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舞后,李胆摆手示意不要再上别的节目。皇后等人都觉得情形有点诧异,程宗勖心中明白,皇上的正事开始了。
李胆举酒当胸,冲着常平公主武淳凤微微一笑道:“皇姐请了。”
言罢,李胆一饮而尽。长公主连忙抱以一笑,端起酒杯冲皇上举了两举,一饮而尽后,道:“谢皇上!”
“嗯!”李胆点点头,“朕今日特地设此家宴,就是想请皇姐来与朕说说话。”
武淳凤闻言吃了一惊,急忙站起身来,躬身道谢:“谢皇上!臣女受宠若惊,实在惶恐之至!”
她本来以为,皇上仅仅是为了安抚晋王及其故旧才特地赐了这场家宴。可没想到,皇上竟然说是特地为她才办的。
“皇姐坐下说话。”李胆抬手示意她坐下后,继续说道:“当然了,朕叫皇姐来,并不是想与皇姐拉家常,而是有一事相求,但不知皇姐愿不愿意帮帮朕?”
“这……”
长公主心里倏地一动,立时明白皇上赐宴的本意,“原来是这小子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哼!自己解决不了,这才想起长姐来啦!”
但是,不论她心里怎么想,都不能说出来。只见她猛地把脸一扬,微微带着几分傲气地朗声回道:“皇上但有用得着臣女之处,臣女定当竭尽所能替皇上分忧。”
若是换了旁人,要表达这样一翻话必须站起身来,躬身行礼后再开口。但是武淳凤向来骄纵惯了,加之她又是皇上的长姐,因而也没人跟他计较礼数。
“呵呵呵……”
李胆听她说得恳切,呵呵一笑,趁热打铁地道:“朕这件事还真得要借助皇姐的威望才能办成,还希望皇姐不要推辞。嗯……”
微微一顿后,继续说道:“朕于数日前曾做一梦,梦见太宗皇帝站在朕的榻前流着眼泪对朕说,‘高皇帝当年选定的都城是长安,不想传至汝母时却迁来珞阳,至今已经十五载。高皇帝及朕都希望汝能及早还于旧都,也好让李唐天下能够接续下去’。”
“朕醒来之后,思来想去越发觉得此梦不凡。必定是太宗皇帝在告诉朕,若要咱们李家的江山社稷自今而后代代相传下去,宗室繁盛不衰,就必须回到西都长安去。”
言罢,注视着下面的一众近支宗室,想先看看大家的反应。
程宗勖立即站起来,躬身奏道:“皇上乃受命于天,今更得太宗先皇帝以梦相托,托之以李唐天下之长远大计,实乃正当其时。臣以为皇上无须犹豫,及早下旨还于旧都方是正理。”
顿时,皇后徐氏、栖凤公主李凰澜、商王李念、几家远支宗室及其夫人等全都站起身来,躬身道:“臣等附议!”
“好!众卿平身,坐!”
铭皇李胆抬手示意大家坐下,然后瞥了一眼仍然没有表态的常平公主武淳凤,脸上略有不悦的神色,悠悠地问道:“不知皇姐对迁都一事,以为如何?”
“呃……”
武淳凤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连忙平复下震惊的情绪,起身行礼道:“噢!臣女是想,迁都这么大的事情,皇上还需要同百官在朝会上商议之后,再行决定比较合适。”
“若是只依臣女的意见,臣女的心里实在巴不得皇上及早迁都回长安。不过臣女既然被母后赐姓武,而父皇、母后的陵寝又都在神都南面的襟陵,所以臣女想在皇上迁都前请一道旨。”
“请皇上允许臣女一家仍旧留在神都,以便能随时前往父皇、母后的陵前拜祭。襟陵有臣女看护,而皇上亦可以安心还于旧都,以令高皇帝及太宗的陵前时时得以祭典。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请皇上恩准!”
“哼!想留在东都继续搞你的小动作吧!”
李胆的心中自然明白她在打着什么主意,扭头与程宗勖对望一眼,然后淡淡一笑,“朕原本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今日特地请皇姐入宫,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呢!不想皇姐倒先行请旨了,好!朕现在就召准!”
武淳凤没想到他竟然没有丝毫犹豫便一口答应下来,觉得十分诧异,连忙站起来躬身说道:“臣女谢皇上恩点!臣女即日起便在家里为皇上设下长生牌位,早晚三柱香,唯愿我主长命百岁!”
她回去后,果然为幼弟李胆立了块长生牌位,早晚命人上香,自己也时常亲自上香。不过武淳凤上香时,心里却在诅咒铭皇李胆短命早夭,最好当年就死掉。
但是,不管武淳凤心里怎么想,铭皇李胆仍然要将一件重任托负给她。
李胆再次举杯与皇姐对饮后,淡淡地道:“朕想请皇姐做几天说客,替朕去好好劝劝前朝的那几位老臣,请他们在朝会的时候不要过于反对迁都一事。皇姐如能办成此事,朕自当感念皇姐的大恩,日后皇姐但有所求,朕无有不从。”
其实,这些由他二人的母亲神武皇帝武宫婵所提拔的前朝旧臣,目前依然占据着朝中多数要职,而且门人众多,不论朝野都能左右朝政大局。
武淳凤当即拜倒敬谢天嗯,口中高呼道:“谢皇上宠信!臣女自当尽心竭力去办,争取令皇上及早完成还都的心愿。”
“嗯!”李胆点了点头。看得出来,皇姐倒是巴不得自己早点走人,好把若大的神都留给她,让她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哼!你既如此冥顽不灵,那就休怪朕心狠手辣。”
李胆的脸上仍是笑容满满,举杯接受大家的祝贺。他知道,长公主的事情迟早都会暴发,自己倒不如借着迁都的由头顺便推她一把,以便令她的阴谋尽早实行,到时候收拾起来也容易些。
于是,这场家宴便在姐弟二人表面上一团和气,暗地之中劳心斗智下继续进行。李胆的心愿一时得偿,心怀大畅,直喝得酩酊大醉后,皇后这才传懿旨宴会结束,各家宗室一齐站起,山呼“万岁”后告退还家。
回到馆驿后,王妃柳氏支出侍女后,低声问程宗勖皇上召见他的时候,两人都说了些什么?
若是面对真正的晋王李勉的话,这种事情她原本是不该问的。但,既然是程宗勖代替李勉去面的圣,她便不得不问明白,回头李勉回来后也好如实回秉。
宗勖没有丝毫隐瞒,将自己与李胆的奏对一字不漏地重复一遍。至于柳王妃能不能全都记得住,就不关他的事了。
柳王妃听后,淡淡一笑道:“先前倒没看出来,你才来了几天,对朝庭当中的事情倒是知道的不少呢!唉!若是王爷也能像你现在这样上进,我就什么都不求喽!”
“呵呵!”宗勖跟着笑道:“您就放心吧!王爷这次回来,自然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到时候,他这个晋王的爵位还能继续传到后三代。”
王妃闻言顿时喜形于色,神情亢奋地问道:“是吗!你说得都是真得,我的儿子和孙子也都是晋王吗?”
“那当然了!”
宗勖十分肯定,跟着又叹息道:“唉!可惜的是,也只能传三代,离着我还差着好几十代人呢!到明朝时候,有几代还做了人家的家奴。不过还好啊!随后便又有人封为王,一直传了七八代之多。”
“哦!你知道的不少嘛!”
柳王妃望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一时间不禁有些动情,连忙端正身心,转念一想接着问道:“你知道将来的事情,这没什么,你知道王爷的祖上是干什么的吗?”
“知道一些。”
宗勖也察觉到她的呼息有些异样,连忙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站在窗前背对着她。
柳王妃也把头扭向一边,语气和缓地道:“你可别告诉我高皇帝当年做过唐国公的事,这些我最清楚了。我想听的是隋朝以前的事情。”
“好吧!那我就从远祖说起吧!”
宗勖并不回头,隔着窗纱望着窗外远处正在有说有笑的侍女们,缓缓地道:“李家的远祖,并不是太上李耳的后人,而是轩辕黄帝的后代,轩辕氏!三代之时,却没有什么名仕。”
“之后,于秦汉之时才出了一位了不起的祖先,便是刘侯张梁。然后,有几位祖先在南朝为官,那时改姓为梁。后来有人出使北周时,留在了北周,这才改姓为李,之后的家谱您大概就都知道了。”
“啊!原来是这样。”
柳王妃顿时觉得非常惊奇,“没想到,太宗皇帝一心要寻找的正本源流竟是轩辕黄帝。呵呵!若是太宗皇帝还在世的话,不知道他老人家会做何感想?”
“呵呵……”
宗勖听她竟也如此天真,呵呵一笑:“这件事情,太宗皇帝自然是知道的。因为,老祖先张梁一直都活着,曾经对太宗皇帝讲起过祖上的传承。”
“啊!还有这种事儿?”
柳王妃更加好奇了,当即想到既然这位老祖先还活着,也就说明他一定有长生不老的方法,而且说不定当初秦始皇苦苦寻找的不死药最终被张梁找到了。
“这么说,你也见过他喽?”
程宗勖微微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然听到有人敲门。“咚咚咚……”
柳王妃以为是丫头们回来了,心里登时十分不悦,没好气地道:“外面谁呀?敲门也不挑个时候,不知道我正跟王爷说话吗?”
她这句“王爷”说得相当自然,没有丝毫做作,外人自然听不任何异常出来。
只听门外有人格格娇笑道:“呵呵!你们两个假凤虚凰的,不会是想背着我假戏真唱了吧?”
跟着,“吱扭”一声,门被人推开,随后一个俏丽的身影跳进来。宗勖回头一看,正是项尤雪。
“你不在终南山呆着,又跑来珞阳做什么?呃……等等,你是怎么来的?该不会是……”
“你猜对啦!”
项尤雪跟着冲屋里的两人“嘿嘿”一笑,走到窗前拉住宗勖的手,俏脸贴在他的胳膊上显得极是亲近,柔声道:“好几天你都跟这个女人在一起,人家不放心嘛,所以就过来看看。不过还好,没让我抓着现行。”
“别胡说八道!”宗勖望着柳王妃,斥责道。
“王妃是我的老祖先,你这样想真是太不应该了!”
“噢!”项尤雪淡淡地应了一声,回头冲柳王妃瞥了一眼,“噗嗤”一声到底还是笑了出来,抬手跟她打招呼道:“老祖先你好!我跟他,我们才是……”
柳王妃脸上一红,跟着微微一笑冲着二人点点头,起身说道:“我知道,你是他的,呃,你们叫做女朋友,对吧?不打挠你们了,我先回屋了。”
“老祖先,慢走啊!”尤雪望着她的背影,笑嘻嘻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