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小花轻轻拍醒我,叫我起床吃早餐。我担心她的体贴照顾,会不会将我惯坏。梦里的所见记忆深刻,两张神似的脸让我有些迷惑。披香殿里的侍香是梦中的故事,也许那是冥冥中的前世。而现实里的她是我白首夕阳下的伴侣,是与我长相厮守的爱人。
坐在床上呆想,她问我想什么那么认真,又自言自语让我别给自己压力。接着,又是忽然冲到卫生间呕吐。
“仍然不舒服吗,我们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再去看奶奶如何?”她如此难受,担心奶奶认为我欺负她。
“没事,是胃酸过多。快吃吧,再晚路上人就多了,路况也不怎么好。”她说得对,毕竟安全最重要。
去前台预留一天房间,大堂经理小文问我们自驾还是租车游玩,我回答自驾念湖。她是个长相甜美声音好听,皮肤有些黑的云南本地女孩。比较之下还是老婆白皙高挑些,心里欢喜,天下只有我老婆美。
小文抱歉说,预留房间需要缴保证金。我点点头,全额付了第二天的房费。我有个不让他人为难的习惯,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不成规矩难成方圆。
“好的,奎先生您们已经续房成功,祝您们旅途愉快,平安回家。”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行业礼仪,我认为旅游和酒店管理是最人性化的管理模式。
“承您吉言,再见!”出了前台,下一层是大厅。有几个闲散客人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旁边都有拉杆箱,看样子是在等朋友。
见我们下来,微笑着点头,我也咧着嘴予以回报。过后回忆起来,以我这么冷性子的人,是何时开始搭理陌生人的。
点点后备箱给奶奶的礼物,满满的全在这里。
“老婆,回娘家咯。”我挤眉弄眼的撩拨她,她只抿嘴笑。
由于昨天下雨的缘故,而通往大山包的路又是省级路,弯道大,路面又窄,我开得小心极了。她熟悉这边的路况提醒我减速行驶,预防路边忽然蹿出的猫狗,这一趟完全没有上次过来的轻松。小花的脸色不好,嘴唇惨白。我问她是不是又不舒服?她摇摇头说只是有些紧张。也许她自己也分不清是被我的驾驶技术吓到还是身体原因。外在因素还好解决,若是身体?对,这一次回去一定拉着她做个身体的全面检查。
“快到了,车停在景区外面,我们步行进寨子吧。”我也是这么想的,所谓夫妻同心。
还是那条山路,雨后很湿滑。小花走惯了这种路,显然比我有经验,嘴里提醒我要怎么走才不会滑倒。平时步行二小时,今日多走了一半的时间,大致是因为我不会走路的原因。到了寨门回头看我的狼狈,笑得差点岔气。我也懊恼,这一腿一脚,我的詹12全被泥糊住,这次算全毁了。
“莫气,回去我给你洗干净。”她一边说一边笑,我又被她的笑迷得七晕八素。
“不成,老公走不了啦,需要动力!”我假意生气不走,她跑过来哄孩子似的哄着我,飞快的在我脸上啄一口。
“啊,这下不算,又不是鸟啄食,没诚意。”我们还在嬉闹,寨门瞭望塔上的人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他就是小花的表叔。
“小花,你又带这外族后生回来做什么?”洪亮高亢的声音传来,吓我一跳。我还在找声音的来源,小花低着头告诉我他在塔上。可哪里看得清楚那么远的地方,他这声音简直就像从扩音器里传出来的一样。从寨子里其他小木楼里出来好几个年轻人,果然这就是他们抵御外敌的方法。
小花带着我匆匆进了奶奶的小木楼,寨子里人的声音鼓噪起来,估计他们在议论为什么再次带我回来的原因。
“奶奶,我回来了,还有他。”小花提起我声调低了。
“知道回来啊?我以为你再也不顾我老婆子的死活,嫩要跟那小子过去。”显然奶奶在生气。
“奶奶,您老人家好!”我满脸堆笑的向奶奶问好。
“又是你?造孽啊!”奶奶开始呜呜的哭亦或是呜咽。
“来,奎哥我们给奶奶跪下,求她原谅我们。”我和小花噗通跪在奶奶面前,求得她的原谅。
“你们也不必跪我,这事我可做不了主。早说过你们走在一起会祸及家人无辜,你们不听劝非要不可为而为之。小花你过来!”奶奶这一次很清醒。
“小花啊,奶奶再也帮不了你啦,这是你们孩子一条生路,希望它可以救你们。”奶奶手里攥着什么东西,交到小花手里。
“快快,堵住门,被别让他们跑了。”外面的人越来越多,怒喝声此起彼伏。
“走,孩子!这里有奶奶,你们快些从那个豁口出去,一直走,别再回来。”奶奶知道村民们不会轻易放过我们,让我们快跑。可是,我们是来接奶奶走的,怎么可以留下她一个人。
“不行,奶奶要走一起走。”小花泪流满面的要带上奶奶,我伸手去搀扶她。
“小子,小花就交给你了,带她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啦。”奶奶忽然站起来,杏眼圆睁,嘴里念念有词。
“奶奶,不,我不走。”小花执拗不肯离去。
“快,你带她快走!她既已有了你的骨肉,一定会被送上祭坛,那更是死路一条哇。走啊!”奶奶口吐白沫,轰然倒下。
“奶奶……。”凄厉的喊声划破嘈杂,小花晕过去。我手忙脚乱的抱着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那,那边,快,快走……。”奶奶拼尽最后一口气,给我指出逃生之门。
“嗯,奶奶再见,我们走了,您保重。”我抱着她向奶奶指的方向狂奔。越过篱笆,穿过荆棘,脸疼,皮肤疼,直到麻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跑,跑,跑。
“奎哥,醒醒。”是小花的声音,我很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十七岁那年我在广源寺外遇见一群少女在议论秋水轩唱和,其中一个温软纤细的声音吸引了我。我探头寻找,发现是一个素颜白净的女子。我知被那群少女们发现,便灵机一动,步了秋水轩唱和的韵,借花坛中的白梅花吟出一首《贺新凉》,既咏梅也咏那位素颜白净之女子。
其实初初我是不喜欢婵儿的,对我来说,这种婚姻只是政治产物。可是,经过相处却发现了婵儿的很多可爱之处。
一次大雨,我在书房看书,久久不见她来。四处找不着,突然看见她在后院撑着两把伞,一把遮自己,一把遮着刚开好的荷花。我觉得好笑要她进屋,她还是拖拖拉拉好半天才听话。诸如此类,我更多的发现她的有趣。此后,夫妻间感情迅速升温,如胶似漆。
后来,我把那首《贺新凉》给她看了,她沉默良久之后一字一顿地说:“这首我似曾相识。”难道冥冥中我们的缘分早已注定。原来她就是我十七岁那年见过的素颜白净的女子。
婵儿曾问过我,最悲伤的字是哪个,我不解,她说:“是‘若’,凡‘若’出现,皆是因为对某人某事无能为力。”此后,我的词里常见“若”这个字。“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这又是谁的故事,我心压抑无法释怀。婵儿是谁,想到这个名字疼到心尖上。是了,披香殿里的影像,那是我和侍香的二世情缘。深深浅浅的烙印在记忆深处,不敢触碰。
“终于醒了。”面前的小花哭肿了眼睛,脸上脏兮兮,还划了一些小口子。
“这是哪里?”我翻身起来,却发现浑身疼得厉害。“好疼啊!”
“老公你别动,先躺着休息一会,我出去找草药,刺耳草或是野三七给你敷伤口。”小花说去给我找草药,我没听错吧。放眼一看竟是一个干燥的山洞,洞里还铺了草。这是什么地方,难道是野人的窝吗?
“老婆别去,这点小伤死不了,你在我身边我才踏实。”我叫住她,以免再出有意外发生。
“可是,你浑身都是血口子,我看着都疼。”小叫花一样的脸,更让我疼惜。
“来,过来,老公抱抱你就没事啦。”张开双臂等她投怀送抱。
“哎哟!”她轻轻的靠着我,还是不小心碰到伤口,一个没忍住叫出声。
“怎么,都怪我弄疼你,我看看。”梨花带雨的样子,楚楚可怜。管不了哪里都疼,捧着她的脸深深的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