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游方道士又到底是何身份呢?
似乎感知到了和尚的迟疑,小萝莉觉得自己不被信任,委屈地扁了扁嘴。
闺怨看得心疼极了,赶紧搂着小萝莉哄着,顺便白了和尚一眼:“那游方道士原本是小萝莉的跟班儿乌鱼精,是帮着小萝莉保护这些被送嫁的姑娘的。现在游方道士身份还没败露,我们一路上带着他也好办事儿。”
和尚对那尖嘴猴腮的游方道士,可真是一场天大的误会。
这和尚真是妄下定论,谁说尖嘴猴腮的妖不能是好妖啊?
和尚回头望了眼一直默默无闻跟在身后的游方道士,心下汗颜,默许了他的存在。
然而,当和尚一行人重新回到清河县城的时候,事情却并不如想象当中那么顺利。
一行三人,和尚,闺怨,以及一步不离地跟在前面两人身后却没什么存在感的游方道士。
可能这三人觉得他们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城没什么不对,但一路走来,城里的百姓见了他们这个非同寻常的组合却是全都噤若寒蝉。
和尚不知道,自他到护城河边往河里引了雷电,跟着他一路的护院被从河里蹦出来的闺怨给吓跑了之后,他在清河县民众的心里就再也不是那个德高望重受人爱戴的高僧,而是来路不正与妖邪有染的妖僧。
被吓跑的护院回去后添油加醋地向县令说了和尚与闺怨交谈的场景,那时他们分明是闺怨带点儿火药味儿的呲和尚,到了护院嘴里一说,就成了和尚与妖邪之间言辞暧昧,应是与妖邪有染。
人言可畏,和尚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然而,此时信步朝着县令府走去的和尚心里是不清楚这些的,他只隐约察觉到这清河县城的老百姓看他们一行人的眼神儿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对劲儿。
至于这背后的原因,他是一概不知的,直到在县令府前吃了闭门羹。
和尚敲了县令府的门儿,守门的老管家开了门走出来,上次见了和尚笑成一朵菊花的脸,这次他见着打头走的和尚跟闺怨,却是骇然失色,惊得生生退了半步,腿都直打哆嗦。
惊得愣了会儿,老管家才缓过神来,就想飞快地把县令府的朱漆大门又给关上,和尚赶紧抬手阻止:“施主!”
和尚一抬手,老管家这才从门缝里注意到刚才被和尚的身影给完全挡住了的毫不起眼的游方道士,看见了游方道士,老管家硬是生生把身子的战栗给忍住了,重又开了朱漆大门,对着游方道士摆出一副毕恭毕敬的姿态:“高人请进。”
闺怨站一旁纳了闷儿,怎的这老头不待见一身正气的和尚,反倒跟一个乌鱼精扮成的道士献媚?这是老得眼神儿都不好了?
然而,老管家确实是只待见那乌鱼精扮成的游方道士。
游方道士被老管家毕恭毕敬地请了进去,而和尚与闺怨待要屈尊跟着道士进去的时候,却被老管家给拦了下来。
老管家虽是在拦人,但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连声音都在颤抖,这拦人的反倒像是在求人:“师傅,真是对不住,你前脚刚走老爷就倒下了,如今卧病在床,老爷实在是没办法起来接待你了。”
这老管家的话着实站不住脚,显然是情急之下现编出来的理由。
和尚拧了眉,老管家面对他们虽然害怕,但话里的意思明显是在赶人。可老管家为什么害怕他呢?又是为什么突然就要赶人了?
可被飞快关上的朱漆大门显然是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和尚尝试着问闺怨:“小妖,一路走来你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吗?”
闺怨挑眉,轻笑一声:“这还不简单,我们被嫌弃了呗。”
“被嫌弃?”正是这个让和尚不解,自他入世以来,也有将近一年了,一路上可是从来没有被嫌弃过啊。
国内本就重佛,寺庙香火鼎盛,和尚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人人尊敬,可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和尚像他一样吃了闭门羹。
闺怨颇有兴味地欣赏了一会儿和尚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半晌,忍不住放肆地笑开了:“你这呆和尚,是不是忘了我是个妖了?凡人见了我自然会害怕。”
一语惊醒梦中人。
和尚见过的妖邪太多,他面对妖邪自然能够泰然处之,可他没想到普通人对山精海怪的惧怕。再加上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对闺怨已经太过熟悉了,下意识就没有把她当个妖来特殊对待。
然而,妖在凡人的眼里永远是特殊的,永远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如今和尚跟妖‘有染’,清河县城的老百姓就认定了和尚是个妖僧。尽管如此,凡人对妖又终究是畏惧的,尽管凡人一早就把妖给放在了对立面,但真的对上妖,却也是不敢吱声。
是以,和尚与闺怨进城,尽管他们早就被老百姓贴上了妖僧和妖的标签,但清河县城的民众也只是噤若寒蝉罢了,他们是不敢闭门把和尚与闺怨拒之于外的。
“走,呆和尚,在这县令府门口傻站着也不是个事儿,姐带你去个好地方。”闺怨走在前头,回过身朝和尚招手。
和尚回过神来,苦笑一声:“我们现在还能去什么地方?”
闺怨没回他,这和尚忒地磨叽,她往回走几步,不由分说地拉着和尚的手就走。
呆和尚跟着她走就是了。
和尚最后被闺怨拉进了一条散布着浓厚脂粉香气的小巷。
然而,在和尚跟闺怨刚刚迈步走进了这条小巷的时候,由于这次和尚特意给自己的耳朵上施了法,他听见了一些格外刺耳的话。
“张婶儿你看,妖僧居然跟着妖进了那个地方!”
“王婆你真是大惊小怪,这有什么好稀奇的,那是妖僧嘛,可不就是要进那种地方。”
和尚耳朵里听着这些话,特意抬头望了眼前面那阁楼的招牌——怡红院,原来这就是她们话里的那种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人言像是一根极细极硬的尖针一样,头一次刺痛了和尚那颗静如止水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