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众人的纠结都写在了脸上,倒是无人开口说话。道枫心里实在是想不明白父亲熊老爷为什么死死抓着宣国公府不放手。听父亲和鄂姨娘之前那番话,宣国公府和敬国公府的争端并没有完结,将来说不定还是和“前世”一样,勾云染竹篮打水一场空。父亲这么不管不顾的,实在是令人不安。
熊老爷起身走到门口看向屋外,今天天上也没有月亮,因为院里不让人侍候,这会子只有屋子里有光,连正院里的灯都还没有点上。
熊老爷看着外面,道:“宣宁侯对我有知遇之恩。你们想想,我们家没有根基,将来也没有爵位,要不是有宣国公府提携,京里会有人正眼瞧我们家吗?如今今儿请明儿送的,走动多少人家。前段时间亏宣宁侯介绍,知道光禄寺少卿大人致仕回老家发卖京中田产,又新添了田庄,虽然这庄子一年好的也就百两银子,好歹不用光指着年例过活。何况京郊的庄子,寻常拿着银子也没地方买。两个丫头现在也有名师教着,连国公家的姑娘也跟着一起玩,桐儿参选也不会被为难。我们这一个外来的暴发户,倒比这京里的一半有爵位的人家还强些。”
说着,看了一圈屋里的人,又坐到位置上,“枫儿,柳儿。”
“父亲,”道枫道柳来到熊老爷面前,熊老爷道:“家里其他人我都不担心,出去日日交际的就是你们两个。要时时记得刚才母亲说的话。”
这几日上学都是道枫都是闷闷的,熊老爷有他的道理,前世自家哪有今世这般待遇。本以为学里近日会有大变故,也还是和往常一样。道枫心中厌烦,这学上的,十分力气有八分都用在这些事情上面了。好在学里的先生们都很随和,从不见责罚,只有找机会夸的。就算背不出书或者交卷白纸一张连脸色都不给一个瞧。这些先生也是好涵养。
又是点心时间,翟沐秀过来了,两人谈笑着吃了会点心,就到外面廊下看雨透气。今天勾云染并没有到学里念书,这时进了院子,身后跟着的媳妇捧着几个托盘。
一行人直接往道枫和翟沐秀这边走来,道枫正想着莫不是有事找自己,却听勾云染笑道:“以后在学里怕是难得见妹妹了,这些东西妹妹先收着,要是什么时候想来学里了,还烦请妹妹随时过来。”
翟沐秀笑着亲自接了礼物交给身边的如石,“多谢姐姐费心了。”
勾云染笑笑转身走了,翟沐秀看着勾云染的背影勾起嘴角轻声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然后转头对边上惊吓中的道枫歉意道:“本想散学的时候再和妹妹说的,既然如此,现在就和妹妹说了。如石,将东西送进去放着,再将给大姑娘的东西拿过来。”
如石捧着东西离了几人进了屋子。
翟沐秀看着廊外的雨道:“今天是我在学里最后一天,后日起,我就不来了。”
道枫忙问:“这是为何?”
“家里母亲没有我陪着实在是寂寞,还是想让我留在家中跟着亲自教导。”道枫刚想开口,发现翟沐秀笑着看着自己,“妹妹信吗?”
“可是这里不让姐姐来的?”
翟沐秀瞪大了眼睛,忍不住笑道“妹妹想到哪里去了,这里的老夫人都亲自上门劝说母亲了。是我自己不愿意来的。”
翟沐秀又道:“我们家就我一个女儿。父亲母亲说了,是我自己的事情,他们不勉强。”
如石捧着一个小小的木盒子过来,翟沐秀道:“和妹妹同窗一场,一点小玩意请妹妹收下。”
道枫接过东西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对鸡血石,哪是什么小玩意。
“知道妹妹喜欢红的,就选了这个。”
道枫忙道:“这东西太过于贵重,不能让姐姐如此破费。”
翟沐秀笑道:“并没有破费,这银子都是宣国公府赏如石的。”
道枫脖子一僵,眼光忍不住瞟向如石,翟沐秀道:“如石不会在意这些小钱。”
道枫心思瞬间被看破,翟沐秀接着道:“妹妹也不用担心,她跟宣国公府说的都是我教她说的。”
接连之下道枫已经接不出话来,翟沐秀继续道:“本来我早就不打算来的,刚好最近想送人的东西多,就多留了几日。除了这个,我还备了些东西差人送去给吕姐姐和知明伯夫人,都是宣国公府的赏钱。”
屋里侍候的嬷嬷出来请,翟沐秀起身:“先生来了,我们进去吧。”
道枫忍不住问:“姐姐什么时候知道的?”
“来之前就知道了。”
五先生在前面教着对弈,道枫在桌前发呆。道枫虽然早就明白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翟沐秀,素日在学里是关系好,但是两三个月的样子,不过是因为都是新来的“外人”,相互熟络一些,也并不敢小瞧了她。今天一方面震惊,一方面心里又不是滋味,到晚上连饭都没有胃口好好吃。
没了胃口的不是只有道枫一人。
宣国公府上宣宁侯正在发火,坐在正房中道:“知义伯何等才学,好不容易结识人家,之前明明好好的,他们家姑娘也送来念书了,怎么就惹人家生气了。”
边上老夫人有些不自在,“估计是那姑娘因为怠慢了些生了气,可是之前他们家突然和敬国公府走的那样近,要是不警告些,还不知会怎么样。”
宣宁侯道:“我知道这事,当时不过是让你们暗示一下,没有说将人家给气跑。云染将来是皇后,要是显得不能容人,怎么当这个皇后。云染,你今天可去找人家姑娘了,怎么说。”
勾云染道:“今天女儿去给翟姑娘送了些东西,也说了以后还请翟姑娘多来坐坐。翟姑娘东西都接了,面上也是笑着。”
老夫人在边上道:“面上过得去就行了,那姑娘太聪明心气也高,要是云染太小心翼翼,就是求来了,人家心里也不见得看得上。”
宣宁侯烦躁的起身来回踱步:“本来想着,他们家就这一个姑娘,要是能和云染交好,知义伯必然劳心劳力的帮着。现在倒好,知义伯搭上了那一家。还有,你们怎么就送了丫鬟去人家府上了,虽然他们家夫人出身不高,这不是活活得罪人吗?”
老夫人不满道:“这事是你吩咐的,说知义伯屋里没有人,夫人身体不好多年又只有一个丫头,送两个好生养的丫鬟过去侍候着,要是生了个一儿半女的,知义伯会承这个情。再说了,丫鬟的契子都塞那夫人手里了,怕什么。”
宣宁侯长叹道:“失策失策!知义伯早年也是个风流才子,没想到现在对夫人一往情深,这倒是大的小的都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