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侍卫和众家奴见到这一幕,无不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老大半晌都合不上。
胡子茬吓得直缩脖子,“咕咚”咽了口吐沫,低着头用颤抖着声音说道:“回,回王爷,奴才知罪了。求王爷看在长公主面上,就高抬贵手饶了奴才们吧!”
只听程宗勖缓缓说道:“饶了你们不难,但是你们必须向天发誓,从今往后不得再干一件坏事。”
“是是是!奴才等这就对天发誓。”
胡子茬回头瞥了一眼众家丁,呼喝道:“奉王爷命,大家一起对天起誓!”
然后,也不理会众人,回头跪直了身子,抬起右手与肩齐,大声说道:“苍天在上!小人武忠现在发誓,从今往后决心痛改前非,不再做一件坏事。如违此誓,天打五雷轰,不得善终!”
就在他发誓的同时,后面的一众家丁也都跟着他鹦鹉学舌般地向天起誓。武忠等人起完誓后,见程宗勖没有说话,忍不住抬头望着他。
“回王爷,奴才们都已经发过毒誓了。奴才们是去是留,还请王爷示下。”
“嗯!”程宗勖轻轻地嗯了一声,睥睨良久才朝他们挥了挥手,“好啦!都回去吧!”
言罢,程宗勖转身回房间休息去了。武忠等人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同样转回身头也不回地跑了个干干净净。
然而,武忠等人并没真得改邪归正,对于自己所发的誓言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一行人逃出朝升客栈之后,改投到官家的驿栈住了一宿。次日天刚放亮便起来赶路,他们要先行一步回到京城,然后在长公主面前狠狠地告李勉一状。
武忠骑在马上,在经过朝升客栈门前时,忍不住恨恨地道:“哼!要不是先帝顾念手足之情,他李勉算个屁呀!爹都叫他奶奶给杀了。你们说,像这样的不肖子孙有什么资格教训咱们?啊!”
“就是!他们晋王府连进个京都要奉召才能来得了,怎么跟咱们家的长公主比呀!”一个家奴随口附和。
另一个家奴也跟着恨声道:“等回去见了公主,我非得好好编排编排这个李勉不可,到时候他不乖乖地把那几个丫头送给咱哥几个,这事儿就没个完。”
旁边一个小子担忧地道:“可是,昨儿这事终究是咱们理亏在前,等会儿见了公主,该怎么说才能让公主生气?然后,咱们还得想个办法,也好帮着公主对付这个李勉。”
“嗯!”胡子茬回头看了他一眼,赞同地点点头,“是得好好想想,不然就算公主肯听咱们的话,可这个李勉也不那么好对付。”
言罢,回头冲众家丁喝道:“大家快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谁要是能想出好办法,大家轮流请他吃七天饭。”
“好……”众家奴听他发了大话,一齐鼓掌叫好。当下人人奋勇,个个争先铁了心要让晋王李勉好看。
武忠等人回到驸马府后,跟家里人一打听才知道常平公主武淳凤没在家,而是到正阳街上的戏楼听戏去了。
据说,今天这个戏楼里来了一个河北的班子,汉代的戏唱得很别致,像什么“王熙凤衣锦还乡”、“朱买臣休妻”、“司马相如升官图”等等,尤其是有一出戏说做“赵王如意传”,是武淳凤最爱看的。
戏中,赵王如意的母亲戚夫人被专横跋扈的皇后吕氏以“人猪”酷刑害死后,赵王如意不久也被吕后暗中下毒害死了。
如意死后化身为龙,吞食了吕后托生的白马,并发洪水淹了白马所在城市,屈死了八百多人。后被上天惩罚,最终因为无水栖身,至使鳞下生虫受尽痛苦而死。
龙王死后,被阎君发到文昌府,担任文昌帝君,主管人间官运仕途之事。
当然,在常平公主武淳凤看来,这些所谓的龙王或者文昌帝君都是子虚乌有的。
在她的心里仍然对母亲武宫婵在位时的风光念念不忘,如果不是前些时宰相范崇郑和兵部尚书朱愠卉搞了那一出,说不定常平公主武淳凤已经在亲贵大臣的支持下登极称帝了。
看着戏里的戚夫人和如意遭受皇后吕稚的迫害,最后母子双双毙命,武淳凤很自然地想起了母亲做皇后的时候,同样曾经以残酷的手段将皇长兄的母亲菡国夫人凌逼至死,母后登基之后,又将皇长兄以莫须有的罪名赐死。
当时,在宰相耿阁老再三求情之后,武宫婵这才放过了皇长兄唯一的儿子,也就是后来的晋王李勉。
或许正是幼年时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才让晋王李勉长大之后生出离家修道的念头。两年之间,他已经遍访名山,也拜访过不少儒、释、道等诸家的名人大德,在道学上已经有了相当的根基与悟处。
其实,晋王李勉的父亲与其嫡母武宫婵之间的恩怨,本不关常平公主武淳凤的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武淳凤从昨天听说晋王李勉奉旨进京的事后,心里便起了戒心。
在回家的路上,常平公主显得心事重重,总觉着这个李勉会对她不利,想要先下手为强吧,一时间又找不到很好的借口发难。
尽管武淳凤是铭皇李胆的亲姐姐,但是,因为被母亲赐名姓武后,她便与李家产生了很深的隔核,不少皇室宗亲都不再把她当国戚看待。
所以,如果她想诟陷身为先镐宗皇帝嫡长孙的晋王李勉,不但很难诟陷成功,反而很大程度上会令自己陷于百官的唾骂之中。因此,常平公主武淳凤需要一个把握十足的理由来对付李勉,以期能够一击必中。
武淳凤回到驸马府后,直接回了住处,想着心事连晚饭都没怎么吃。
恰在这个时候,有个女管事的来报告说,武忠他们去敦煌采买玉石已经回来,问公主要不要亲自过目。武淳凤虽然还未想出对付李勉的办法,因此,这个时候她更需要用这些玉石来维持住那些心里仍然向着她的大臣。
武淳凤在侍女及管事的陪伴下来到后花园,园中有一外叫盛玉轩的阁子,武忠一伙正在里面等着。待公主到来,众家奴一齐跪倒呼天喊地,口称“公主殿下救命”!
武淳凤非但没有觉得奇怪,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就像是听到了多么好笑的故事一样。
侍女扶着公主进了盛玉轩,在软榻上坐好后,这才冷哼一声道:“哼!你们这些个奴才呀!真是一天都不让我闲着,说吧,又招惹上哪个王公亲贵了?”
在驸马府里,她身边也就武忠他们几个算得上最得用,因此武淳凤少不了要多替他们担份心。在她想来,如果不是武忠他们招惹了皇新国戚,也不至于跑到她跟前喊“救命”。
武忠见公主开了口,心里顿时喜不自胜,知道自己这一状告上去必定会让晋王李勉吃不了兜着走。当下,武忠强迫自己流下两滴眼泪,然后抬起头来诉苦。
“回殿下,奴才们自奉命出京后,一路上饥餐渴饮晓行夜住快马加鞭地兼程赶路,只用五天便到了敦煌,找了一百多个卖家,看了八十多家的货,最后才买到了这些奴才们看得上眼的好玉石。”
“然后,奴才们便小心翼翼地护着这些玉石往回走。别的地方听说我们是殿下府上的人,虽然说不上是车接马送吧,最起码也还没人敢打殿下贷的主意。于是,奴才们便一路顺利地到了西京。”
“奴才们也知道,长安城里住着几家权贵要人,一路上都是绕着走的。其他家倒没生事,唯独快出城的时候,刚好遇到了外出归来的晋王殿下。奴才们只好下马给晋王请安……”
武淳凤听到这里,两条低垂着的柳眉忽然竖了起来,凤目圆睁,急切地问道:“后来怎么样了?李勉那小子该不会对本宫的玉石打起了什么歪主意吧?要真是那样的话,本宫绝不能轻饶了他!”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她就应该先听武忠把话说完,细细想想这此奴才说的话有几成可信度,然后再做决定。但是,正因为武忠等人的想法与他们的主子不谋而合,所以,武淳凤才会表现得如此失态。
武忠等人听到公主的话后,顿时都是一楞,没想到主子竟然会不问青红皂白便要想办法替他们出头,要对付自己的侄儿李勉。武忠大喜,把原本绞尽脑汁编出来的废话一概都省了,当下直奔主题。
“回殿下,晋王殿下确实拿走了最好的三件玉石。小人当时便仗着胆子跟晋王殿下理论了几句,谁知晋王一言不合便喝命侍卫将奴才们好顿打,打完了后还对小人们放了狠话。说……说……这个,小人实在学不出口啊!”
“恕你无罪!快说,那小子到底说什么了?”半老徐娘的公主武淳凤气得胸前一起一伏,连声催促道。
“是是是!小人这就说。晋王殿下的原话是这么说的,‘你家主子与先父本是亲兄妹,不想因为你家主子自己想当皇上,所以就千方百计的算计家父,最终家父被你家主子诬陷死了。这笔帐,我还没来得及跟她算呢!哼,这区区几块玉又算得了什么!回头……这个……’”
武淳凤急道:“说!他想干什么?”
武忠连忙磕了一个头,起身后继续道:“回殿下的话,晋王殿下说,回头他还要来京城跟主子算算先太子被害的帐呢!”
“后来怎么样了?”武淳凤没好气地问了一句。终于从下人的嘴里听到了李勉的心里话,此时的她反而恢复了些理智。
武忠听出公主对自己的话有点失望,不免又担心起来。
“主子别失望,奴才们虽然挨了一顿打,受了些冷言冷语。但是奴才却打听到了一件天大的事情,只因奴才们还不太肯定,所以只能先说给主子听听,主子就当是个故事。”
公主更加不悦,眯着眼淡淡地问道:“也是关于李勉的吗?”
“是!”武忠顿了顿,这才道:“殿下想必记得栖凤公主祸乱朝纲的那天发生的事吧!那天,奴才们也都听到了空中有人说话,后来才有了凤凰和仙女下凡传旨的事。”
“但是,据小人们打听来的消息,那位在天上说话装神弄鬼的人就是晋王殿下。而且小人们还听说了,那只凤凰现在就被他跟他的那个姘头藏在终南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