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容繁用过早点就出门了。
谢容徵正欲起身去书房,春儿走了进来禀告道:
“小姐,青崖书院又派了人来,说要见您。现在忠管家在偏厅招待,您看是要去见见,还是让奴婢去回绝了?”
二岩居士三日前送来帖子,邀她去青崖书院。她早已回帖婉拒,不料竟又派人过府来请。
既招待在偏厅,可见与之前来传话的小厮们不同,不去见也不好。
“那就过去看看吧。”
“是。”春儿含笑跟在谢容徵身后。
往常都是谢宁随侍,如今搬到新院子,她们露脸的机会也多了,春儿只觉得自己成为小姐心腹的日子指日可待。
谢容徵而言不过随意的举动,倒不知觉让小丫鬟膨胀了起来,一路走来,心中窃喜。
偏厅里,管家谢忠正招呼青崖书院的陶然喝茶。
转眼见谢容徵走进来,谢忠迎上去对她引见道:“小姐,这是青崖书院的陶公子。”
看到谢容徵,陶然也是连忙起身,微笑行礼:“青崖书院陶然,见过谢小姐。”
“谢容徵,见过陶公子。”谢容徵朝他淡笑回礼。
陶然鲜少出书院,又是第一次来侯府,举止颇有些拘束。两人互礼后,他站在那边,感觉有些尴尬。
“陶公子请坐。”谢容徵伸手请他入座,自己也随后坐上主位:“不知陶公子来府上,所为何事?”
“书院今日举办诗会,先生让然来谢府邀请谢小姐过去。”陶然从袖中拿出贴子说道:“这是邀贴。”
谢忠上前接住后递给谢容徵。
“邀谢容徵师侄七月初七辰时来青崖书院一叙。尔若再拒,吾亲自登门相请。二岩居士沈叡笔。”
谢容徵无奈,合上邀贴笑道:“先生这是不容我拒绝了。”
“先生说让我无论如何都要请到谢小姐。”陶然有些不好意思。
“那陶公子稍事片刻。”
谢容徵吩咐谢忠准备车马,又让人把谢宁唤来。
谢忠办事利索,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安排妥当了。
与陶然站在府外,马车就牵在跟前。谢容徵不知他要如何过去,遂问道:
“青崖书院在城北,有些路程,陶公子不知如何过去?”
“然是步行过来的。”
陶然羞涩地低了低头,他是走路过来的,但来的时候多绕了些弯路,故而有些迟了。若是再走回去,恐怕会迟到。
谢容徵也看出他的窘迫,邀请道:“陶公子若不嫌弃,可与我共乘。”
“如此,多谢谢小姐。”陶然冲她行礼说道。
谢容徵颔首一笑,先进了车,陶然也随后跟上。
马车内的摆饰不多,简洁雅致,却能看出并非俗物。
陶然出身寒微,坐在车上,不敢多看多瞧,整个人看起来倒有些僵硬。
谢容徵见他拘谨,随意问道:“七月七是女儿节,书院男子居多,缘何在今日办诗会?”
“先生说,七夕多相思,思来使情浓,情浓则出好诗,故而在今日办诗会。”陶然低垂着头抿嘴微笑,勾起两个梨涡。
他模样稚嫩,身穿蓝白色长衫,双手放在膝上,坐姿端正,看着十分乖巧。
“先生倒是有想法。”谢容徵微微一笑。
街上热闹,人声鼎沸,吆喝四起,她支起车窗,静静地看向车外。
陶然抬头看了她一眼,想到君子目不斜视,又迅速低下头,眼睛盯着手指,心中默读书文。
马车到了青崖书院停下。
谢宁打开车门,让陶然先行下去,随后再扶谢容徵下车。
门口有守门的老仆,见是陶然才开门放行了,但车把式和随侍的谢宁都被拦在门外。
“书院外人不得随意进入。”陶然解释道。
谢容徵客随主便,让谢宁先在此等候,就随陶然进了书院。
七年前她曾去过原来的青崖书院,是在南城的一间砖瓦房。
二岩居士多年来收学生,只收取微薄束脩。纵有权贵塞来子弟与百两黄金,他也视若无睹,一概退回,因此虽是盛名师望,却过得清贫,书院也很简陋。
后来他的学生中,有位商贾之家的子弟,继承家业后,为感念师恩,遂将家中这座别院赠予沈叡作青崖书院。自此后,青崖书院便移到了城北。
这里本是别院,进了门,看书院内的布局景观也与寻常大户人家住所并无二致。
“正堂是平日里授课的地方,诗会布置在后院。”陶然领着谢容徵,指着大厅介绍道。
厅中倒像个书院的样子,摆放了十来张桌椅,堂间也是挂满字画。
字画都是书院学生所作。若是谢容徵进去一看,就能发现里面不少提笔之人早已经声扬在外。
“陶师兄你回来了!”厅中走出一个学生名作常溪,手中拿着一块砚台,瞧见陶然欣喜地摇手打招呼:“先生都念了好久,你快过去吧。”
他又看到陶然身侧的谢容徵,快步走了过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谢师姐?”
“那快带我们去见先生吧。”陶然见他乱认师门忙打岔。
“没想到师姐真的过来了,又是七夕在此与师姐初会,今日我真是无憾了。”常溪意兴盎然,边走边侧过头来看谢容徵。
常溪一向没个正经,不想今天嘴也把不住乱说话。
陶然看向谢容徵,见她脸上并无不喜,又怕常溪无赖样唐突了她,忙上前去,小声说道:“你若再说些浑话,先生面前有你好受的。”
经陶然警告,常溪撇了撇嘴,不敢再乱说。
沿着回廊直走,绕过两个拱门就到了后院。
说是后院,后花园更为贴切。旁边就是一个荷塘,周围架了遮阳的油布,书院的学生们端正并排坐好,上首的位置则坐着二岩居士沈叡。
姚愫君坐在座位上,她本就是容易分神的,其他学生都在写先生布置的课题,就她一眼望见远处走来的谢容徵。
谢容徵自然也看到姚愫君。周遭的学生们都在低头书写,就姚愫君一人对着她挤眉弄眼的。
“你若在东张西望,我便罚你抄百遍诗经。”二岩居士睁开眼,瞟向姚愫君。
“陶师兄回来了。”姚愫君缩着头,小声说道。
沈叡翻过身去,果然看到陶然领着谢容徵过来。
“嗯哼!嗯哼!”他端正身子,清了清嗓子,瞪了眼最不长进的姚愫君:“都认真点,别给老夫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