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门楼胡同,与它以南的大胡同相比,很显得敝旧简陋了。它与外城的一条胡同同名,因而我一度认为龚定庵(自珍)住过的就是这里——小文人的脾气怪,爱和历史名流才子攀点“关系”。其可笑大抵如此。
那是一九五四年春夏之交,我奉中央特调,告别成都四川大学的教职,经成渝新铁路,到重庆,穿三峡,回到阔别二年的京城。
下火车后,同座热情的一位同志,他单人下车先行,我是挈妇将雏,行动缓慢——他忽又走回来特意相告:有人民文学出版社的人来接你了。
我向前看时,果见一人,手执一面纸制的三角形小旗,上写欢迎我的大名,下款是那社名——就是通过中宣部调我的“单位”。
接我的叫老丁,后知是位工友,相貌不似粗人,镶着一颗金牙,很喜相——面上永远是一副笑容。来的是一辆小吉普,车经天安门前,我遥遥地望见了它,心中自语:“久别了,我又见到了你!”
这车就把我送到了门楼胡同。
这是一个小小的北京式四合院。在京城,万万千千的四合院,那高级的,进去让你惊讶它的规模与布置。而我到的这一个属于最“简单”的一种。
然而,正房的台矶很高,从庭院地面上说,它正如椅子之高,恰可倚坐。窗户是大扇上棂格下玻璃,窗台很低的局式。室内分隔为三间:东边是“落地罩”式木雕门,西边是槅扇隔开。
我到此虽比不上锦城华西坝的寓舍,却也十分心满意足了。
——谁知,此宅不吉,我在此进入了“背运”。
诗曰:
不知何义榜门楼,陋巷巢痕得小休。
谁料吉凶难定数,几多甘苦渐知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