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口口声声喊着的‘国王陛下’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又或者说,你们太久没见着男人了?”伊瑟气道。
“某些人又吃不着葡萄嫌葡萄酸了。”达芙斜睨了伊瑟一眼,轻笑道。
“美人们好兴致啊,都聚到庭院来晒太阳吗?不知我赫梯的太阳可否及得上埃及的太阳耀眼?”一个纯厚而磁性的声音突然从庭院的门口传来。
伊瑟定睛看去,来人是个中年男子,魁梧硬朗的身材,石雕般坚毅的五官,新长出的青色胡茬尽显成熟魅力,全身上下散发着令人沉迷的阳刚之气与王者之风。这就是赫梯帝国的国王——穆瓦塔利斯二世吗?
“陛下,您是特意来接我的吗?”达芙受宠若惊地钻进穆瓦塔利斯的怀里,媚笑道。
“是啊,我的美人儿。”穆瓦塔利斯紧紧揽住达芙,笑容爽朗,眼底深处却暗藏着嘲讽与疏离。
其她几人或艳羡或嫉妒或仇恨地看向达芙。达芙却视若不见,笑得愈加花枝乱颤。妮娜忍不住开口:“陛下,您送给我的臂环……”
“对了,陛下,妮娜把您送给她的黄金臂环弄丢了,还硬要赖到我的头上,说您送给我的这个是她的!”达芙打断妮娜,毫不留情地说。
“弄丢了臂环也就算了,居然还嫁祸于人。妮娜,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穆瓦塔利斯一脸失望的样子。
“不,请陛下相信我!我晨起沐浴便将臂环取下,可莫名其妙它就不见了,之后就看见达芙戴着它,跟陛下送给我的那个一模一样,不可能这么巧的。”妮娜努力辩解着。
“妮娜,这臂环是一对的,我送了你们一人一个,”穆瓦塔利斯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是你的错,我也不处置你了,你就听由达芙发落吧!”
“妮娜在埃及的时候就是一个舞女,那么,就让她在赫梯做回她的本职吧!”达芙无情地宣布了这一残忍的处置,说完,便耀武扬威般挽着穆瓦塔利斯的胳膊,扬长而去。
“杀人啦!杀人啦!”一个侍女尖叫着从达芙的寝殿跑出。
伊瑟此刻正在午休,迷迷糊糊听到这叫声,瞌睡顿时惊走了大半。慌慌张张地跑出门去,只见那几个埃及女人正在达芙寝殿的大门口探头探脑,伊瑟连忙挤上前去,眼前一片血腥。达芙倒在一摊血泊里,腹部有一个狰狞的血洞,鲜红的血水从中汩汩而出,嫩白的脖颈上有明显的青紫色掐痕,目眦尽裂。
寝殿半开的大门陡然一动,妮娜缓缓从门后走出,披散的头发有明显的撕扯痕迹,纯白衣物上沾染的大块血迹更证明了她就是那杀人凶手,还有她手中握着的一把金柄铁刀,血水正顺着刀刃一滴一滴摔碎在地板上。众人鸟作兽散。
伊瑟准备上前夺过凶器,妮娜警觉地举起铁刀,对准自己的脖子,大叫道:“不许过来!”
伊瑟连忙后退半步,劝慰道:“妮娜,你不要冲动……”
“是她逼我的!是她逼我的!”妮娜歇斯底里地吼着,铁刀已经将她的脖颈割开,鲜血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
“妮娜,你先放下刀,有话好好说!你先放下刀!”伊瑟急切道。
“你是个好人,有机会的话你还是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吧,”妮娜一瞬间冷静下来,反劝道,伊瑟怔怔的,“来生,我只想找个好人家,平平凡凡过一辈子……”妮娜的面上微露一丝怅惘,继而浮现一抹狠绝之色。手上发力,铁刀猛地抹过脖子,整个人就如同断线的木偶般委顿于地。
“让开!让开!”侍卫粗暴地推开众人,走进寝殿处理后事。
“陛下!陛下来了!”一个女人突然转过身,惊喜地喊道。赫梯国王穆瓦塔利斯正大步迈进庭院,几个女人飞也似的围了过去。“陛下,好多血好恐怖哦。我好害怕,今晚都不敢在这儿睡了。”一个女人泪光点点,娇喘微微,矫揉造作至极。
穆瓦塔利斯一把揽住她的细腰,柔声说:“害怕的话,今晚就和我一起睡吧!”
“陛下,我更害怕,我一向都胆小……”
“请陛下让我侍寝吧!”另几个女人也醋意十足,不甘示弱道。
穆瓦塔利斯的唇角噙起一抹讥笑,伊瑟看得真切,而那几个女人依旧沉浸在爱情的幻梦中,殷殷期盼地凝望着她们的陛下。
“禀告陛下!两人都死了!”侍卫从寝殿里拖出达芙和妮娜的尸体。
“啊!”“啊——”一声声尖叫在穆瓦塔利斯周围响起,几个女人上蹿下跳,一个钻进他的怀里,一个抱住他的胳膊,一个躲到他的身后。
穆瓦塔利斯的眼里尽是嫌恶,不仅仅是那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还有身旁这几个活色生香的女人。例外的只有立在寝殿门口的一个女人,正目光灼灼地打量着他,令他微微不安。穆瓦塔利斯压住眼底流露的真实情绪,微眯着眼,赤裸裸的色情目光在伊瑟的身上来回扫射。平淡无奇的身材,娇而不媚的长相,清汤挂面的长发,还真不是他一向喜欢的类型。不过,那清新脱俗的气质,倒有些别样的韵味。
“女人,你也想侍寝吗?”穆瓦塔利斯调侃道。
“没兴趣!”伊瑟冷冷道,一脸的鄙夷。
“哦?”穆瓦塔利斯甩下众人,径直走到伊瑟面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你再说一遍试试!”
“没兴趣伺候你这种大叔!”伊瑟毫不畏惧地怒视着他。穆瓦塔利斯到底想干什么?伊瑟思前想后,事情已逐渐明朗起来。
“不要拿你的个性来挑战我的耐性!”穆瓦塔利斯加大手上的劲道,伊瑟感觉下巴快要被捏碎了。
“你要亲手杀掉我吗?那样可不好玩。”伊瑟不卑不亢地直视着他。
“你知道怎样更好玩?”穆瓦塔利斯眼里含着威胁的意味。
“我什么都知道……咳咳……”
穆瓦塔利斯收回手,眼里多了一分探究的意味。“那还真是有趣!今晚,就由你来侍寝了!”穆瓦塔利斯沉声宣布。
“陛下,您刚才不是说让我侍寝的吗?”女人一脸的哀怨,又转向伊瑟,愤懑道,“你这女人好不要脸,居然冠冕堂皇地勾引陛下!”
穆瓦塔利斯颇为玩味地审视着伊瑟,倒是想看看她要如何来应付。伊瑟无奈地讪笑,就让她们都把矛头指向她吧,或许就可以从此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争端了。
整个赫梯王宫依高山而建,四面高墙环绕。而赫梯国王的寝殿位于王宫的正中央,也是高山的顶端所在。站在这里,睥睨着脚下蝼蚁般的人群,穆瓦塔利斯横生一股傲然之气。而遥远的南方,尼罗河谷的那片沃野,也终将像这群恶俗的埃及女人一样臣服在他的脚下。
上山的斜坡上点起一盏盏宫灯,是她来了。穆瓦塔利斯折身回屋。
夏夜的风不断亲吻着伊瑟如雪的肌肤,伊瑟不紧不慢地走着,不时仰望着那半月之空。即便人世间灯火万千,依旧暖不透清冷的孤月。
寝殿的门开了又合上,侍从们鱼贯而出,余下伊瑟一人孤零零站着。殿内灯火辉煌,金砖堆砌的墙壁闪闪发亮,正中的金床上铺着宽大的白色锦缎,穆瓦塔利斯赤裸着上身半卧在锦被里,阖眼假寐。床边的铜制薰炉里,名贵的香料正袅袅升起,整间屋子里弥漫着醉人的香气。伊瑟径直走到床边,轻转炉盖,将香气隔在了里面。
“不喜欢吗?”穆瓦塔利斯蓦地睁开眼,“这个可是迷迭香。”
“是吗?我的鼻子不灵,闻着倒像是烧柴火。”伊瑟垂下眼,不去看他。
穆瓦塔利斯一把将伊瑟拉到床上,欺身压住,眼里没有一丝的迷乱:“你都知道些什么?”穆瓦塔利斯的声音冷冽而清晰。
“我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被带来赫梯,我知道达芙和妮娜为什么会死,我还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伊瑟一五一十道,黑白剔透的眸子定定地看着穆瓦塔利斯。
“那你倒说来听听。”穆瓦塔利斯笑着掩饰自己的慌乱,他惊觉自己在那对黑眸的注视下竟无处遁形。
“达芙之死是你精心设计好了的,你先宠幸妮娜,后宠幸达芙。黄金臂环只有一个,你命人偷拿了回来又转送达芙,还让达芙来处置妮娜,都是为了激起妮娜对达芙的憎恨。并且,妮娜杀人的凶器——那把金柄铁刀应该是你的物品吧?这种自相残杀式的闹剧,你想必不是第一次看到。命人从埃及带回女人满足你的征服欲,又引得她们同族相残,国王陛下的怪癖真是令人发指!”伊瑟秀眉紧蹙,恨恨地说。
穆瓦塔利斯喜怒莫辨地听她说完,淡淡道:“你想得太多了,我只是喜欢美女而已,尤其是聪明的女人。”说完,双唇紧紧攫住伊瑟的,不让她再吐字半句。
伊瑟冷冷地瞪视着他,也不反抗。穆瓦塔利斯索然无味地停止了动作,自嘲道:“叫你来侍寝,倒变成我来伺候你了。”
“我可不是自己哭着喊着要来的。”
“是我召你来的没错,那还不是顺水推舟随了你的意。”
“你知道我的目的?”伊瑟挑挑眉。
“你现在是众矢之的了,你以为你一个人对付得了四个女人吗?”穆瓦塔利斯看好戏般笑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伊瑟不动声色道,“相对于她们而言,我觉得你更难对付。”
“我与她们完全没有可比性。那群愚蠢的女人,只配像抹布一样扔掉。当然,你似乎不太一样。”穆瓦塔利斯敛起笑意,若有所思道。
“你可知抹布也曾是块干净的布,只是因为抹了脏东西,才成为抹布。”伊瑟毫不客气地回了他一句。
“你说我是脏东西?”穆瓦塔利斯眼睛微眯,阴恻恻道,“你当真不怕死?”
“不,我很怕死。生命只有一次,我还想留着这条小命。陛下若想要我的命,那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话是这么说,伊瑟的眼神却是无畏的,“我只是赌定我不会轻易死去,陛下不惜命人千里迢迢带我们来,我们也不能辜负陛下的一番苦心,不是吗?”
“那么,你要如何来报答我呢?”穆瓦塔利斯的唇角勾起一抹暧昧的笑意,一只大手盈盈握住伊瑟胸前的浑圆,语调轻浮。
这个赫梯国王,纯粹就是一个变态色情狂!伊瑟强压住想要一脚踹翻他的冲动,讪讪地笑着,不着痕迹地抽身坐起,神秘兮兮地说:“以身相许也太没创意了,陛下一定不乏女人。不如我来给陛下讲故事吧,一定会比女人有趣的多。”
“哦?”还从来没有人给穆瓦塔利斯讲过故事,听伊瑟这么一说,他也不禁好奇起来,抱臂思索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是故事有趣还是女人有趣,那是我说了才算。”
伊瑟眨眨眼,开始了绘声绘色的讲述:“很久很久以前,埃及有一个精通占星术的魔法师。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来自遥远的东方,和一个名叫阿拉丁的孩子有关。我将告诉你这个与巨大的宝藏有关的秘密……嘘,小声一点儿!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呢……”伊瑟讲的故事曲折离奇、引人入胜,穆瓦塔利斯听着入迷,不知不觉间,阳光刺破了漫漫长夜,故事还没讲完。
穆瓦塔利斯完全沉浸在离奇的故事中,不时点评道:“阿拉丁太大意了,怎么不把神灯藏好?……公主真是愚蠢,这么轻易就上当了……”
伊瑟讲到高潮部分,突然停下来,提醒穆瓦塔利斯:“天都亮了,陛下不去上早朝吗?”
穆瓦塔利斯挥挥手,直呼不过瘾:“故事还没讲完呢,神灯到了魔法师手上,那阿拉丁怎么办?公主会不会觉得自己受骗了?国王还会同意他们的婚事吗?魔法师会报复阿拉丁吧?阿拉丁还能拿回神灯吗?……”穆瓦塔利斯连珠炮似的发问,神情天真。
伊瑟无奈道:“故事还很长呢,陛下且听我慢慢道来。”
“陛下,该上早朝了!”侍卫在门外高声。
穆瓦塔利斯蓦地惊醒,贵族议会的一群老头子还等着他上早朝呢。与埃及不同,赫梯国王的权力并非至高无上,他的行为由一个贵族议会来监督,稍有差池,就会引发一轮唇枪舌战。“你叫什么名字?”穆瓦塔利斯不得已起身穿衣,回头问道。
“伊……”伊瑟脱口道,又连忙顿住。她是埃及的伊瑟王后,还是隐姓埋名比较好。
“伊?很动听的名字,”穆瓦塔利斯接口,“那么,伊,晚上见了。”说完,大笑着出门而去。
伊瑟大松了一口气,面上浮起一抹狡黠的微笑。她现在由衷地感激家里书柜最顶端的那本大部头——《一千零一夜》。虽然书中的故事她并非记得一清二楚,但经过她语言的再加工和绘声绘色的表情动作,也都还有模有样。再者,即便书中没有完整的一千零一个故事,她能讲的还有很多--古今中外的、妖魔鬼怪的,伊瑟信手拈来,都会是穆瓦塔利斯闻所未闻的,她就不信套不牢他。关键是那四个女人,如何在防范她们的同时,抓紧时机给她们洗洗脑,还真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