不让人觉得,皇上有……”
“飞鸟已尽,欲藏良弓之嫌,对吧?”杨一清见王守仁没有继续说下去,于是替他补了这么一句。
王守仁点了点头,微微叹息一声。
因为这在他们二人看来,都属于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最是无情帝王家,皇上要掌权,要消除江夏在朝中的影响力,这些都是题中应有之意。
杨一清提起茶壶,稳稳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以后,叹声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啊,只是不知江夏愿不愿意还政于皇上。”
“按理说,应该会。我认识的江夏,不是一个贪恋权势之人。”王守仁道。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杨菁菁已经产子十一天。崔紫薇也封后有了一个月有余。
这一日的坤宁宫中,崔紫薇正在翻看宫中藏的广陵散古谱,新上任的司礼监掌印尔升一路小跑到坤宁宫。
通禀以后,得以见到崔紫薇,尔升脸不红气不喘,一点儿不想跑过的样子。可以看出,这个瘦瘦矮矮,年纪四十上下的老太监,是个身怀武功之人,并且武功还不低。
“何事如此慌张?”崔紫薇淡淡问道。
尔升低声对崔紫薇道:“回禀皇后,他回来了……”
崔紫薇翻琴谱的手立刻抖了一下,脑海中全都是当初江夏在她闺房门口和她四目相对,江夏那锐利无匹的眼神,和君临天下的气势。
崔紫薇下意识地微微吸了口气,然后笑了笑道:“回来了吗?那就好,本宫可是一直在等他呢。本宫真想好好看看,他见到本宫已被封做皇后,会有怎样的表情。”潮湿的房间里面,充满着腐朽和霉臭的味道。朱载江醒来以后,对于这个味道十分不习惯,于是他猛烈地咳嗽了两声。
朱载江睁开眼前,入目的是昏暗的烛火光芒。
“你醒了吗?”声音软糯糯的,好像苏州的吴音小调一般。
这声音朱载江一听就能听出来,是崔紫薇的。他扭头往右边,声音传来的地方看过去。只见崔紫薇正正襟危坐于那里,竟隐隐有了一副要母仪天下的模样。
朱载江大怒,怒吼一声:“贱人,你把朕带到这里来干什么?”吼完,朱载江动了动。这一动,“铛铛铛”的声音立刻响起。朱载江左右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竟然都被铁镣锁住,拴在了两根大木柱子上面。
朱载江心中一凉,连忙叫了两声:“来人啊!来人!护驾!”
“叫吧,叫吧。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理你的。”崔紫薇淡淡地说道,脸上挂着浓浓的,含蓄的笑意。
她那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立刻让朱载江明白过来,自己无论怎么叫也不会有用的。否则的话,她应该会用布塞住自己的嘴。
朱载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眼看着崔紫薇道:“你想干什么?朕最后去的地方是你的瑞祥宫,朕不见了,你难逃干系。马上放开朕,朕念你年幼无知,又怀有龙子,可免你一死。否则的话,你崔家九族,难逃诛灭之厄。”
“喲。皇上都成为阶下囚了,竟然还如此有帝王的气概。这诛灭九族的话,说的可是一点儿不嘴软啊。”
朱载江往左一扭头,只见崔政义正带着一个年轻男子走进屋里来。看见二人,朱载江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疑,然后是震惊,然后是恐惧,然后是浓浓的恐惧。
此刻朱载江的神色,看上去好像看到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两个鬼一样。
不,准确的说,现在朱载江的表情,比看见鬼了还要令他恐惧一些。因为他看见他做梦都想不到的一幕,眼前那个和崔政义走在一起的年轻男子,竟然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朱载江嘴唇微微颤抖着,他指着那年轻男子,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来:“你……你们……你们这是准备……准备干什么?”
“马上放开朕,朕念你年幼无知,又怀有龙子,可免你一死。否则的话,你崔家九族,难逃诛灭之厄。”
那年轻男子突然重复了一遍刚才朱载江所说过的话,那声音与朱载江的声音,基本上就是一模一样,甚至于连说话的语气,神情都很近似。
崔政义听完,立刻笑着拍手道:“好!好得很,果然是神乎其技啊。”
朱载江此刻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任他再聪明也好,他也只是一个刚满十五岁没多久的孩子而已。
朱载江大叫一声:“放开朕!放开朕!”
“放开你?”崔紫薇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踱步走到朱载江面前道:“放心,我一定会放开你的,但绝不是现在。”
说完,崔紫薇对着年轻男子点了点头。年轻男子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打开木盒以后,盒子里面是一条条像蚯蚓一般大小的黑虫。
年轻男子拔出一把尖刀,走到朱载江身前。
朱载江这下彻底崩溃了,他大声叫道:“干什么?你要干什么?你离朕远一点,不然朕一定诛你九族!”
无视朱载江的大吼大叫,最后那年轻男子用刀割开了朱载江那俊俏的脸,然后伸手从木盒中抓了三条黑虫放在朱载江的脸上。
黑虫原本好像是在沉睡当中,但是一闻到血腥味儿,立刻就醒了过来,然后趴在朱载江的脸上,从朱载江俊俏的伤口里面爬了进去。
那撕裂的痛苦,让朱载江惨叫起来。同时那虫入肉以后,给朱载江带来的恐惧感,更加让他有种想一死以求解脱的感觉。
黑虫进入到朱载江体内以后,跟他面容一模一样的年轻男子从怀中取出了半截香点燃。
男子的香放在什么地方,那三条黑虫就会游到朱载江的什么地方。朱载江感觉到,三条黑虫似乎是在啃食自己脸部的骨头。那剧烈的,钻心的疼痛感,让他终于忍受不住昏厥了过去。
看到朱载江昏厥,崔紫薇冷冷一笑。她看向与朱载江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问道:“怎么样?他的容貌大概需要多久才能改变?”
“三天。”男子回答。
崔紫薇点了点头。
崔紫薇道:“这段时间你准备一下,差不多熟悉宫中所有规矩以后,你可能需要上一次早朝。”
“是。”男子恭敬应道。
男子名叫苗仁虎,是苗疆的一名蛊师。他的蛊虫和一般的人蛊虫不一样,他的蛊虫叫着“噬骨黑线虫”,可以钻进人脸之中,啃食人的骨头和血肉,从而改变人的面容。
苗仁虎这一张跟朱载江一模一样的脸,就是通过这样的手段得来的。为了掩盖这一切,崔紫薇现在又让他开始改变起了朱载江的容貌。
一旁的崔政义脸上满是激动之色,如今皇上都已经被他控制到了手中,等同于他已经间接控制了整个大明。
崔政义说道:“仁虎,过几天你上朝以后,首先就先册封紫薇为皇后,然后册封我为当朝辅国。另外记得下一道圣旨,立刻废了江夏的辅国之位。”
“糊涂!”崔紫薇冷喝一声。
崔政义微微一怔。
崔紫薇道:“你这样做不是明摆着告诉江夏,皇上有问题吗?”
“有问题又怎么样?难道他还敢造反不成?”
“那你告诉我,他为什么不敢造反?现在朝中文武大臣,哪个不是惟他马首是瞻?大明各地驻军,哪个大将不是从他讲武堂出来的?他如果要造反,大明还有人能拦得住吗?”
崔紫薇对崔政义说话的语气丝毫没有一点客气,但是一番话却说得崔政义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自从崔瓜瓜死后,崔政义的政治智慧好像低了很多,反倒是崔紫薇,似乎一下变得足智多谋起来。
崔政义想了想后问:“那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崔紫薇冷冷一笑道:“我当然有,本宫会好好和江夏玩儿到底的。”看见朱载江,崔紫薇原本是准备下跪的。但被朱载江这样一把捏着手,她自然也跪不下去了。
崔紫薇甩了甩朱载江的手,但是朱载江太用力了,所以她没能甩掉。崔紫薇微微扭头,对着身后瑞祥宫的一众宫女太监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众宫女太监应了一声以后,纷纷退去。
等待他们离开了,朱载江仍旧冷眼看着崔紫薇道:“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崔紫薇用力将手从朱载江的手中挣脱出来,她看了看自己已经被捏出了五个手指印的手腕,然后说道:“没错,是我,那又怎么样?你要杀了我吗?你杀啊,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
“你不想活了是吗?朕成全你,等你诞下了朕的龙子,朕立刻将你打入冷宫,今生今世不再将你放出来!”
“你要将我打入冷宫?朱载江,我是你的妻子,并且肚子里面还怀着你的孩子,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要把我打入冷宫?”崔紫薇有些激动地说道。
“你以为在朕的心中,太傅是外人吗?”朱载江冷哼一声,道:“太傅对我来说,如师,更如父。”
“那你去跪着叫他爹啊,你怎么不叫呢。”崔紫薇讽刺道。
对于她这样的讽刺,朱载江一点儿没有生气,反而神情有些落寞地说道:“难道你以外朕不想叫他爹吗?朕不知道做梦梦到过多少,自己真的是他儿子。”
“你这个皇帝,当的真是窝囊。”崔紫薇再次冷冷地嘲讽了一句。
朱载江淡淡一笑道:“朕虽然窝囊,但是却令得大明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能够做到这些,朕窝囊一点又如何?”
“你……”崔紫薇都被朱载江说的无言以对了,她真的没有想到过,朱载江对于江夏的感情,竟然真的那么过分。
朱载江冷冷地对崔紫薇道:“朕劝你不要再动那些小心思,手段。从今天起,你不准再离开瑞祥宫半步。给朕好好诞下皇儿,潜心改过,朕兴许还能不计前嫌封你一个贵妃。否则的话,冷月宫就是你过下半生的地方!”
冷月宫,当初先帝在位时,专门用来囚禁他曾经最宠爱的妃子,寒冷月的地方。那里偏僻阴暗,寒冷月还吊死在了那里面,是宫中有名的鬼宫殿,也是最恐怖的冷宫,没有之一。
崔紫薇怒目瞪着朱载江,道:“你想要我给你生孩子?你做梦,我现在就杀了他!”
说完,崔紫薇往寝宫跑去。
朱载江微微一惊,下意识地就跟着跑进了寝宫。刚刚看见崔紫薇拿起桌面上的那把剪刀,朱载江连忙惊呼一声:“住手!”
砰!朱载江感觉后颈一痛,眼前一黑,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去。
东海的海面,风平浪静。阳光洒在海面上,显得波光粼粼,煞是好看。偶尔有一群海鸥在海面上跃过,然后飞向蓝空。
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中,仿佛任何东西都显得很渺小,包括如今正在往福州港返航的福建水师。
唯独还剩下的最后一艘楼船的船舱之中,俞大猷靠窗坐着,整个人平静地盯着眼前的凯旋剑。
从返航开始,俞大猷不止一次起过拔出长剑,自刎以谢天下的念头。不过最终他全都一一忍了下来。
不是他不敢,而是他知道自己不能。
自己没有见到江大人,给江大人一个交代,自己就不能死。就算是要死,要谢罪,也得在江大人的面前死。
最终俞大猷声音沙哑低沉地叫了一声:“靖海……”然后余下的,便是无声的哭泣。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音响起。俞大猷赶紧擦干净自己的眼泪,然后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铠甲,皱着眉拉开房门。
“何事?”俞大猷还以为是红毛鬼又追上来了,所以这一声何事,问的杀气四溢。
那敲门的亲卫被俞大猷这副红着眼眶,杀气四溢的模样吓了一跳。愣了一愣后才反应过来,于是指着外面道:“大人,前面有大批我们大明水师的战船在往我们这边靠拢,你快去看看吧。”
“大明水师?”俞大猷大惊,感觉一把将身前这名亲卫推开,然后跑到甲板上去。
远远的,俞大猷果然看见了大明水师的战船正缓缓往这边靠过来,对方还在打旗语,询问自己是不是大明水师队伍。
俞大猷又惊又喜,赶紧下令道:“快!靠拢过去,赶紧靠拢过去。”
很快,两支大明水师开始慢慢靠拢。终于,俞大猷在对方的一艘楼船的船头甲板上,看到了那个挺拔的身影。
俞大猷喃喃叫了一声:“江……江大人。”
没错,站在那楼船船头甲板上的就是江夏,与他一同站立的,还有马云龙等人。
看见了俞大猷,江夏挥手道:“志辅,别来无恙啊。”
俞大猷眼眶一红,又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看见江夏,他有一种流落异乡的孩子,突然见到了爹娘的感觉。
江夏纵身一跃,整个人潇洒地凌空飞渡,落在俞大猷面前的甲板上。
俞大猷二话没说,立刻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大人,俞大猷没用,出战失利,令得福建水师损失惨重,求大人赐我一死!”
其实早在江夏刚刚看见福建水师的船队时,江夏就已经明白,自己猜的事情猜中了。俞大猷中了西班牙无敌舰队的诡计,损失惨重。
江夏伸手扶起俞大猷,微微叹息了一声道:“算了,这件事你不说,我大致也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我们被人有心算计,损失惨重也属正常。我还能见到活着的你,这就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大人……”俞大猷愣愣地看着江夏,他没想到自己亲自请的战,最终损失如此惨重,见到江夏以后,竟然得到的不是责骂,不是处罚的通知,而是安慰。
一句“我还能见到活着的你,这就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这让俞大猷有一种想要立刻为江夏去赴死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