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段烟却是被季舒玄硬生生从被窝里揪起来的。
季舒玄先是进来一剑就挑开了段烟的被子,看着段烟扭曲翻滚的找被子,倒也不做一般人所做的那趁热打铁的敲锣打鼓来发出些刺耳声音来叫段烟起床。
他也嫌吵的。
他只是四处看了一圈,然后施施然的坐在了段烟房里唯一一个上好的梨花木椅子上,又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抿着茶不咸不淡的道:“段烟,这都日上三竿了,你还在这睡,不怕屁股被太阳晒得点着了吗?”
段烟听人叫她段烟而不是什烟,糊糊口水,坐起来,闭着眼睛一张小嘴嘚嘚嘚跟报菜名似的快速道:“连丰!连丰!我给你讲我刚做了个可怕的梦,梦里我成了神女,却不会法术,就连功夫都丢了,还坐什么劳什子的神兽差点就死了,哈哈哈哈哈哈连丰,你说可怕不可怕?”
季舒玄诧异的看向段烟,用剑鞘拍了拍她的脸:“你都坐起来了还发甚梦话!?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洗漱,一盏茶之后我要在院子里看见你。”
段烟看着季舒玄潇洒离去的青色背影,揉了揉眼睛道:“我这还是在做梦吗?”
她轻车熟路的蜷起手,手指用力地拍了拍脑袋,额头传来钻心的疼痛。
这青天白日的,自己依旧不是在做梦!
自己依旧在这九重天上!
不过季舒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里?还是他亲自叫自己起床去院子里?
段烟经过昨天一事是怕了这个阎王爷了,赶紧拿过水盆撩了两下,换了身衣服就匆匆跑向院子。
院子里季舒玄一袭青衣如黛青色的远山般挺直,身姿欣长如玉的正背着光站着,他手上提了柄银剑,在阳光下微微的反射着冰寒的冷意,几缕长发随着细软的风微微逸动着,日光斜斜的洒下来,却将他整个人添染了些许温柔的光芒。
段烟撇撇嘴,暗暗道了句呸呸呸,自己怎么会觉得他温柔?这个阴晴不定的上神,今个儿来这里找自己还不知道是晴还是阴呢。
段烟见季舒玄转过身来,一双眸子黑如曜石的淡淡的盯着自己,她也不畏惧,这算什么,当初自己收割人命时,什么可怕怨毒的目光没见过,这看不清喜怒的淡淡的眼神又算什么?她直了直腰板,理直气壮的道:“绝对在一盏茶的时间以内!”
季舒玄眯了眯眼:“也没说你不在一盏茶之内。”
段烟转了转眼珠子,想起来刚季舒玄叫自己段烟,她讨好的笑了笑问道:“上神,你刚叫我段烟?”
季舒玄似无奈般叹了口气道:“你叫段烟,也是东方紫薇大帝亲封了的什烟,可懂了?只是你给我好好说,你真的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
段烟倒是没想到这神女竟然和自己同名,皱着眉头答道:“忘了,忘了,全忘了,别再问我了!”
季舒玄似不在意段烟的态度道:“好!忘了也好,既然忘了,那就重新来练!”
段烟一脸迷茫:“重新练?重新练什么?”
季舒玄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段烟。
段烟还是一脸迷茫:“不是说我不会术法吗.......”
季舒玄仿佛听见了最好笑的笑话,他扯了扯唇角道:“你不会术法?呵,原来就是你四师姐都比不上你半分。”
段烟一头雾水的嗫喏着:“那些人不都说我天资驽钝的很,所以一点术法都学不会吗?”
季舒玄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拿手指狠狠地顶了顶段烟的脑门道:“有时候我真想掰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塞了些什么!别人说什么你信什么啊?反正你只要记得当初你是天资优异的,术法在众仙也绝对是一等一的,只不过你师父因为一些原因,让你们师门对外人说你学不来术法罢了。”
段烟无力的点了点垂下的头,没想到原身还是个比四师姐还天才的天才?只是在众人面前伪装的不会术法?
本来以为是个懦弱的妞儿,却没想到还有不少秘密啊。
段烟刚经历一番大起大落,本想着好好休息几天的,可看季舒玄竟然对原身评价如此之高,那他现在对着自己这个冒牌货,自然也是有非常高的期望的。
季舒玄将手上的一柄青剑扔个段烟,似是摆了个起手式一般道:“即使你脑子一点都记不起来,多年训练的身体还能就一点都记不起来了?你的娑摩剑我给你带来了,拿好!来战!”
段烟接过剑,只觉剑身轻灵,隐隐还有灵气缠绕泛出青色的光芒来,剑上只简单的绘了些许图案,段烟瞧着倒像是那日自己睁眼所见的异花。
还没待细瞧,那厢季舒玄已经挽了个剑花就冲了过来,剑势似是携着风从连绵的山脉奔来,那风刚才挣脱山体的束缚,虽看起来像是徐徐而来,待到了段烟面前却直让她觉得生猛的如罡风扑面,将她的视野撞击得一阵倾斜摇晃。
段烟眯了眯眼,转身避开季舒玄气势汹汹的一击,只觉得这身体轻灵的竟也颇为好用,甚至比自己原先千锤百炼下的身子还要灵活,心下对季舒玄说的话更是信了几分,她手腕灵巧的一转,行云流水的便将剑拔了出来,烟紫色的身影飘过如一阵紫烟迅疾,剑尖正正的对准季舒玄的背心,不足一尺!段烟抬手便欲刺,一击定胜负!
可不料这样浑然天成的一剑却也堪堪刺了个空。
季舒玄这就凭空消失了?
段烟站在院子中央,一双眼睛恶狠狠的来回杀着。
自己这一剑本以为定能一招制敌,可是竟让季舒玄轻轻巧巧的躲过去了?
段烟有些迷惑。
季舒玄清如流水击石的声音此时却凭空传了过来:“子午卯酉四正时,归气丹田掌前推。面北背南朝天盘,意随两掌行当中。意注丹田一阳动,左右回收对两穴。拜佛合什当胸作,真气旋转贯其中。”
段烟静下心思,仔细的琢磨着这四句话,闭上眼睛按话中所说缓缓将萦绕自己静经脉的真气汇聚,再按口诀运行,身上传来一阵阵的似熟悉似陌生的感觉让她身子颤了颤。
那感觉如同巨风卷了她不停地来回抛起又扔下的浮动着,又或者是暴雨细细密密的打在自己身上,来来回回折磨着可又露出两点曙光叫人不忍停下,
段烟忍的难受,轻喝出声。
季舒玄的声音闻此再次传来:“双掌指下垂,掌指朝下,掌心朝下,迅速收回,左手掌心对准气海穴,右手掌心对准命门穴,真气随手式成螺旋状贯入气海、命门两穴。汇于丹田内!”
段烟赶紧照做,做完就感觉到自己丹田内竟然仿若海上明月初升,皎皎明亮一下驱逐了黑暗,四肢经脉也再也没有密密麻麻的难受感觉。
她再睁眼也已经能够看见季舒玄的身影,她心道应是口诀起了作用,手上却不做丝毫犹豫,弯起身子像岸边三月的细柳突折,送出的剑却若昆仑万年不化的冰雪般深沉寒冷,剑光仍是气势汹汹的直指季舒玄要害!
季舒玄却又轻松避过,回身还玩笑似的弹了下段烟的背,语气带了些讽刺:“剑势可以,剑准却还差的远呢!”
段烟暗卫摸爬滚打多年,自负武功不错,此番被季舒玄连番的戏弄,心下不忿,眸光沉了沉,一双眼睛有如蛰伏的野兽般锐利,捕捉到季舒玄的空门,她抬臂又提剑迅猛的刺去。
然后再被季舒玄以难以预料的招数轻松躲过。
这样来来回回,你刺我避,季舒玄引导着又时而提点的过招下来,一天倒也匆匆就过去了。
天色渐渐暗了,残阳如血,天边只剩下一道晚霞。黄昏鬼神交界的时分已至,斜阳余晖返照,山光水色交织成一幅灵动着的画面,正是一番瑰丽难言的好景色。
段烟先停下了自己的剑,满头大汗,气喘如牛的看着季舒玄道:“停停停,先休息下,休息下,这打的天都已经黑了。”
季舒玄立在空中,却连额头鬓发都未湿,他眼神带了些赞许的看向段烟:“看来你倒是没有全忘光,一天之内领悟如此也算是不错了。今天我也算不负你师父所托给你入了个门,给你本当初你练的术法要诀,你自己闲暇时好好在屋子里参谋参谋吧。”
季舒玄接着便从衣襟处掏出了本小册子丢给段烟。
段烟累的直觉的要把命丢了,瘫在地上不想接着也不想开口,就眨眨眼睛表示自己明白了。
季舒玄看着段烟在地上癞蛤蟆似的躺着着,似讽刺似担忧地道:“你可别在这睡着了!到时候醒来又说自己失忆了什么的,陆压的兴师问罪我可受不住!”
段烟恨的有些牙痒痒,
这人稳稳的立在自己头上方,一副居高临下,傲然睥睨的模样在跟自己说着话,
话里竟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
段烟突然有点想不明白了,
九重天上这么多风流俊逸的仙君,
自己那漂亮善良的白鳕鱼表妹了怎么会喜欢上了这自大黑心又骚包的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