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烟正站在厢房门口,刚站住脚还没迈进门呢,
这方探半个头进去就看到的一个眉毛胡子皆白,满脸皱纹,不知道几岁了的老头儿,那老头儿正闭着眼睛翘着二郎腿的坐在厅中,腿还不安分的一抖一抖的。
他的下首端坐着一个眉毛高挑,身段玲珑,一身朝服模样的漂亮姑娘。
于修凡则眉飞色舞的站在亭子中央,似是在汇报什么什么事情一般。
段烟悄悄地避到一边,她凑了凑耳朵,想听厅子里正在说什么。
“师父,你没看见小师妹这次上天倒是真的不一样了!她在宴上把那飞扬跋扈的小公主气得那叫一个一愣一愣的,可解气了!我下了宴先去接的你们,让小师妹她自己先回来,等会小师妹她回来了,你们可得好好问问她,怎么今个儿这么威猛?”
老人哼了哼,似是满不在意的样子,然后睁了一只眼睛瞅着于修凡,说话呛人:“那烟丫头转了性?哼!我看倒没有那么容易,只不过修凡啊,我问问你,你师父我和你四师妹一个道君一个真君有什么好接的?你为什么不把你师妹亲自送回来?她如果又断了腿的可怜兮兮的回来怎么办?你怎么就不知道护着她点!还有,你看看你四师妹今天都封真君了,你呢?亏你还是我的大弟子,现在才是个使君,我小老儿没有你这样笨的徒弟!”
于修凡仿佛一下被噎住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段烟耳朵竖的高高的,原来自己这大师兄竟是个绣花枕头?而自己的四师姐反而是个天才,一跃品级居于大师兄之上?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
段烟最瞠目结舌的又难以相信的事是这翘着二郎腿还抖腿,说话比蒜还辣的混混老头子竟然是自己的师父陆压道君?这就是常人恭敬的恨不得沐浴焚香才可以提起的三门君长?
那些为了得道苦修的大师要是看到这场景不得气的从棺材里跳出来?
为人师表又为人君长都是这个德行,这天庭.....真的.....不危险吗........
陆压悠闲的坐在紫檀木椅子上:“那边猫在房门口的烟丫头,怎么还不进来!光在门口瞪什么眼珠子?你大师兄可说你这次宴上转了性,老威风了!他讲不清楚,你赶紧来给我们细细的讲讲,让我们也跟着乐一乐啊。”
段烟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走进屋子:“师父你们别听大师兄瞎说....我就是让丹筠那小丫头面壁了三日,但是就我自己亦是那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我也同样被罚了要面壁三日的.......”
陆压听完却拍着腿哈哈大笑起来,连眉毛都笑的一抖一抖的:“哈哈哈哈,烟丫头,不错了!你大师兄说的没错,连天君最宠爱的小公主都能罚上了面壁三日,好好的打了他们的脸,你可终于算是转性了!”
听这意思是盼着自己转性呢?
段烟笑了笑:“我也觉得自己确实有些不同了。”
陆压也笑眯眯的随口问道:“那这次上天没受什么别的欺负吧?”
段烟有点心虚的抹了抹冷汗道:“额....也没什么了,就是自己不知道怎么睡到了往生河边了,被宫女叫醒后,起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陆压本来安稳的坐在椅子上晃二郎腿,听完当时就从椅子上跳起来叫道:“什么!?你掉入了往生河然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赶忙拿手指指了指自己道:“可还记得我是你师父?”又指了指坐在下首的朝服女子:“可还记得这是你四师姐?”又指了指于修凡:“可还记得这是你大师兄?”
段烟演技精湛的摸了摸鼻子叹了口气道:“我确实....无论是以前的人还是事就连法术都统统不记得了.....”
此时于修凡也跳起来震惊道:“原来你在席上问我雪玉的是不是亲妹妹是认真的!?”
段烟既然已经大方的说出来,便也不准备藏着掖着,瞥了于修凡一眼道:“那是当然了,谁吃饱了没事干去问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于修凡如丧考妣的坐了下来:“我本来以为这次不会出事的.....谁料想.....哎.....”
那朝服女子拧着眉头道:“这可比上次断腿更严重,大师兄你这次陪小师妹上来怎么不看紧她?”
于修凡叹气道:“四师妹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混世小魔王,我哪能看的住啊…”
陆压摸了摸胡子,面上也有些沉痛:“那往生河邪门的很,掉下去没事的也有,马上就死了的也有,你个臭丫头这还烧高香了呢!算了,算了,失个忆小事,没有再给我缺胳膊少腿的回来就行了。”
段烟在心里点点头,对对,总算给自己换魂上身找了个正常的借口了。
此时那站在师父身旁的四师姐洛语遥也开口道:“师父说的没错,既如此,烟儿现在好好的养身子了就行了。至于记忆,有我们在身边,丢个几年的也没关系”
段烟点头点的恨不能把自己点成招财猫,她看着洛语遥那一身的庄重朝服,想到莲雾说的话心头一动,遂开口转移话题:“恭贺四师姐行真君之礼,以后烟儿行走江湖可是要靠你罩着了啊。”
洛语遥亦笑了笑却伸出手道:“烟儿这样打趣着你四师姐,不就是想讨个红包吗,来!你四师姐早就给你备好了!”
段烟走过去恭了恭手,口里说着吉利话:“还是四师姐懂我!以后四师姐的修炼一定都会一帆风顺,步步高升!肯定会在这九州十三渊大展宏图一番的!”
她接过并掂了掂交到手里的红布包,貌似还挺沉的。
这原身的师门对原身还是不错的嘛。
就连自己刚刚就只是单纯的想转移个话题,这个四师姐就送了这么重的礼!
段烟一张脸笑的那叫一个见牙不见眼。
四师姐亦微微笑了道:“那就借小师妹吉言了!”
陆压仿佛又想起了什么的招招手,叫段烟到身边来坐,又凑过来压低声音道:“烟丫头,你真是自己睡到往生河里的?”
段烟应声走了过去,不知道为什么要压低声音,这厅子里这么安静,掉个针都能听见,更别说两人的说话声了,不过也配合的压低声音道:“师父,我真不知道,我一醒来就在往生河边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陆压眼中现出复杂的神色,口气不善道:“我倒看这事没那么简单,你现在失了法术,在天上一定要注意些,想去什么地方尽量和你大师兄四师姐一起。等过几日我再给你找个法术师父给你入入门。”
段烟亦觉得原身死之事,绝对不简单,自己不会法术,私下被欺负了却没法还手,也不是自己的个性,便乖顺的点点头答应下来。
陆压面色复杂了一会,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盯着段烟踌躇了许久又开口问道:“烟丫头,你身上可还有别的不舒服?”
段烟一惊,斟酌了一会才开口:“只是谁都不记得了,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异常。”
陆压来回的踱着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没别的也好....哎....没别的也好!”
他说完便摸了摸花白的胡子,也不顾屋里众人,就自言自语的往院里走:“这群小崽子真是没一个人让人省心的…”
段烟回身,就见自己的大师兄,四师姐,齐刷刷的眼观鼻鼻观心的品着茶。
啧,这还可以再欲盖弥彰一点吗?
她抬脚跟着师父跨出门,想找自己厢房,点了个小宫娥带路就走了。
刚到厢房,一推门,段烟什么也懒的想了,直直的就扑到了在自己的床上。
这一天又是被刺而死,又是还魂上身的,还得赴宴小心翼翼的周旋着,马不停蹄的应付着各种各样的人,饶是她精神意志力再好,也已然是累的不行了,她还未来得及洗漱,在床上只躺了小半会儿就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