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铭灌下一杯水,心跳才慢慢恢复平静。
闻昶等他接受之后才切入正题,开始问话。
“医院方面的消息是,两周前你被停职,是吗?”
“准确来说是15天前。”萧铭说,“我从来没休过这么长的假。”
“你一直在家?”
“上周日带俏俏去了游乐园,她一直吵着想去,刚好我......”他噎了下,才继续说,“除了那天就没出过门了。哦,不过我下午三点会去小区旁边的幼儿园接俏俏回家。”
高砚棠听到这个小名,眉眼微微一扬,笑着问,“俏俏?是你女儿的名字吗?好可爱。”
萧铭也笑了,提起女儿他浑身都放松了一点,“嗯,大名叫萧蘅,今年五岁。”
不知道是不是女儿让他完全冷静下来,萧铭之后显得镇静多了,答话思路也清晰了。
自从他被停职就一直在家,上周日带女儿去了银河湾附近的海昌游乐园,倒是有迹可循。下午三点幼儿园放学,他出行的最远距离也就是幼儿园了。
“11号下午五点之后你也在家?有谁可以证明吗?”
闻昶提起医院被害人的大致死亡时间,萧铭没有任何异常反应,想了想说。
“俏俏太小了,应该算不上证人,我妻子五点才下班,回来大概是五点半左右。”
闻昶做好记录,又问了关于病人家属的信息,这一趟也不算没收获。
萧铭起身送他们出去,走到门口,闻昶和高砚棠几乎是同时转身问道。
“医院休息......”
“你认识......”
声音倏地停下,闻昶和高砚棠面面相觑。
周继青走在两人前面,默默又挪了一步,颇有兴味地看着他们。
萧铭愣了愣,哭笑不得地说,“哎,你们一个一个问吧。”
闻昶下颌微点,伸手朝高砚棠做了个请的手势,高砚棠也没客气,继续问。
“医院休息室是科室医生共用的?平时什么人都能进吗?”
“对,私人物品都存在柜子里锁着,像工作服这种就挂衣柜了,也没人会拿。”
高砚棠道了谢,先转身出去了。闻昶看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这才问。
“你认识林浅蓝吗?”
萧铭茫然摇头,“不认识。”
“这位萧医生跟案子没关系。”周继青停在车边,语气肯定,“但凶手一定利用了他被停职的事。”
“嗯,我回去就找人调查这位病人的家属,突然爆出麻醉剂过量的问题,不太像巧合。”
高砚棠双手环胸,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萧铭说工作服一般就挂在休息室的衣柜,什么人都能进休息室,如果被害人手里拽断的绳子属于萧铭,那么凶手就一定在休息室出现过。
医院里人来人往,即便是晚上也有护士查房值班,凶手不可能避开所有人,一定有人见过他。
她摩挲着指关节,转身走到车道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周继青见她要走,问道,“小棠,你去哪?”
高砚棠拉开车门,抬起右手挥了挥,头也没回地说,“医院。”
高砚棠想去医院调监控,却在下车之后想起来,不该一个人来。
她在门口做了很久心理建设,都没能下决心走进去。
住院部进进出出的病人护士身上,都有很重的消毒水味,她站在门外都感觉那味道一点点缠上来,记忆里尘封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冒出来了。
鲜血淋漓,哀嚎遍野。
她右手握拳捶了捶太阳穴,闭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小棠!”
高砚棠被突然的叫声惊了下,一口气呛了嗓子,没忍住咳嗽几声,看着迎面走出来的人,“偲偲姐?”
许偲笑着上前勾住她的肩,“来查什么?”
“胸腺外科楼层的监控,还有去顶层的路线图。”高砚棠回答完,还想问,“偲偲姐为什么没回......”
“哎呀,监控我们也知道要查的,九楼的已经拷了。”许偲打断她的话,明显不打算回应她,“找去顶楼的路线图有用么?上面都没装监控。”
“......嗯,可以根据路线图,推测在死者死亡时间有谁去过顶楼。”
许偲若有所思地问,“那一起上去?”
漆长江和许偲在医院调查到萧铭之后就想到要查监控,反正萧铭那边有闻昶,他们就不急着回去,往医院监控室跑了一趟。
他们在监控室已经看过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拷贝之后就走了。
漆长江车都开出停车场了,突然接到闻昶的电话,说高砚棠去了医院,让他们跟着一起。
两个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漆长江打着方向盘又把车停了回去,问许偲。
“闻队这是什么意思?怕她查到什么有用信息还是跟着她能有新发现?”
这两者的差别就大了。
怕高砚棠查到有用信息不告诉警方,所以才要他们跟着,跟监视没两样。
如果是后者,那他们就是协助,闻昶在心底里是信任高砚棠的。
“不知道。闻队心,海底针啊。”
许偲考虑得比漆长江多,或许是身为女人的直觉,总觉得闻昶那句“你们跟着她”有引申含义。
像是把高砚棠纳入羽翼之下,让他们保护好。
许偲在门口看到高砚棠的时候,这种感觉尤其鲜明。
高砚棠压下心底的不适,点头,“我想上去看看。”
胸腺外科在九楼,格局跟十一楼是一样的,高砚棠重点看了楼梯和电梯。
电梯口有监控,但是两处楼梯,只有靠近病房走廊那一侧的楼梯可以被监控拍到,另一个楼梯口在医生办公室旁边,没装监控。
护士站有两个护士在值班,高砚棠过去问了萧铭医闹的事情,护士都是一脸愤然。
“萧医生根本没错,是病人在手术途中突然休克,抢救了好久都没救回来。”
“是啊,萧医生已经很难受了。他之前的手术成功率都是百分之百的,这是第一次直面患者死亡,应该要调整一段时间吧。”
虽然跟萧铭接触的时间很短,高砚棠也能看出他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工作上认真,对于家庭也不曾忽视,提到女儿时眼神都温柔了。
高砚棠问,“病人家属一开始的态度怎么样?”
“说到这个我就更不能理解了!”先开口的那个护士很是生气,“那几个家属说得好听,不管手术结果是什么都能接受,出了事就开始怪起医院了。”
“061床的病人很喜欢萧医生,倒是她那个小儿子,又不孝顺老人,还看不惯别人对老人好,一脸阴沉。”
护士被旁边那人轻踢一脚,“切”了声才没说了。
背后议论别人不是好事。
高砚棠也没追着问家属的事,闻昶会去查。
“麻醉剂过量的消息,是谁最先传的?”
“这......我们也不清楚,好像第二天忽然就开始说了。”
“医生还是护士?”
两个护士对视一眼,想到那天早上的情景,有些不确定地说,“好像是在病房听见的?查房的时候,那群病人聚在一起就在聊这件事。”
胸腺外科这一楼层,大部分都是因为乳腺癌住院,女性居多,而且都是四十岁往上的妇女。
妇人们最喜欢聊八卦,住院时间久了基本都认识,每个病房窜一窜,没事就聚在一起聊天,是最好的传播源。
高砚棠拧着眉,按理说,医疗事故这种事情不会空穴来风,病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只是因为061床的病人死了他们随口猜的,医院应该不会放任不管,又怎么传到家属耳朵里了?
除非,医院里的传闻是个幌子。
想明白这一点,高砚棠就想去找061床的病人家属。
医院的传闻是幌子,病人家属根本不是从医院听到的这个消息,而是有人故意透露的。
会是凶手吗?这一连串的事情都是预先设计好的?
高砚棠不敢往下深想了,高守维已经是一步千算,凶手的思维只会比他更缜密。
许偲拿了份医院地图在旁边研究,听着对话忽然也觉得不对劲,高砚棠看她一眼,顺手捏着地图,“偲偲姐,走吧。”
“谣言的源头不是医院?”许偲问,“萧铭被陷害是算计好的吗?”
电梯里只有她们两个人,高砚棠也没有隐瞒自己的猜测,说完还不忘提起闻昶说要调查病人家属的事。
“你们直接回警局吗?”
“一起去找闻队呗。”
许偲哪能不知道她的想法,明明也想调查病人家属,又怕警局嫌她碍事,小姑娘怎么想那么多?
“小棠,咱们也都是喝过酒的交情了,你还不知道组里的氛围?”许偲说,“闻队那样八风不动的性格,都能为了你特意给漆哥打电话,其他人哪会不喜欢你啊。”
高砚棠眉梢一挑,“闻昶打电话?”
“是啊,我跟漆哥都走了,半路接到电话才回来的。”许偲意味深长地朝她笑,“闻队亲自吩咐的哦。”
“叮”一声电梯响,拉回了高砚棠的思绪,她没再问了,跟着许偲上了车。
闻昶去见061床病人的家属,是直接从萧铭家过去的。念波查的快,病人姓名报过去,没几分钟就查好了。
去医院闹事的是老人的小儿子贾弘,四十九岁,他有两个儿子,一家四口住在两室一厅的房子里,小区也有些年代,最高就六层,没电梯,环境也不算太好。
闻昶和周继青一前一后地爬楼,停在401前,敲门敲了很久也没人回应。
“跑了?”
周继青摇头,“没必要,医闹的事他们既然敢做就不会怕。工作日不在家也正常。”
闻昶打开手机看了眼资料,贾弘在一家建筑公司当保安,他妻子则在小儿子的小学食堂里工作。
“去建筑公司。”周继青话音刚落,闻昶就接到了许偲的电话。
“闻队,你们在哪儿呢?小棠要去找061床病人的小儿子,你报个地址我们过去。”
闻昶看了周继青一眼,“病人的小儿子怎么了?”
手机那边顿了顿,过了会儿才传来高砚棠的声音,“护士提到这个人的时候,带着很重的个人情绪,外人都能看出来他有问题,不查不行。”
闻昶低声应了,把建筑公司的地址告诉她。
挂断电话,他拍了拍周继青的肩膀。
高砚棠是根据护士的话确定贾弘有问题,周继青却在没有任何前提情况下,锁定了贾弘,不愧是FBI都抢着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