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觉得她这次回宫,对你地态度比以前热情了不少,若非真心真意,岂会那么在意,那棵平空出现的大树,相信你也猜出来了,正是哀家命人在一夜间移栽过去的,为此她还很尴尬,怕你会乱想,以为是她要求的。她是如此在乎你的感受,而你却……”
“太皇太后,我的好太祖母,我就是怕终有一天她想起以往地事情,所以才避开她,朝中大臣对她也是诸多不满,无忧还有几位良娣宝林,身为东宫太子,却无法将心掰开几份来分,不久孙儿会出宫一趟,孙儿也是担心她在宫中的安危,所以......”他语气中仍夹着几分无奈。
“太子多想了,放眼后宫嫔妃都知道哀家不管事已有多年,也不爱与人来往,所以大家会去对太后、皇后输诚,也不会往哀家这里来。至于她的安危,只要哀家在世一日,保她一日。”她握住他的手,“但素素不同,她很懂关心他人,执意来陪伴外,不管是与你未有进展前还是正蒙圣宠时,甚至到现在被冷落了,她仍固定前来相陪,未曾间断。”
这司马涯就不知道了,即使在两人那么相好时,她也不曾提及此事,后来即便两人相偕来看她,待的时间也不长。
一来他国事繁忙,二来他属于自己的时间有限,还得抽时间去看望李承微地孩儿,是以太皇太后善解人意,总要两人好好把握休息的时间,没多赘言。
太皇太后见司马涯沉默了,又接着道:“她身边侍候的人都知道她以往的事情,可是她身为一个母亲,痛失孩儿却失去了这段记忆,对她来说,也许是件好事,也许对她一点也不公平,你要接她入宫,宠她然后冷落她,让她如此大喜大落,患得患失,心血少点都无法承受。”
司马涯仍然抿紧了薄唇,仍没开口。
太皇太后看着他绷紧的俊颜。这个孙儿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明白他那执拗个性若是自己没想通,要释怀谈何容易?“看看时间,待会儿她应会过来,太子可以先回下,相信就能看出她对哀家是真心还是矫情?也可察言观色,看她是否如你心中所想,一个人的感情是伪装不出来的.”
“太皇太后心中似乎早有定见?”他终于开口。
“嗯,哀家喜欢她,从第一次见面就有这种感觉,没有理由的打从心里就是喜欢她,即使她的出身没有无忧好,也觉得她对任何人都真心实意,在这冷冰冰的皇城内难得有情人。”
“我只是害怕我的宠爱会带来杀身之祸,我也相信她与刘家小子是清白的,我是担心他口无遮拦,说了不该说的话,惹素素胡思乱想了。”这件事,他从未跟太后太后正式谈过,只是说韩素素在回母家的路上,出了意外,受了伤,才导致腹中孩儿流产。
“是,只是哀家真的不知道你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在看到你们终于相好时,脸上的笑容是那么快乐,怎知哀家心中大石才落地不久,就……”她忍不住的摇摇头,不说了。
“太祖母,无须多想,她,我自有分寸。”
这一想,他的心头微微抽紧,脑海中浮现她坚毅伫立在烈阳下的纤细身影,来回细想太皇太后的话后,他不免自问:他确实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是每次看到她,就会会想起那件事,让他越想越怕。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韩素素果真来到承干殿,出乎司马涯意料的,她竟然穿着小太监的衣服,脸上皮肤的确晒黑不少,但看来神清气爽,不见她这阵子被他刻意忽略的失落,只是再仔细看她的眉宇,就隐隐可见淡淡的愁绪。
此刻,她在老宫女的带领下坐在殿内主厅,位置就正对着独坐偏厅的他,不过她看不到他,两人之间除了隔着一段距离,偏厅前还放着一座大型山水刺绣屏风,他透过某块透明无刺绣的部分可以清楚觑看她的神情变化,而偏厅内并未点灯,所以从她那方看过来,仅隐约可见屏风样貌,其余是一片黑暗。
“不是说了,就大大方方的来,别再乔装成小太监?”太皇太后坐在韩素素的右手边,但侧对着偏厅,眼角还不时的偷瞟屏风一眼,她这话问得高明,就是要让司马涯知道韩素素对他的贴心。
“不行,素素现在够“红”了,别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素素怎么能让大家知道我尽往太皇太后这里来,让你跟着素素红呢?”韩素素俏皮的说着反话,其实这“红”该改成“黑”才是。
太皇太后笑了出来,屏风后的司马涯却蹙起眉,凝睇韩素素的黑眸一眨也不眨。接下来,她又故意问:“今天还好吗?又到书房外站了一整天?”
“没有,素素今天出宫一趟,刘子均说他认识素素,而素素看见她的夫人梁小玉,有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她吐了吐舌头,“与小玉聊的投缘,原来她会医术,便请教她,素素的失忆症能不能医治。”
“呵呵,宫中的太医都没办法,她可靠吗?”
“医治失忆之症,不一定用药,只要适当的时候便会想起……只是殿下不想素素回忆以往的事情。”摇摇头,她不想谈这个,倒是挨骂后,她不忘上回春花跟她提到的一件事,趁这次出宫她也找刘子均问清楚了。“太皇太后,请你帮素素一件事好不好?”
“一家人无须见外,与太子喊哀家太祖母便好。你说吧,能帮上忙的,哀家岂会袖手旁观。”太皇太后点头。
看吧,就说她不会死心,话都没说完就找太皇太后帮忙了。司马涯不屑的想。
“听人说,睿亲王跟镇国公一家因为一点小事闹得极不愉快,因此这回出宫特别跟二哥问清楚来龙去脉,这事……”她一脸严肃,“很严重,好在二哥没涉入,不然素素可能会很为难。”事实上,这件事她二哥本不想讲得很明白,是她硬问出来的,又技巧性的说这整件事搞不好是她日后在宫里生存的护身符,他这才松口。
“但哀家相信你大哥二哥绝不希望你知道吧?也不希望你卷入朝堂之中,这对你很不利,你确定要说吗?”太皇太后这么问,无非是要让司马涯听听,韩素素的心并非全向着母家的也不是皇上派来监视他的。
“出嫁从夫嘛。”韩素素说得理直气壮,甚至带了点俏皮,不过接下来,她的神情就变正经了,娓娓道来事情的始末一睿亲王拿了知阅省前州府大人一大笔钱,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目的就是要让前州府大人官复原职,没想到镇国公动作更快,早将那个肥缺塞进皇后母家人脉,自己人既己升官发财了,怎么肯让?
睿亲王自是不满,直言自己姓司马,是真正的皇室人,要是连这种事都摆不平,一张老脸日后往哪里摆?因此执意要镇国公安排的人让出位置。
但镇国公大摆权臣威严,言明前州府大人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才会被撤职,再上位也只是自找麻烦,这看在睿亲王眼里,就是趾高气扬,看不起他了,于是他便也直言在镇国公提携的官员里,也是鱼龙混杂,但只要送礼送得够,还不同样鱼跃龙门?
总之,两人为此心生嫌隙,这阵子见面都不怎么说话了。
说到这里,韩素素稍喘口气,喝口水放下杯子,继续道:“重点在后面,睿亲王在改变不了镇国公的决定后,找上二哥大吐苦水,还一一点名……”
她一连说了好几个地方官的名字,“这一些坐上官位的都是曾经拿钱塞给镇国公买官的,但这些买卖很值钱,他们坐上官位后,就从百姓那里剥削、勒索,更狠的连驻地军饷也扣起来了。算了算,他们收下来的可远比送给镇国公的黄金珠宝还要多。”
连驻地军饷也扣?!屏风后的司马涯难以置信的眯起黑眸,再想想她刚刚提及的官员,有多位确实地处偏远……难怪,天高皇帝远,镇国公还真懂得替自己找门路赚钱。
看来,他得速速派人去搜罗那些官员的事证,如此一来,便极有机会能扳倒镇国公。
太皇太后又看了屏风那方一眼,再看着韩素素道:“你是希望哀家把这事转给太子知道?”
韩素素用力点点头,“一来,他不会跟素素说话,二来,素素想,说了他也不信,只是素素的二哥一直保持中立的态度,也很少进宫探望,朝中大臣估计少有人知道素素跟韩家兄弟是亲兄妹的事情,”
太皇太后伸手握住她的,“真难为你了。”
“不会的,三大权臣钳制父皇已久,殿下说过,只要努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会让老百姓过上安稳的日子。”她很认真的说着自己的见解。
司马涯的胸口不期然一窒,没料到她会这么向着他,还以为她只是一介女流之辈,对当朝的局势看不清,摸不透,还以为她只会跟后宫的那堆女人一样,只顾着争风吃醋和争宠。
她的一番话让他对她另眼相看。
太皇太后拍拍她的手,“太子真有福气,有这样替他着想的良人,可惜他不懂得珍惜,还对你视而不见。”
“没关系的,人生任何的转折都有其意义,素素是不会放弃,更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难过上。”韩素素朝她眨眨眼,美丽的脸上有着俏皮又充满活力的神采。
司马涯看着她,那笑容仿如隔世。
“看啊,素素有太祖母您相挺,还有冷钢,他虽然没说什么,但素素知道他是认可素素的,所以,他也帮着周公公在帮素素,素素不是一个人,殿下他迟早会明白的。”
“咳咳咳……”太皇太后突然大声咳嗽起来,显然这一段不想让司马涯知道。但韩素素怎么晓得,急急的起身替太皇太后拍抚后背,让她顺顺气,又给她喝了口茶后,才继续道:“真的,周公公经常总要素素稍微挪移身子,等殿下的视线看不到素素时,就给素素喝莲子汤、吃甜糕,还有……”
“咳咳咳……咳咳咳……”太皇太后连忙又捂嘴咳嗽起来。
韩素素再次急急起身拍抚她的后背,一脸关切,“太祖母染上风寒了吗?要不要叫太医来瞧瞧?”
“不必了,咳咳……没事。”太皇太后假咳咳到脸真的红了。唉,原来要当牵线的红娘还真不简单。
见状,司马涯真是好气又好笑,他很清楚太皇太后在干什么。
果不其然,太皇太后立即转开了话题,“如果……太子有一天变心了,你总不能一直这样天天在书房外站啊。身在后宫,你要放开心态,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是常有的事情。”
如果他一直不理她吗?韩素素鼻头发酸,眼中有点泪光,但她深吸口气,压下来了。这事她近几日也有在思考,但待会儿再细想吧,这会儿,她先回答太皇太后的话。
“身为当朝太子,高高在上的,一个人很寂莫,其实殿下现在不喜欢素素也没关系,但至少要发现一个真心爱他、为他着想的人,愿意聆听、愿意陪伴他,提醒他要吃东西,若逾时没用膳,也有人盯着他吃……”她愈说声音愈沙哑,心疼全写在那双眼眸里。
司马涯凝睇着她一双明眸,阗黑的眼神变得深幽。
光听这一席话,太皇太后的心窝都暖了,微笑的反问道:“太子身边有这样的人吗?”
“有,就是我韩素素嘛,但他不要,也只能找第二个人选了。”说来有点小哀怨,但韩素素粉脸上的表情坦率又可爱,完全不见矫揉造作。
只是刚一说完,她才发现自己脸皮也没想象中的厚,还是脸红了。
她干笑了两声,“哈哈,好像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太皇太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眼角余光也不由得往屏风瞄了一眼。
司马涯也忍俊不禁的想笑。她还真是敢说!
“其实,太子上心里一直有你,只是朝中之事,汹涌诡异,不能将你牵扯其中,你的一番心意,想必太子会明白的。”这点太皇太后是心有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