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守门的将士早已东倒西歪,连日的紧绷,精神上的疲惫,空着的肚子,都让他们再也无力振作,昨日听说来了一位元仙,可他们并没觉得自己有多少生机,唯一支撑他们坚守下去的,或许是那身后的家人了。
北凉破城,他们拥有的一切都会被夺走,这是毫无疑问的。
空气微冷,薄雾弥漫。
“哒哒哒”
马蹄声从薄雾中传来,有些瘦弱的身形显现,是一个老道士,太守唐金宝正跟在他的身后。
几位小卒连滚带爬的站起身来,抖擞着身体,一位小将近前答话。
“将军!”
唐金宝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会追究这番松懈。
“开门吧。”
城门缓缓的打开,烟火气和灰烬伴随着风刮了进来,吹得裴崇焕的衣衫有些鼓掌涨,他转头冲着唐金宝说道:“不必送了,回去吧。”
唐金宝拱了拱手道:“前辈大义,只可惜城中的水酒已经没有了,连碗壮行酒都没能给您备上,实在是惭愧。”
“别说这些,你也挺不容易的,好好守着太原城。”裴崇焕轻轻翻身上马,摸了摸身后马背上的破篮子,掏出了一小坛子酒和一柄用粗布包着的长剑。
打开塞子,那浊酒的酒香很淡,却已经是此刻难得的琼浆玉露,浊酒入喉坛子应声而碎,本是普普通通的老道,浑身的气势开始攀升,瘦马的鼻息越发粗重,白气竟然逐渐连贯宛如一条白龙在周身环绕。
马蹄开始迈动,本是淡薄的筋肉开始随着呼吸间涨大,一道风过,便再也看不见身影,小将目瞪口呆的看着变化,不禁问道:“将军……此人是?”
“神仙。”
………………
十里外北凉军大营中军大帐。
才吃了早饭的董麓山正换下便服,这年纪约莫四十出头的男人,便是北凉的皇帝,从身形上看,魁梧的身躯继承了北凉血统彪悍的体魄,大大小小的伤疤更是像一枚枚勋章昭示着他戎马的一生,那双吊眼中的杀气尤为渗人。
“报!!!!!!”
传令兵的惊叫破坏了清晨的宁静,接着狼狈的身影跪倒在了他的面前。
“何事?”董麓山的语气不善,任谁被大早上的嚎一嗓子都不会开心的。
“前锋营……被一个老道……杀的全军覆没了……”
“什么!”董麓山右手的案台被他一掌拍碎,他踹开面前的传令兵撩开帐帘朝外喊道:“来人!备马!再请林萨满!通知五军即刻备战把前锋营给我围起来!”
这小小的讯息如同一滴清水滴入滚油,怦然炸开。
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运转,一切都在紧张的情绪中逐渐被执行,直到一位面色阴郁的中年男子来到董麓山的面前,早已着甲在马的董麓山这才一抖缰绳朝着先锋营赶去。
一阵狂袭,大军把小小的先锋营地围的是水泄不通,只见营中站着一位老道,他的身旁分明的站着一匹浑身白雾缭绕的黑兽,头生双角浑身鳞片在阳光下闪烁。
大军的包围圈里让开了一条路,董麓山骑着马缓步来到营门,身边还跟着那位面色阴郁的中年男人。
刀枪如林,弓手引弦,一片肃静。
“前辈……你我无冤无仇,为何来此闹事?”董麓山的双眼直视着老道士朝内高呼。
“无冤,无仇,来此,想留下诸位罢了。”裴崇焕把手中的粗布褪下,金光从他手上绽放,只见得一柄长剑凌空跃起,刹那间虎啸龙吟,隐有风雷环绕。
“哼!好大的口气。”董麓山一声怒喝,越发的暴怒。
“惊龙……”就在这时,他身边满脸阴郁的男子如临大敌,浑身竟然不自觉的开始颤抖。
“什么?”董麓山一头雾水:“林萨满,什么意思?为何如此慌张?这剑虽然不凡,可我这三十万大军就是洗干净脖子给他砍又要砍到什么时候去!”
“你不懂……”林萨满摇了摇头,对着董麓山轻声道:“陛下,等会儿……你一定要抓紧我,千万别松手!”
说完,五指在背后引气,又朝着营中老道高声叫喊:“裴前辈!你这是逆天行事!白白浪费你的苦修!就算是今天你杀尽了这三十万大军,你以为安朝能得多少气数!不消百年,这江山注定是北凉的!你千万不要自误啊!”
“呵……”裴崇焕笑了笑:“不用多说了,你大可逃跑我不会故意拦你的,今天我这一剑,可不是冲着你们的,谁生谁死,就看你们造化了。”
金光开始闪烁,裴崇焕周身的气息开始狂躁,方才晴朗的天空慢慢的开始汇聚起了乌云,以他为中心,一场巨大的风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形成。
“糟了!他这是要开天门!”林萨满牙齿紧绷,一把拉起身旁的董麓山腾空飞去,半空中还传来最后一声叫嚷。
“快跑!!!!!”
这一声叫喊之下本就焦躁的战马开始嘶吼,一时间天地变色,一时间人仰马翻,所有人都在窜逃,却还是慢了,风暴的窝眼终于成型,天上开始降下了天雷,其中离得裴崇焕越近,那雷电就越是密集,他身旁的黑兽口吐云雾死死的护住他的周身。
而那些正在散逃的北凉士卒就没有那么好受了,往往一道天雷劈下电蛇狂舞地上便是十几具尸体,强烈的冲击和爆炸还会掀翻周围的一大片。
断肢和鲜xue染红了大地,哀嚎声此起彼伏,在这狂雷中俨然一副人间地狱。
随着时间的推移,雷电似乎开始减弱,风暴并没有就此散去,反而在风眼处酝酿着更为狂躁的能量,经受了雷暴的洗礼,黑兽的身形开始有些萎靡,不过仍然寸步不离的守在了裴崇焕身边,而裴崇焕还在运气,不知道在等什么。
直到巨大的雷电无声的劈下……
直直的击中下方黑兽吐出的白雾。
紧接着那震耳欲聋的响声才发出,这道巨大的雷电,才是真正的雷劫!刚才的那些,不过是打了个招呼。
黑兽被这雷电一劈,口中喷出蓝色的血液,前蹄整个跪了下去。
“焕之!我要顶不住了!”
就在这时,裴崇焕终于蓄足了力。
“我裴崇焕练剑七十年,十岁入气,二十岁金身,余生五十余载,止步得天境,今日,我有三尺青锋剑,敢叫南天开一线!哈哈哈哈哈!”
“斩!”
长剑金光抖动紧跟着一声暴喝,狂笑声里,只见一道剑芒冲天而起。
接着。
天亮了……
刺目的光芒划过风暴的中心,剧烈的爆炸从风眼里爆开,覆盖着大片的乌云被气爆吹散,一片寰宇下从中裸露出一道金色大门。
混沌的声音响彻。
“放肆!”
门内伸出一只金色巨手拍下。
望着慢慢在视野中放大的掌印,裴崇焕微笑着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