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和师兄妹们都在前面。”陶然抬手和谢容徵介绍:“我出门前先生布下了课题,到现在他们也差不多快写完了。”
三人走到二岩居士身边。陶然与常溪对沈叡行礼后,就入座了。
随后谢容徵也朝沈叡作揖道:“多日未见,先生一切可安好?”
“哼。”沈叡鼻子吭了声气,睁开眼没好气地说道:“不过是邀你过来看看,还得三催四请,看来以后得老夫亲自登门去请你才肯过来?”
“先生言重了,是容徵愧对先生好意。”
“也是,你们年轻人就是嫌弃我这老头子。”沈叡侧过身,收拢衣袖,又用余光偷偷瞄谢容徵。
谢容徵绕到他面前,一本正经地说道:“先生大才,纵观天下,无人能出其右。若得先生指点,胜读诗书万卷。然近日多纷扰不便外出,故却了先生雅意,是容徵愧对先生盛情。”
这番吹捧的言论,显然十分受用,沈叡捋了捋胡须:“那是自然。”
“咳咳!”又觉得自己有些忘形了,沈叡端正了坐姿,对下首的学生说道:“时间差不多了,都停笔,课题交予吴殊。”
有了先生先前的告诫,学生们不敢都说话,井然有序地把课题一一叠收好,传递给首座的吴殊。
吴殊起身将这一摞课题放进书盒,而后转身对座上的沈叡道:“先生,课题已经收置妥当。”
“那就开始吧。”
学生们听到开始,纷纷站了起来,把桌子摆成并排。
见他们收拾得差不多了,沈叡就想站起来。
无奈,他盘坐久了,双腿发麻不听使唤,颤了颤实在撑不住,最后只好把脚又缩了回去。
“嗯哼!”沈叡清了嗓子,看了一眼吴殊,吴殊会意,上前扶他。
沈叡被搀扶着走到前面,挥了挥手示意他回去。
众人知道先生要训话了,整衣危坐,不再发出响动。
“今日诗会,特请了我那好友的弟子。”沈叡顿了顿,回头看了眼谢容徵:“想必你们也有所耳闻,现在也见到了,就站在我身侧。”
谢容徵见他点到自己,也就走上前去,与座下的学生们互相行了礼,就算见过。
“你就坐那吧。”沈叡指向右手边的空位,示意她入座。
谢容徵对座位旁的王之衍微笑颔首。
两人还未来得及说话,沈叡那边落了座,宣布道:“人俱已到齐,就把酒都摆上吧。”
谢容徵这才注意到每人的位置下都放了一小坛梨花酒,不由发怵。
听闻摆酒,学生们都拿起桌边的搪瓷碗满上。
“上次你说不能饮酒,衍便擅自做主把你的酒换做白水。”王之衍端坐,一手拿着酒坛,将案边的搪瓷碗倒满。
谢容徵本对着酒坛子犯难,听到他这么说,如释重负,也将水满上。放置酒坛时,低声对王之衍道谢:“多谢。”
“庆人间七夕佳令,办此诗会,吾自酹梨花酒。”沈叡端起瓷碗,一饮而下。
众人皆端酒饮下,一时间酒香四溢,梨花香醉人心。
只谢容徵喝的清水,她饮完将碗置于一旁。
都说诗酒人生,她看着其他人酣饮,心生艳羡。
饮罢,学生们开始磨墨。
姚愫君也像模像样地跟着拿起砚台研磨。她早知今日会有诗会,前几日偷偷做好一首。
看其他人都动笔了,她却不急。
心知自己文思不如同门,若是太早写好,先生一眼就能看清门道。她和以往一样,叼着笔,斜眼打量其他人。身边的陶然师兄已经开始动笔,再看其他人也都是成竹在胸的样子。姚愫君又偏过头,看向谢容徵。
见她正提笔凝思,神情专注,从没见过谢容徵这么认真的样子,姚愫君手撑住头,看着看着整个人就呆住了。
“咳咳!”沈叡假装咳嗽,瞪着姚愫君,可惜她早神游九天了。
陶然看了看姚愫君,又看了眼快要掀桌的先生,用笔戳一下她提醒道:“愫君。”
姚愫君还有些恍然,抬头正对上眼睛冒火的沈叡,吓得她一激灵,赶紧落笔写作。
“先生我已做好。”
陶然将笔放下,对沈叡说道。他所作的诗中规中矩,寻常时候都是等先生评点完其他人之后才会拿出来,断不会出这个风头。
此时沈叡正死盯着姚愫君不放,陶然若不站出来,第一个评的就会是姚愫君的诗文。
姚愫君诗文字画、天文算数都是书院垫底,以先生脾性,虽不会像平日里那般责骂,但是一通评判下来,姚愫君与谢容徵也是脸上无光。
思及此,陶然站了出来,将自己的诗呈上。
谢容徵初来书院,自然不知。可在有心人眼中,陶然的举动就有些意味了。
接过陶然的诗,沈叡不过看了一眼,就把诗放下。
“这么久了,你仍是没长进。”
果然,沈叡毫不留情地批判陶然。
“然让先生失望了。”
从未被先生如此指责,陶然面上羞赧,局促地退下。
“你这是何必。”吴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摇晃手中的瓷碗,又饮了一口酒。
陶然将诗搁在案下,不再说话。
先生素来看重陶然,连他都挨了骂,其余人更不敢贸然上交,低头反复删改。
唯有吴殊将手中的梨花饮尽,笔落诗成:“我好了。”
说完呈了上起。
沈叡本面色不善,见了他所作的诗,脸上才和缓了许多。
“不错。”他捋了捋胡须,又看了一遍:“等会儿再拿下去传看。”
见沈叡心情好了不少,众人也都走了上去。
只是看完一圈,沈叡难免有些失望。
特在七月初七办诗会,就为了在谢容徵面前展现一番学生的诗才。只不过,这些和他们往常所作的大同小异,并无出彩之处,唯一能拿得出手称道的也就吴殊的一篇。
等他们交完,谢容徵站起身,也递上她的。
沈叡直了直身子,接了过来,看了一遍后,不由念道:
“络角星河菡萏天,一家欢笑设红筵。
应倾谢女珠玑箧,尽写檀郎锦绣篇。
香帐簇成排窈窕,金针穿罢拜婵娟。
铜壶漏报天将晓,惆怅佳期又一年。”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