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闺怨也听到了那些话,但她像是浑不在意似的,只是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安慰和尚:“别去管那些大婶儿,口出恶言对于这些凡人来说本就是成本最低的作恶,看的多了你就习惯了。”
“嗯。”和尚轻点头应和。
见和尚没什么大问题的样子,闺怨也不再把此事放在心上。缓步走着,两人已经到了怡红院的楼下。
和尚抬头,楼上是风情万种正朝着底下来往客人挥手绢儿的姑娘,看见和尚跟闺怨,她们仍旧是像火一样的热情,倒跟清河县内噤若寒蝉的老百姓很不一样。
和尚不解,微偏头问闺怨:“怎么她们不怕你?”
闺怨轻笑一声,她此时也跟和尚一般抬头望着楼上的姑娘,眼里似有暖意:“呆和尚你忘了,我本就是这些姑娘的怨气化生,没道理她们会怕我啊。”
话刚落,闺怨就已经拉着和尚进了怡红院。
楼里和楼外是两个世界。
从楼外看,怡红院坐落在偏僻的小巷里,还得受着小巷外长舌妇的指指点点。
而当和尚跟闺怨进了楼里,胭脂,熏香,彩绸,美人儿...让人目不暇接。
不知道是否因为闺怨在这里有一种天然的归属感,她虽是个女客,却极受姑娘们的欢迎,比起怎么也撩拨不动的呆头和尚,姑娘们显然更喜欢跟她们同类相惜的闺怨。
两人才刚踏进怡红院的大门,姑娘们就已经热情地扑了过来,闺怨左右逢源,一副把怡红院当家的自在样子。
而和尚呢,闺怨本以为进了怡红院,当姑娘们围着和尚的时候,能欣赏一番他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的慌乱样子,但和尚却不如闺怨所想,走进这种连空气里都是胭脂水粉的楼,他居然面不改色,一副任是环肥燕瘦也心如止水的憨样儿。
没看到好戏,闺怨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她的叹气声却引得一直八风不动的和尚回过头来,望着她的眼神似是在询问。
对上和尚的眼神,闺怨有些气恼地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生气什么。
跟姑娘们调侃了一阵儿,闺怨最后选了后院儿一处凉亭暂作休息。
凉亭里有鲜果佳饮,还有美人儿作陪,如此惬意的风光,可惜某人不解风情,只沉静地独自坐在一处。
知道自己的小技俩逗不到和尚,闺怨就没了兴致,只安安心心地呆在凉亭里享受一番。
或许是终于回到了熟悉的环境,闺怨难得心情大好,跟姑娘们推杯换盏连喝了好几杯。
喝到兴起,有姑娘拿了把琴过来,闺怨起身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把琴接了过来放在木桌上,她静了一瞬,双手覆盖在琴面上,她竟是想抚琴了。
此时闺怨双颊染上酡红,脑子也被烈酒熏得迷迷糊糊,恐怕就连那弹出来的琴音,也是醉的。
一直闭目养神,丝毫都没有参与众人饮酒作乐的和尚此时回过头来,看见闺怨醉眼朦胧的样子,不易察觉地皱了眉,他轻叹了口气:“何必勉强。”
闺怨朝着和尚露出一个恍惚的笑容,话里却是没把和尚的劝告当回事儿:“寻欢作乐,本就要尽兴而归。”
说罢,如小泉叮咚的琴音从她的指间泻出,琴音欢快,有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洒脱之意,这道醉音竟是难得悦耳。
此时,超然物外的和尚也免不了受到琴音的侵扰,他静心细听,似有所感,这凡世间的纷纷扰扰,有时也像这琴音一样,须有洒脱豁达之意。
闺怨醉了,她指间流泻出的琴音也醉人,不知不觉就让和尚听得入了神儿。
直到被一阵晦暗低沉的声音打断,是乌鱼精扮成的游方道士在向和尚传话。
话里说他已经见到了县令老爷,并且向县令澄清了妖僧的传言,借口说当时跟着去的护院看到的都是幻象,那是护城河里的河神为了考验人心而设置的关卡。
游方道士的话在县令那里自然有信说服力,毕竟至少在清河县城的老百姓心目中,他们的水患是多亏了游方道士才解决的,虽然是以送嫁那样的方式作为条件。
游方道士既然已经向县令澄清了妖僧传言,县令自然是不敢怠慢真正的高僧的,遂又重新遣了人来迎和尚进县令府,准备亲自接见以弥补刚才的怠慢。
和尚的心里不太在意这些,只是过程波折了些,只要最后的目的能够达成就足够了。
然而闺怨可没有和尚那样好的脾性,她本就是个暴脾气,县令方才让她吃了闭门羹她就给记了仇。如今见着县令派了人来接,她就调侃和尚:“呆和尚你看,你在哪傻子县令的眼里竟还不如一只乌鱼精。”
和尚却没有反应,只是沉默应对。
闺怨无趣地撇了撇嘴,道:“我就不跟着你去了,我呆这儿再享受享受美人恩,你在县令府商量好后,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给我传音就好。”
虽然闺怨这是明显在消极怠工,但这次和尚却跟刚到清河县时放闺怨出芥子空间那次不同,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显然,他与闺怨之间已经不知不觉建立起了信任。
县令府,还是那间正对着大院儿的会客大厅,就连座次也跟和尚上次进县令府时一样。
只是这次,县令老爷的态度明显又恭敬了许多,甚至是有点儿刻意的讨好,他是生怕他之前的赶客行为得罪了高僧。
和尚刚踏进县令府的朱漆大门,县令老爷就早已经在大门边儿上候着了,一见到和尚,他就连声拱手道歉:“县令府多有得罪,还望师傅担待。”
和尚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他本就不在意这些。
当和尚被县令热情迎至厅上,落座后,县令又是说了一大堆客气话,方才进入正题。
“师傅在护城河边施法的事儿高人已经向我说了,真是多谢师傅,为了我们清河县城的老百姓如此尽心尽力,让我这个百姓的父母官儿汗颜呐!”
县令说这番话的时候声情并茂地摇头晃脑,倒是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