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经过城门口,守卫的士兵本要上车来盘查,车夫偷偷递去一块金子,士兵草草扫了一眼便放行了。马车一路畅通无阻,一直赶到停泊在码头的赫梯商船前。
伊瑟被安置在商船的底舱,那里已有六个埃及女人,每个人各自被绑在一个角落,嘴里塞着布巾。天啊,这是拐卖妇女吗?伊瑟震惊不已,拼命地摇头晃脑,想要弄出嘴里的布条。“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等到吃饭的点儿,自会有人给你取掉。”巴卡将伊瑟反绑在木柱上,便关上舱门走掉了。
底舱里一片黑暗,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仿佛每个角落都潜藏着一头蠢蠢欲动的怪兽。
锋利如刀的船艄劈开蓝宝石般的地中海面,翻开的白色浪花宛如宝石破开的粉末。海之彼岸,赫梯帝国,等待伊瑟的又将是什么呢?
舱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刺眼的光线骤然集中到伊瑟眼前,已经习惯了黑暗的双眼条件反射地紧紧闭上。“你就这么讨厌看见我吗?”雷利调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伊瑟眯起眼,想要说话却被布条堵住,只从喉咙深处拉扯出不成调的“啊啊”声。雷利蹲坐在伊瑟面前,替她扯掉嘴里的布条。
伊瑟也顾不上酸胀难忍的嘴部肌肉,开口就问:“你要抓我们去哪里?”
“当然是去赫梯了。”雷利随口答道。
“什么当然?我们是埃及人,你们赫梯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把人给抓走了?!”伊瑟气急败坏道。
“不就是几个女人嘛,埃及也不至于这么小气吧?”雷利笑眯眯地看着伊瑟。
可她是埃及王后啊!埃及也不至于大方到这地步吧?咦?不对,这跟小气有什么关系?这男人莫名其妙把她抓来,居然还这样理直气壮?
“你别这样瞪着我了,”雷利一脸委屈的样子,“你应该感到荣幸,我们只抓美女的。”
“你们瞎了狗眼吧!我是美女?难道赫梯的女人都死绝了,所以你们才可怜兮兮地跑埃及来偷?我真是深感荣幸啊!”伊瑟没好气地说。
雷利不以为忤,反倒笑了起来:“没错!像你这样的女人的确绝种了!只可惜船已经开了,不然我就去找个人顶替你,再把你给收了!”说着,手又不自觉地摸上伊瑟的脸颊,中指挑逗性地摩挲着伊瑟的唇瓣。
伊瑟猛地张口,狠狠地咬住雷利的咸猪手。雷利惨叫着缩回手,自怨自艾地抚摸着受伤的中指,唉声叹气:“可怜我这漂亮的手指,以后怎么戴戒指啊?你要对我负责……”
“还我戒指!”伊瑟大叫一声,雷利不说还好,一说便激起了伊瑟心中的恨意。
雷利连忙从兜里掏出十来枚戒指,个个都是黄金打造宝石镶嵌,却都不及伊瑟的那个大。“你随便挑!”雷利嬉皮笑脸地说,“我本来就是要带回去分给我的情人们。你要的话,几个都行,只要你答应回去做我的地下情人,嘿嘿!”
“我要我的戒指!你从我这儿抢走的戒指!”伊瑟不顾一切地吼道。
“你从别人那儿偷来的戒指是你的戒指,那我从你那儿抢来的戒指就是我的戒指啰!”雷利理直气壮道。
“你把我的戒指弄哪儿去了?”伊瑟不依不饶。
“喏,换成了这十个!”雷利炫耀般全部抛起又一把接住。
“我恨你!”伊瑟咬牙切齿道,心跟着一寸寸冷却,大脑也瞬间冷静下来,她一定要离开这里!于是,语气又和缓下来:“你可以把我们的布条都取下来吗?”
“为什么?”雷利的目光又从手中的戒指移到伊瑟的脸上。
“我们要在这里面呆很久才能到赫梯,你不让我们说话,会憋死人的。”伊瑟循循善诱。
“你要是觉得无聊,我可以天天来陪你聊天。”雷利涎着脸。
“跟你聊天很无趣,我觉得女人之间的共同语言更多。”伊瑟翻了个白眼。
“只可惜,我帮不了你,”雷利一脸惋惜地看着伊瑟,“主人交待了,不允许你们相互交流,以免结伙作乱。”
“你们的主人是谁?未免也太高估我们了吧?”伊瑟哑然失笑。
“就是一个贵族老头儿。”雷利漫不经心道。
“不是吧?就算他空虚寂寞也没必要派你们大老远跑埃及来就为了找几个女人回去供他消遣啊?”伊瑟还以为他们口中的主人有什么来头呢,结果就是一老色鬼!
“怎么?怕了?”雷利促狭道。
“切!”伊瑟不屑道。她会怕一个老色鬼,开什么玩笑?只要他敢对她动手动脚,她就要打得他屁滚尿流。重要的是,她要如何解救这里的其她六人。在船上的这些日子,她们时时刻刻都被人监视着,连吃饭都是错开的。且船在汪洋大海之上,她们也无处可逃。伊瑟只好等到赫梯再寻找机会。
从地中海到幼发拉底河,赫梯的铁矛闪烁着慑人的寒光。在终结了巴比伦文明之后,再次剑指尼罗河谷的埃及文明。此时的赫梯帝国正处于鼎盛时期,而埃及,正是他的最大劲敌。赫梯帝国已与埃及十九王朝的两位法老交过手,但双方均未占到什么便宜。两国对峙已久,直到法老拉美西斯二世继位,三年来,暂时还没有进一步的军事冲突。
赫梯帝国,首都哈图沙。伊瑟一行七人被带去了位于高地上的南方“上城”,那是统治赫梯帝国的关键所在。以矗立在高山上的王宫为中心,神殿群众星拱月,贵族宅邸栉比鳞次。
进入一个茶色的豪宅,七人各自被两个女仆带去梳洗装扮。奇怪的是,为她们准备的衣物配饰不是赫梯风格的,而是传统的埃及风。之后,她们又被一一领去大厅。待伊瑟前去,已是姗姗来迟。
其她六人一字排开站在大厅中央,凹凸有致的身材包裹在白色的亚麻短衣里,外罩一件透明的褶皱长裙,令人遐想连翩。放在二十一世纪,这个个身材火辣波涛汹涌,足以令男人们血脉贲张。伊瑟再看看自己平淡无奇的身材,不禁羞于站到她们的身侧。
在她们的正前方,一个老得快要入土的老头正来来回回地扫视着她们,不时眼露精光,仿佛她们是待宰的鸭鹅,而不是活色生香的女人。在伊瑟进门的那一刻,老头险些就要发作,等了半天,却是一个身材平平的毛丫头,这完全不是一个类型!可待他再次细看,却见她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顾盼传情,自有一番动人心魄的美。
“这个女人是谁挑的?”老头慢条斯理地问,喜怒莫辨。
“是我,主人。”雷利毕恭毕敬地上前一步。
“我有交待过我的要求吧?你们也不是第一次去了?这次是怎么回事?”老头质问。
“主人,我们都一致认为这女人长得极美,虽然不合乎您先前的要求,想必您还是会满意的。”巴卡解释道。
“主人若不满意,可否将她赐给我?”雷利忍不住插嘴。
“雷利,不要以为我宠你你就可以乱了规矩!”老头面色一沉,警告道,“我要七个埃及女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这次的意外暂且罢了,你们下去领赏吧,切记不可再逾矩!”
七人被蒙上黑巾带上马车,伊瑟下意识地默记住马车的行进路线。出门右拐,马车向高处跑去,似乎是上了一个山丘,又在一处平缓的地方转向左边,不久便停了下来。七人均被人半是搀扶半是强迫地带下马车,向侧面走去。有风穿堂而过,伊瑟感觉这里应该是一个狭窄的通道。只是贵族老头为何要这番大费周折,实在令人费解。
待到被人取下黑巾,伊瑟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奢华的宫殿里,手工编织的华丽地毯厚实柔软,黄金打造的器皿摆放在各个角落,居中的大床上铺着宽大的兽毛毯,四周挂着白色的布幔。“其她人呢?”伊瑟问向身侧侍女打扮的赫梯人。
“她们都被安排在各自的寝殿里。”侍女面无表情地回答,完全没有仆人该有的谦卑。
伊瑟不以为意,手脚没了束缚,便自顾自推门出去了。随心所欲地穿过一个个宽敞的庭院、宫殿,居然畅通无阻,伊瑟不禁欣喜若狂。然而,待她走到宫殿的尽头,迎面却是一堵高大的城墙。伊瑟沿着墙根向前走去,到达一处城楼,连忙疾奔而上。
一阵眩晕!城楼是这座城池的制高点,建在山坡上的庞大宫殿群被高大的城墙包围得严严实实,脚下星罗密布的是大小不一的茶色建筑物,整个哈图沙尽收眼底。真是一座建筑奇特的城市。伊瑟收回眼,转身看向城墙内的宫殿群——分布错落有致,装饰极尽奢华,防卫格外严密,俯瞰整座城池,除了赫梯帝国的王宫,还有哪里能压得下这里的气势?
贵族老头拐卖埃及妇女玩乐是假,供赫梯国王消遣才是真。伊瑟念及此,心中一凛,她若沦为赫梯国王的玩物,必定是埃及的奇耻大辱。可她没有通天之力,又当如何脱身?
伊瑟在王宫里逡巡了大半天,方才折身回去。待她进入寝殿的庭院,那里已经吵得炸开了锅。这么多天没有说话,大家一定闷坏了吧,伊瑟心想着,但本身心情不佳,也不想参与其中。不料她却被其中一人拉住,女人眉飞色舞道:“你去哪儿了?刚才赫梯国王来了,你知道不?”
“哦。”伊瑟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身欲走。
“喂!你怎么一点都不惊喜啊?”女人拉着伊瑟,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
“有惊无喜,你们何故这么开心?”伊瑟皱头一眉,反问道。
“我们原先还以为要被那老头子糟蹋了,没想到是来伺候赫梯国王……”女人喜笑颜开。
“有什么区别吗?同样是被赫梯人欺辱。”伊瑟面色一冷,从女人的手中抽回自己的胳膊。
“算了,妮娜,别跟她说了。装什么清高?她在船上的时候还不是跟那个赫梯男人勾搭上了!”另一个女人讥讽道。
伊瑟身心疲惫,懒于争辩,便径直回屋休息去了。长途舟车劳顿,先是从底比斯到罗塞塔,又是从罗塞塔到哈图沙。伊瑟打算暂且将其它事搁置一边,踏踏实实地休息几天,养精蓄锐,以便更好地应付当前的状况。
还好,这几天也算清静,伊瑟睡足了觉,养足了气,神清气爽地推开久闭的殿门,不料事情的发展已到了难以补救的地步。旁边几个寝殿的埃及女人为了争夺赫梯国王的宠爱,已展开了拉锯战,相互间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动辄暗箭伤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伊瑟不禁心寒。
“达芙,你那个臂环是从哪儿来的?”妮娜面色不善地质问前几天那个讽刺伊瑟的女人。
达芙优雅地转身,轻抬如藕嫩白的手臂,黄金臂环在阳光下耀眼夺目。“你是说这个吗?是国王陛下亲手为我戴上的。”达芙炫耀般转了一个圈。
“你胡说!那个黄金臂环明明就是陛下送给我的,你肯定是从我这儿偷去的!”妮娜气得声音都在颤抖了。
“妮娜,你不要血口喷人,自己弄丢了东西还想嫁祸于我。”达芙秀眉微蹙,不急不缓道。
“你才不要脸!嫉妒陛下对我的宠爱,偷走了陛下送给我的臂环,你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妮娜尖声道。
“你这么肯定我戴着的臂环就是你的那只?就是说,你怀疑陛下从你那儿偷来又送给我了啰,”达芙掩嘴笑道,见妮娜脸色一变,又变本加厉地讥笑道,“我倒没觉得陛下有多宠爱你,你有的我都有,今晚陛下依旧指定我来侍寝。虽然你是我们当中第一个被临幸的,但如今看来陛下早就把你抛到脑后了。”
“你这妖妇,别以为我会怕你!”妮娜恶狠狠地说,突然冲向达芙使劲拉扯她手臂上的黄金臂环。达芙惊叫连连,连忙护住臂环,两个人像个泼妇一样纠缠在一起。
“够了!”伊瑟冷不丁走到她们面前,厉声呵斥,“不要忘了,你们都是埃及人,为了一个赫梯男人大打出手,你们还对得起自己的祖国吗?”
两人闻言愣住了,一时停止了拉扯。
伊瑟拉开她们,劝道:“拍手言和吧!我们要和睦相处,如果你们还想回到埃及的话。”
“我并不想回到埃及,”妮娜突然开口,自嘲道,“我本是罗塞塔的一个舞女,被男人们玩弄于股掌。在赫梯就不一样了,吃得好住得好,也不用听那么多人的使唤,只要获得国王陛下的宠爱……”
“原来你只是想攀高枝啊,真是居心不良!”达芙挑眉道,又骄傲地扬起头,“我想留在赫梯,因为我从第一眼看见陛下,就爱上了他!”
“我也是!陛下英俊潇洒,温柔体贴,谁会不喜欢呢?”“陛下什么时候才会临幸我呢?”“陛下就上回来过一次,我好想再见到他!”一行几个女人也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个个七嘴八舌说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