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怒眉,看着她泪如雨下的走上前贴进他怀中,双手环抱住他的腰,哽声道……
“但臣妾不走,臣妾不忍心也舍不得让皇上一人留在这里,臣妾相信锦妃姐姐看到有臣妾陪你,她反而会安心、高兴,她不会希望你孤单一个人的……”
她的语气中有一股深浓的心疼,但皇上思绪正乱,脑海浮现的又是茹妃的话,每个女人都一样,希望自己是深爱男人心中的唯一……他背叛了锦妃的爱、滥情了吗?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心情益发沉重。
不知何时,云散开了,夜空清朗,月光映照在两人身上,蓝彩碟仰头深情凝睇着他,“外头风凉,我们到里面坐着。”
皇上点点头,心里有一种陌生的情绪涌上,这是对她的情感产生了混淆与不确定。
锦儿,在今晚入梦吧,告诉朕,彩蝶不是心机深沉的人;告诉朕,朕可以放心的爱她……
离开花木扶疏的花园后,两人走进寝卧,蓝彩碟眼眶泛红,缓步走到梳妆铜镜前,再看向床前挂着的百子图五彩纱慢。她抬头看着四周,处处透露着古典朴素的气息,环境清静雅致,可以想象出锦妃生前是个喜欢安静优雅的女子。
彩妃妹妹的刻意模仿,说不定是要皇上将放在心底深处的锦妃姐姐连根拔起,要是皇上真忘了锦妃姐姐,那锦妃姐姐就太可怜了……茹妃的话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
“明天还要上朝,你要不要到床上小睡一下?臣妾会守着你,静静的陪着你,绝不出声,你可以好好的在心里跟锦妃姐姐说说话。”蓝彩碟柔顺的走到桌边坐下,朝他一笑。
皇上站在床前,伸手抚过纱幔上绣的百子图,拉开纱幔挂妥后,他坐上床伸手轻抚着枕头、被缛,缓缓的、徐徐的,是那么的依恋。
此刻,他脑海翻滚的全是他跟锦妃在这里恩爱笑闹的情录、快乐的回忆,还有她从羞涩到抛开矜持,按照他教的方式学会按摩,替一连批阅奏折好几个时辰而腰酸、肩膀僵硬的他,按压全身解除疲劳……感觉上才昨天的事而已,怎奈芳魂己去。
蓝彩碟静静的看着他,她知道,他还是忘不了过去。
两人各有心思,经过一炷香的时间后,皇上仍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床上,蓝彩碟再也忍不住的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夜深了,皇上该回宫去睡了。”
“朕睡不着,回寝宫也无法阖眼。”因为他脑袋里有太多太多的画面,只有在这里才能让他感觉到一刻的清静。
她不忍地看着他疲惫的脸,又想到过去她替他按摩全身,总能让他放松睡着,于是道:“那皇上在床上趴下,臣妾替你按按,过去臣妾帮你……呃,臣妾经常帮娘亲按摩身子,她总说很舒服,舒服到睡着了呢。”
她也会按摩,这么巧?皇上心中的疑惑更深了。是巧合还是刻意的而为之?
可他抿紧了薄唇,没说什么,依她所言的上床趴平。
蓝彩碟也脱下鞋子跪坐在床缘,卷高衣袖从他头部开始一路往下按到颈肩,再到他精壮的身子,力道不大不小,缓缓的一次又一次,皇上不由得吐了口长气,感觉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蓝彩碟双手按压着,发现他的呼吸渐渐平稳,她微微一笑,不自觉的改变了按摩的方式,照着他曾教过她的继续按着。
皇上在昏昏欲睡中,感觉到“锦妃”的手在他身上规律的按着,照着他曾经教过她的方式,顺着身体筋络揉按,从上而下,再从腿外侧到膝盖后方,最后缓缓的绕到腿根处,令他纠结紧绷的肌肉都一一松开了。
此刻,他睡惫更浓了,而在半梦半醒中,竟见到了锦妃……她一双骨碌碌的澄澈大眼正笑看着他,“皇上,你说哪里酸?哪儿疼?”
“就这儿酸、那儿疼的。”他趴卧在床上,指指肩膀、背部。
“那臣妾就帮你揉揉捶捶。”锦妃跪坐在他身边,但说的跟做的不一样,一双小手竟往他的脖颈、胳肢窝搔痒起来。
“哈哈哈……”他被痒得大笑,但也不忘要反攻一把拉住她,一个翻身,就将她压在身下,换他尽往她的痒处搔。
她笑得脸儿红通通的,笑到无法抑止,还不忘大声求饶,“不玩了,不玩了,好痒……救命……”
他终于饶了她,却没有移开身子,黑眸深深凝视着她,“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愈来愈美了?”
她羞红了脸,倒不忘回话,“没有。那有没有人告诉皇上,你说话愈来愈甜,可以拐更多美人入怀了?”
她羞涩撒娇的俏模样惹得他一笑,忍不住捏捏她的鼻尖,“没有别的美人,只有你。”
他的手再往下,轻抚她柔嫩的红唇,深情的吻上她,梦境里的皇上,沉浸在回忆中,与善解人意、慧黠可人的锦妃两心相许,爱得浓、爱得甜。
这时候的他,还没有陷入政事斗争中,朝中大事均由太后负责,一颗心也独独对她悸动。
“锦儿……锦儿……”
寂静的室内,皇上突然的叫唤令蓝彩碟一怔。
他梦到她了吗?他的梦里有她……就在此时,皇上张开了眼眸,在明亮的烛火下,视线蒙眬间,她跟锦妃的容貌竟交迭为一,同样的杏眼楼唇,同样的笑靥,同样灵活动人的明眸……锦妃,是他的锦妃!
“你回来了,锦儿,你回到朕身边了?”他忽然起身将她紧紧抱住。
“皇上,是臣妾,皇上,你弄疼臣妾了。”蓝彩碟也紧紧抱住他,可是她不是她,也无法代替她,她是她,不是死去的锦妃。
然而,不同于她的喜悦,皇上瞬间从混沌的梦境中完全清醒,定眼一看,发现眼前的人是蓝彩碟而非锦妃时,他神情一震,倏地放开她。
蓝彩碟眼眶中的热泪刚落下脸颊,就见他脸色霎时一变。
“你不是锦儿,锦儿早就死了,而朕又到底在干什么?”皇上突然怒声的责备起自己。
“皇上?”蓝彩碟伸手摸向他的肩,但马上被他粗鲁的打掉,“不许你这样叫朕!”她瑟缩一下,手指被盛怒中的他打到微红,隐隐作痛,但这也不及她的心痛。见他看着她的目光充满愤怒,她不懂,难道这一切只因为他喊“锦儿”,而她响应气氛顿时凝滞下来,她全身微微颤抖,眼眶已红。
皇上眯眼瞪着她,额暴青筋,“这样玩弄朕,真把朕当笨蛋吗?!”
蓝彩碟一愣,“玩弄?不,臣妾不懂……”
“不懂?那你是怎么知道锦儿会时常替朕按摩?你如何学来的?你的心机怎能如此深沉!”他气愤下床,怒指着她问。
蓝彩碟的胸口像是被人用拳捶了一下,急急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只是巧合而已,皇上有这样的想法,只因为皇上对锦妃姐姐思念过度了。”
“不是?那这按摩你怎么解释?这是朕跟锦儿独处时、亲密时……该死的!你怎么可能会?是安定侯?还是太后的人早己暗中监视,再教会你的?想使恶计让朕迷失在温柔乡,忘了自己的责任是吗?”他怒不可遏的瞪着她质问。
“真的不是……”对这些恶意的指责与猜忌,蓝彩碟根本不知怎么解释,她咬紧下唇,拚命要自己别哭,但胃早已纠结成一团,隐隐发疼。
“你怎敢如此厚颜?还是你以为已将朕迷惑,一时得意忘形?”皇上朝她怒声咆哮。
蓝彩碟泪如雨下,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他。此刻的她在他眼中,只怕就跟后宫争宠的女子无异……她看来很难过,几度欲言又止,那模样楚楚可怜,但他哪能让自己再中计?因为在她身上不断看到锦妃的影子,他自欺欺人,失了理智,心醉神迷的忘了防备,才会把心愈向她靠近……可是该死的,她看来就如锦妃一样天真纯良,她的伪装怎能如此高明?
他怒意凛凛,甩柚大吼,“你好可恶,刻意打听锦儿的一切,包括她的眼神、爱好和举手投足。你以为你真能取代她?不,锦儿只有一个,谁也当不了她的替身,即使是你,也别想要取代她,将她从联的心中连根拔起!”皇上突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粗鲁地从床上拖了下来。
“走!消失在朕的眼前,一步也不许再踏进这里!”
蓝彩碟踉跄几步,心中千言万语却是有苦难言,她哽咽一声,连绣鞋也顾不得穿,哭着跑开了。
蓝彩碟失宠了……不,正确的说是被皇上狠狠的讨厌了!
从那一天过后,他没再踏进她的永晴宫半步,若是在后宫里巧遇,他的表情也会立即一沉,还命令侍从挡住她,不许她靠近,态度既绝情又严峻,连听她说一句话都不肯。
但蓝彩碟不会忘记他在指控怒骂她时,狂吼声内所含的浓浓痛楚,那是失去心爱女人的痛……
虽然被皇上冷落当成陌路人,可是她依然在御书房门口外等待着。
御书房内的皇上对此是知情的,成公公跟陈侍卫一开始会通知他,但见他一脸冷峻,也就不敢再多话了。只不过由于他没理会她,也没派人赶她,所以两人都明白,他此举摆明了就是要看彩妃能撑多久。
而蓝彩碟果真也很能撑,有时是一炷香时间,有时则到了两盏灯时间。此外,她还很有心,总会记得差人换了点心,请成公公将冷掉的膳食再拿回御膳房温热,若已温了两遍,就请御厨重新再做份简单的膳食。
陈侍卫跟成公公是同情她的,不过几天工夫她看来就清瘦不少,只是那天在锦妃宫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呢?陈侍卫曾忍不住私下关切,结果就见皇上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继续批奏折,他只好识相的不再问。
成公公则开口问了蓝彩碟,那晚她跑出来就是哭,这会儿问,她还是流泪,然后又努力的挤出笑容,“本宫被皇上误会了,但不会太久的,他会知道本宫对他时真心实意的,本宫始终相信,有志者事竟成。”
成公公是有听没有懂,将这句话转述给陈侍卫听,他也是一头雾水。
但蓝彩碟很清楚,自那晚后,她跟皇上之间就多了一层无形的隔阂,想起锦妃寝宫的那香炉,她一直觉得有古怪,可是,这香炉里的分明是皇上最喜欢的龙延香,一时之间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她叹息一声,仰头看着灿烂的天空。真的心痛了,泪水想流出来的时候,原来仰望天空,能将泪水倒流回去。
她转身将目光越过御书房的窗口,落在里头正看着奏折的他身上。看到他如此生气,她难免一声叹息,静悄悄的独自离开了。
见今日天气晴朗,韩素素领着春花秋月在御花园赏花,却看见不远处的身影已经在凉亭中站立许久。
走近一看,竟然是蓝彩碟时,韩素素有点吃惊,听闻蓝彩碟独宠后宫,深得圣恩,为何在这里如此伤感?
“见过彩妃娘娘。”韩素素站在她身后行礼,虽不见她此时的表情。可是在她抽泣的举动来看,她很伤心。
听闻身后有人呼喊,蓝彩碟回头,看见韩素素正对着她微笑,她立刻用衣袖抹了一下眼角。
“彩妃可是心里难过了?”韩素素关切的问道。
蓝彩碟眨了几下眼睛,“本宫没事,只是风沙吹了眼,眼睛有点不舒服。”她在韩素素的面前极力遮掩红肿的双眼。
韩素素贴心的将手帕递到她的手上,“事情本宫都听说了,别往心里去,父皇最近也是因为朝政被几位大臣烦得吃不是滋味。”不明白,在锦妃寝宫的事情都是一个局,明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为什么蓝彩碟还要冒险?这不是正了茹妃的怀吗?
“本宫真的没事,谢谢韩良娣关心。”
韩素素怎么不明白,身在后宫,女人的寂寞和悲哀?“伴君则,注定是孤独,既然选择了跪着也要走下去不是吗?”
“本宫从来没想过要取代谁?可是皇上却认为本宫是计划好的。”
“因为彩妃得宠,后宫里自然有人羡慕妒忌恨。”韩素素有意无意地提醒她,希望她能识破当中地迷局。
“等等,你为什么要帮本宫。”当韩素素正要转身离开地时候,蓝彩碟喊住了她,而韩素素只是一笑而过道:“因为你我同病相怜,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出路,多个鬼,多个香炉,希望香炉你用不上。”
朋友?呵呵?这偌大地皇城中,到处都是步步算计,哪会有所谓地朋友,看着韩素素渐渐远去地背影。蓝彩碟地笑容在阳光地照耀下显得更加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