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香脸都哭花了,配合半张肿的厉害的侧脸,看上去颇有吓人的感觉,“奴婢也不知道,求小姐给奴婢求求情吧,奴婢不想离开小姐啊。”
甜杏慌忙扶起她,姐妹同心,也忍不住掉下几颗泪来,两人哭成一团。
柳夫人被她们哭的心烦,不耐地道:“都安静点,哭什么哭,哭得我头疼!”
柳茹宝求她,“娘,我和甜杏是一块长大,杏香和她又是亲姐妹。我们三个人虽然是主仆之分,但情同姐妹,你可千万不要把她送出去啊。”
“知道了,我已经让壁衡去回了老夫人,绝对不会让杏香出这个院子的,满意了吧?”柳夫人架不住她软语哀求,安抚她们。
“真的?”柳茹宝眼睛一亮,惊喜地道:“太好了,杏香,你不会被卖掉,也不会被送出去,不用哭了。”
一主二仆慢慢止住了眼泪。
柳夫人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亲自走一趟,她要去找老夫人理论理论。
另一边,壁衡回来禀告不久,柳清欢算计下时辰,午睡醒来。
庄严慈爱的老太太佛珠不离手,面带和蔼的微笑望着她,“醒了?”
“嗯,祖母。”柳清欢尽量装出睡得很好,不想被看出她其实一直没有合眼的痕迹来。
老夫人让壁衡端来一杯热茶与她吃,又爱怜地告诉她,经书都抄了一上午了,让她好好歇息歇息,下去不用过来,叫柳馨儿来替换她就是。
柳清欢吃了半盏茶,便告退了。
回来的路上,刚巧和柳夫人撞了照面,柳夫人看她的目光恶狠狠的,吓了她一跳。旁边的秋水姑姑一脸倦容,好像正从忙里抽身,方才赶过来。
秋水瞧见她,叫了声“七小姐安好。”
柳清欢朝她点了点头,努力克制心底翻腾的情绪,对柳夫人行了礼,柳夫人根本不理会她,用无比厌恶的目光盯着她离开,毫不掩饰眼里和面上的嫌弃。
她不出声,柳清欢不能动。
直到秋水说道:“夫人,我们早点过去吧。”
柳夫人头也不回,扭头便走。
柳清欢咬紧了牙,钉在原地一样望着她们离开。
她忘不了,多亏了柳夫人的推泼助澜,她才梦里见了阎王。也多亏了柳夫人的心狠手辣,她又一次差点死在她手里。
黑暗无光的柴房,那种恐惧和难受刻骨铭心,终生不忘。
这么多年来,柳夫人没少针对她们母女,脏活累活不派给下人,反而紧着她们先来,娘从未有半句非议,一一忍了下来。
可是,这人,是忍不得的。
就好像杏香,明明她们之间无冤无仇,可是却还是敌视她,与日俱增的仇恨她。
有柳夫人出面,秋水姑姑从中斡旋,老夫人顾忌到柳茹宝也是受害者,照顾她的情绪,便同意了要求,对杏香的处置只是打了一顿板子而已。
柳老爷那边托人带来话,一个丫头,怎么处置都好,只要老夫人高兴,卖掉了还能再买几个好的回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老夫人并没有把事情的弯弯绕绕都告诉他,只是说杏香不太好,而柳老爷根本连过问都不多问一句。
事实摆在面前,柳夫人只好妥协一步,她再一次认识到,很多时候,自己的夫君并不是站在自己的一边。
这件事情就算告一段落,往后谁都不许再提,尤其是杏香,老夫人要求柳夫人回去管家看管,不许再说一个不该说的字。
唯一高兴的只有柳茹宝了,她庆幸的是杏香不用离开自己了。
当事人,被狠狠打了三十大板,大半个月都只能躺在床上哀嚎呻吟的杏香却一点都不感到高兴,她心里的怨恨更深。
梅萧闲的小院子,老夫人前几日派人来简单维修了下,屋顶重新盖瓦,至少下雨不会漏水了,但是大修葺还要等一段时间。
小院里,柳清欢摸了摸芭蕉碧绿的叶子,这种树叶子宽大,送来的这一株芭蕉树也足够高大,落下来的余荫可以容纳两个人。
她喜欢芭蕉,以前读过一句诗“时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流年易逝,连芭蕉和樱桃却不是因为时间才改变的颜色,那是它们的本色,樱桃是红,芭蕉是绿,只不过世人喜欢按照自己的意思,赋予它们别的感情。
但那感情不是花花草草的,加戏的不是自然,只是人罢了。
梅萧闲对她说道:“往后啊,你也少和茹宝再混在一处了吧。”
柳清欢淡淡道:“嗯,女儿记住了。”她当然不会再傻傻的凑上去了,柳茹宝待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她并不在意。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她们不是一类人,强融合到一起,早晚不合适。就算柳茹宝现在单纯善良,有杏香那种人在她身边,也早晚会近墨者黑的。
梅萧闲叹了口气,无奈又心疼道:“你啊,就是认死理,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别人怎么说都听不进去。我以前就告诉过你,那个杏香和她姐姐甜杏差别大了去了,你非不信总以为她们是一母所生,就是一个性子,现在看清楚人家了吧?”
“娘,事情都过去了,我以后能看清就好了。”柳清欢皱了皱眉,她不太想提起杏香,好像自从这个丫头调到柳茹宝身边,一切都变得大不一样。
梅萧闲换了个话题,说道:“行,不说就不说了,你前段时间把小文惹哭了,虽然她不过来了,可你病了的时候,人家可没有忘记了,经常趁你睡着的时候过来看一眼。你一定要找个机会去配个礼,那姑娘才是个好姑娘,别天天惦记柳茹宝了。”
“我把小文惹哭了?我怎么不记得这回事了?”柳清欢拧眉回想,想了半天脑中还是一片空白,在她的记忆里,小文好像很久都没有出现了。
“就在上个月,我也不清楚你们为了什么事吵起来,最后小文哭着跑了出去,还说以后都不过来了。你啊,你那个时候眼里只有柳茹宝一个好姐妹,哪里还能记得这回事!”梅萧闲抬眼望了眼自家女儿,不由摇头。
柳清欢扯了扯笑,说道:“好啦,娘你就别摇头了,我记下了,找个机会一定过去和小文道个歉,她会原谅我的。”
果真如娘亲说的,小文因为吵架只肯在她睡觉的时候看一眼,那该是多么纯真的姑娘,她若是再认不清人,就白活一次了。
“这样最好了,清欢,柳五叔帮了我们太多忙,柳五婶更是个好人。小文是我打小望大的,那姑娘不坏,她们母女得知你病了,偷偷调理你的饮食。”
梅萧闲说着十分感动,眼泪盈眶,“这么多年要是没有柳五叔一家照顾,你我的日子还不知道要苦上多少倍呢!”
柳清欢一边安慰她,一边听她细数五叔一家的好处,得知了当年将她带回柳家,清粥续命的正是五叔夫妇后,也滴下来泪。
二人说着话,柳清欢突然觉得少了一个人。
“娘,安儿还没回来么?”
柳家每个小姐尚且年幼的时候,都配了一个丫头伺候,甜杏伴着柳茹宝长大,但是后来杏香被指给柳茹宝后,渐渐取代了她的位置。
巧儿是九小姐柳馨儿的小丫头,因为年纪还太小,出远门便不让她跟随。
柳清欢的贴身丫鬟就是安儿,长她三岁,不过大部分时候都不在她身边,总是以各种各样的借口被柳夫人叫过去使唤,动辄打骂。
这些天安儿都不见踪影,柳清欢有些担心,安儿会因为自己的事情受到牵连,被柳夫人欺辱的更加厉害。
梅萧闲听到提起那个丫头,抹了抹泪道:“安儿过去伺候二小姐了,是柳夫人的命令,她说府里人手不足,我们院子不必使唤丫鬟,二小姐那里才缺人呢。”
柳清欢气道:“玉莺姐姐才不应该缺人使唤!三姨娘是她的生母,如今最是得势,爹亏了大夫人也不会亏了她们的院子。”
梅萧闲叹道:“那又如何?再好的东西,也分不到二小姐的院子了,谁叫二小姐现在是那个模样呢……”
二小姐什么模样了?就算她变得呆呆傻傻,痴痴狂狂,可是她还是柳家的二小姐!
“三姨娘可是玉莺姐姐的亲生母亲!”
柳清欢不敢相信三姨娘能心狠的不闻不问,二小姐出事的那年她刚满十岁,还很小,却也有点印象,错不在玉莺姐姐身上,为什么大家都好像要她来承受一切的罪过?
梅萧闲摇了摇头,说了一句,“老爷宝贝的是小少爷,三姨娘现在眼里,也只能看见小少爷,况且二小姐终年不许出屋子,除了贴身伺候的人,谁也见不到她。”
柳清欢听得心寒不已,“玉莺姐姐以前的丫鬟呢?”
“不清楚,好像被调走了吧。”
谁能从三姨娘的院子里调人走?除了她自己不愿意。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呀,还是先去跟小文握手言和,化干戈为玉帛吧。”
梅萧闲叹了口气,她管不了那么多,老夫人虽然希望柳府一切安好,可是现实总是和预想相差甚远。
柳清欢久久看着芭蕉不语,感到一股透凉的悲伤。
她的脑中一再闪过玉莺姐姐模样,她小的时候,长她五岁的二姐姐,手把手,一笔一划教过她写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