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麟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找上了周瑾钰,自入卫都以来,还没有与帮主见过面。
他身披黑色斗篷,罩住了半张脸。章之曦认出了他,就放人进门了。
徐麟拱手行礼:“帮主。”
周瑾钰在昏暗的灯光下写着字,见到来人,也不太惊讶。
“何事?”
徐麟道:“帮主,沈相要我查东平侯一家的死因。该如何?”
东平侯一家死的蹊跷,卫王要给楚然一个合理的交代。
东平侯是周瑾钰的人杀的。
如今徐麟要来查此事,确实难办。若是最终没有结果,沈非难免会觉得徐麟不得用。
周瑾钰早有计划,“你就去查,查出的结果......是周国干的。”
周国与卫国敌对,周国下手,逼急了楚然反了卫国,对周国是有利的。如此周国就有了动机。
“我会派人去制造些证据,你只管顺着查就是。”证据足了,容不得沈非与卫王不信。
“是。”
徐麟只管照做,其他的一切都不多问。
“我料到沈非会找人坐上邢台的位子,倒是没有料到会是你。此后....你就待在这个位子上,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记住你是刚正不阿的邢台令。其他的事,你莫要管。”
徐麟退下之后,章之曦才道:“好歹是天南星的刑堂总管,待在这地方难免有些屈才了。”
周瑾钰摇摇头,“他这人就喜欢与这些东西打交道,以前在天南星,牢中没有多少犯人给他折腾,如今他倒是得偿所愿了。邢台,是个好地方。”
除了东平侯的案子,其他的事情经了他的手,定会将事情的真相,人间的公道挖出来。
刑堂堂主,铁面无私,明察秋毫。
或许,天南星不适合他,这里才是他的归宿。
“只可惜,因为我,因为东平侯的案子,他要说这人生中第一个谎言了。”
他虽然没有多话,而是选择服从了,但他心中一定有许多话未说出口。
可悲。
更可悲的事,东平侯一家作恶多端,最后制裁他的不是法,而是法外之人。
卫王与沈相怕逼反了楚然一直退让,而沐韶光也是为了自己的目的除去东平侯,还有谁是真正地为百姓着想呢。
...
西境
卫国西境与草原接壤,由镇西大将军楚然带兵镇守此处。
楚然见到了来自于卫都的差使,他们带着卫王的封赏与抚恤来到此处。楚然这时才知道自己胞兄一家死于歹人之手。钦差还带了沈相的书信,信中言及东平侯一家之死,系于周国的细作的刺杀,还附上了邢台呈上的证据。
证据摆在面前,楚然不得不信。
他沉痛无比,送走了差使。
看着人走远后,他才收了脸上的表情,对副将道:“将我的信,送到周国吧。”
卫王忌惮他,他一直都知道。这些年来一直提心吊胆,还把自己的亲兄弟放在卫都做人质。但卫王还下此手......
楚然一直知道卫王忌惮自己。
往后,卫王怕是不会放过自己的。指不定已经安排了什么杀手锏,准备对付自己了。
要早做准备,早做打算。
楚然本也不是很在乎自己胞兄是生是死,只是把他们放在卫王眼皮子底下,当做信号。
东平侯在卫都作威作福,卫王未加以约束,反而纵容他们,这反而让楚然觉得不安。若是卫王无心对付自己,一定会敲打东平侯一家,而非放纵。除非,卫王在谋划着怎么消灭自己,而对东平侯的忍耐只是暂时的。
而如今东平侯突然死了,还是周国做的......
楚然不相信东平侯的死是周国做的。最可疑的,还是沈非和卫王。
表面上看,沈非和卫王斗是最不可能的。
最不可能的人,却往往是最可能的人。
沈非会在这时候下手,恐怕是已经准备好了对付自己的筹码。
楚然猜对了一半。
沈非和卫王确实已经准备好了对付楚然的筹码。
不过楚然对沈非不甚了解。
沈非其人做事讲究万无一失,只要还有一丝风险,他就会有所犹豫。
此时的境况,沈非还不会对东平侯下手。虽然他早已忍无可忍。
...
周瑾钰与章之曦刚回到周府,只见大门紧闭,看门人一脸严肃地堵在门前。门外站着几个可怜兮兮的身影,还有哈喇子直流的三只狗。
一听见周瑾钰回来的声音,应周和小张立刻回头可怜兮兮地盯着周瑾钰,像是无家可归,在寒风里吹了许久的风的流浪者,一脸的沧桑。乍一看见周瑾钰,眼中的希望立刻亮了起来。
周瑾钰问:“这是怎么了?”
应周满脸的委屈。
小张苦哈哈的道:“夫人把我们赶出来了。”
章之曦忍不住笑出声来,幸灾乐祸地摸摸应周的脑袋,“活该,夫人肯定是嫌弃你这些狗了。”
应周很喜欢这些大狗,仗着周瑾钰宠他,想把这三只大狗接到周府,外带一个饲养员小张。
只是,如今看来,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守门人看到周瑾钰来了,立刻进门去回禀。
周瑾钰只见大门打开后,织音就这么站在门口,不怒而威。她瞪着周瑾钰,告状:“你说这个小应周养什么不好?非要养撕家,还是三只。”
周瑾钰干咳一声,问应周:“怎么回事?”
应周理亏又心虚,“他们一直挺乖的。”
章之曦又道:“但是它们只对你放肆。你管不住它们。这叫人怂被狗欺。”
应周瞪他一眼,却是乖乖巧巧不敢说话。
织音淡淡地道:“毁的也不多,不过就是一尊红珊瑚,一对青花瓶,几幅古董字画,几盆名贵牡丹,一尊白玉雕......”
周瑾钰忍不住看了应周一眼,应周瘪嘴,颇为委屈,不敢说话。
我错了......
“你桌上那副春江图和你的紫竹狼毫也被啃了。”
周瑾钰又忍不住干咳了几声,又看了应周一眼。
应周委屈的快哭出来了,眼睛憋得通红,还是不肯说话。
我真的错了......
周瑾钰无奈叹气,拍拍他的脑袋,对织音温声道:“这几条狗刚到陌生地方,难免不适应,会顽皮些,日后好好调教就是了。毁了些什么东西,都告诉我,我叫钟浩然给你寻来就是了。”
织音双手环在胸前,冷笑:“你如今的身份算是钟家女婿,钟浩然是你的岳丈,这么使唤他你好意思吗?还有,我现在是钟家的女儿,现在你们吃的用的住的,都是我的,知不知道?”
周瑾钰握住她的手,“是是是,回头我写信让吴应给你寻来。”
织音还是绷着脸,转身进门,“那我要吴应养的那几盆十八学士。”
“好。”
“给我寻一尊更大的山水白玉雕来。”
“好。”
说话的当口,周瑾钰悄悄将手背在身后,对门外的几人做了个手势。
应周见到他的手势,呆愣了一下,章之曦一巴掌呼在他脑门上,“看什么看,还不快进去?以后给我小心一些。”
应周呆呆地“哦”了一声,恍恍惚惚地踏进门。
章之曦又拍了一下小张的肩膀,“还有你,管好你的狗。”
小张的声音有些虚,“这就放过我了?不用我赔了?”
章之曦斜睨他一眼,“你赔得起吗?”
小张立刻嬉皮笑脸,“把我拆了都赔不起。多谢帮主大恩大德。”
章之曦瞪他一眼,“别嬉皮笑脸的。你看看你的狗都闯了什么祸了?”
小张苦笑,“可是之前在东山城这些狗都有专门的场子。吴总管接到帮主的信,让我送狗过来以后,我们住的院子也挺大的。这狗吧,就喜欢蹦跶,要是空间太小了吧,他们就这样。您看......”
章之曦似笑非笑,“还得寸进尺,讨价还价?”
小张摸摸头,道:“我这不是还有些训狗的物事,没地儿放了......”
章之曦道;“我看西苑没人住,夫人也懒得打理,你们就到哪里去吧。记住,哪只狗爪子伸到前面来,就把它剁了熬汤。”
小张忙道:“是是是,一定让它们都规规矩矩的。”
章之曦这才抬脚进门。
......
应周晚饭时也不敢过来吃饭,躲在屋子里,说是要反省。
织音坐的端正,抬着碗扒饭,动作似乎有些麻木。
周瑾钰笑道:“你还是去看看他吧。他这是怕你生气呢。”
织音瞪了周瑾钰一眼,“你闭嘴。”
虽然这么说着,她还是放下碗,出门去寻应周了。
章之曦撮一口酒,道:“我说,帮主这是养儿子呢?”
周瑾钰幽幽道:“养儿子可比你们省心多了。要是不听话,直接上手打。”
说到儿子,章之曦又忍不住问:“我说帮主,你和夫人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还连个崽子都没有?是不是你有问题,要不要我去给你寻个郎中来看看?”
周瑾钰瞪了他一眼:“你给我消停一点。”
章之曦邪笑,“也是,若说医术,夫人当属天下第一,她都治不好你,谁还能治好你?只是可惜了,为了给你兜着,夫人可是得受不小的委屈的。”
周瑾钰一巴掌拍在他头上,“你闭嘴。”
这是织音哄着应周过来了。
终究还是个孩子,忘性大,此时被织音哄得差不多了。他怯生生地走到周瑾钰身边,“帮主,我错了。”
周瑾钰顺顺毛,“以后小心些就是了。可不能再纵狗行凶,你看你把夫人气得。”
织音微笑着,“无事,这一次我原谅你了。以后别把你的狗弄到我面前就是。不然,我倒想尝尝狗肉是什么滋味。”
应周立刻乖巧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