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将过,乍暖还寒,天黑得没有那么早了,大多居民的屋子已经燃起了炊烟,袅袅娜娜,小城镇道路两旁的杨柳抽出了嫩绿的枝条,迎风招展,有一条细细的小河静静地经过小城前方,在河的另一边则是朦胧的深林,颇有小桥流水人家的意趣,远处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在外面疯跑,大人在后面拿着棍子招呼归家,离得近了甚至听到餐馆小二的吆喝声,虽不十分喧哗热闹,却给人一种难得的自在从容。
赵廷舒了口气,终于到了有人家的地方。
不枉费花大力气,忍受念咒般的折磨,找到方圆十里这个最近的城镇,即使心中仍有疑虑,也只得因赶时间的缘故暂且丢下,待寻得此地的县令,兑现承诺,定要对月当歌,浮一大白!
这样大的城镇,县令应该讲道理的吧,他相信仅凭一面之词,任谁都不会认为他有这个通房丫头,毕竟他确实和这个姑娘不相识,就怕纠缠不清,不管如何,如果能找到她的家人最好,找不到暂时也就只能帮到这里了。
他也是忍耐力爆棚了,从头到尾小姑娘就不停地重复一句话——她是他的通房,比念咒语还要魔怔,走路的时候在说,歇息的时候在说,吃饭的时候饭粒儿都喷出来了还要说,没有一刻停嘴,他都快疯魔了,甚至都要达到怀疑人生的地步,实在太可怕了。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或许这姑娘不是居心叵测之人呢,也许她的家人,就在这县城里,总要去探查一番。
赵廷的原则让他不能打骂还不能肯定是坏人的女人,再说这小姑娘也怪可怜的,一路上嘴都说爆皮了,也挺辛苦的,说不准是病入膏肓了。当然也不排除别有用心,那他就要怀疑了,那躲在暗处的人到底什么居心,也不知从哪里挖到的“活宝”,一般的美人计是这么用的吗?莫非是另辟蹊径?先是潜移默化地对他催眠,再趁着他放松警惕的时候达成一定的目的,不可否认,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通房这两个字,就好像有人使劲儿地往鱼泡里吹气,还差一口就炸了,方才问路的时候,差点就吐噜嘴,正是实锤!不过到时候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半转过身,赵廷想要对着寸步不离跟着他的小姑娘说点什么,这姑娘也奇怪,一直落后他两步,不多一步也不少一步,而且只要他一回头,她就傻笑,继续向前走就不停地念叨,就像现在这样,刚看着他回身就开心地呵呵直乐,露出一口长满水泡的牙龈,眼睛都笑没了,唉,看来是病得更严重了,要不先考虑给她找个大夫看看吧?
刚才指路的大爷还没走远,听着笑声也不走了,就在一旁卖呆。
赵廷捂着额头,郁闷地道:“这个城镇姑娘熟悉吗?也许姑娘的家就在这里。今晚我们先找个客栈暂时住下,明天一早就带你去见县令安顿住处。呃,你看,现在天已经晚了,办公的都下衙了,如果姑娘实在着急,我再想想办法?”眼见着小姑娘要落泪了,赵廷忙又添了后面一句,他也巴不得早些解决呢。
小姑娘努力张大细长的小眼睛,一副伤心欲绝不可思议的样子,边哭边道:“公子,奴婢除了您就没有别的家人了,奴婢是您的通房啊,您怎么能忘了呢?在奴五岁的时候,是公子把被狗追的奴婢捡回了家呀,后来您发现奴婢越长越美,没忍住就那样这样了,您现在是要丢弃奴婢了吗?您不能不要小美啊,呜呜呜……”
又来了……
话说清楚啊,他怎样怎样了?
是的,小姑娘还说她叫小美,前面险些被“通房”洗脑了,都忘记她还有名字了。
赵廷把手放下,握成拳头,心中默念:不能打人,不能打人,默念十遍,才咬着牙回道:“在河边的时候,我只答应帮姑娘在最近的一个城镇安顿下来,交由县令帮你找寻家人,当时姑娘也是点头同意的。可悲的哭泣只是浪费姑娘的精神力,因为眼泪不能把谎言变成现实,请姑娘先学会爱护自己。”那双寒星般的的眸子淡淡地看着小美,“我再强调一遍,我虽救了姑娘,但和姑娘并不相识,我也不曾有过通房。”
“因为奴婢是公子的唯一啊,在此之前的确是没有的。”小美眯着眼睛,斩钉截铁道。
有经过的行人纷纷侧目,认为他们听见的只言片语就是事实,义愤填膺地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毕竟一个好好的姑娘,不缺胳膊不缺腿的,想讹人最低起价也是欺侮良家女子什么的,通房是什么身份啊,只是个想打发就打发的卑贱奴婢呀,不值当冒充,完全没必要撒这个谎。
苍天啊!谁来救救他!
“别动,我来了!”
这时,一个清脆动听犹如空谷幽兰的声音传来,还没发出是不是老天应声的感叹,就见一个蓝衣俊俏少年大力把小美推倒,随后自己迅速向后仰去,一个冷箭从蓝衣少年的脸颊擦过,没入对面的树干中央,只余下箭尾犹在晃动,昭示着射箭之人的功力不同寻常。
这番变故一生,赵廷也顾不得其他,抓着小美就向城外掠去,不能因为他们连累城内无辜的百姓,辛亏才刚刚进城,离城门并不十分远。
赵廷在极速奔跑的过程中,冷箭从左后方完美地避开他接连射向小美,小美吓得把头埋在他怀里,离得稍近的百姓慌得四处逃窜,好在兜里还有一把路上采的野枣,掏出就向后抛洒而去,后面追着的面具人好像料到了他有这一招,轻松跳跃躲过,穷追不舍。
这一切都发生在火光电石间,其他人渐渐发现和自己无关也没有危险,就都卸下恐惧,聚在后面围着看热闹指指点点。
就在有人犹豫着要去报官的时候,就见一道蓝色身影腾空而起,跃到了马背上,然后策马奔驰载着被追杀的二人消失在在众人视线里……
“哎呦,王婆,你说那马能经受三个人的重量吗?”一挎着篮子的妇人面带担忧地说道。
“老马家的,你操的哪门子闲心,那马累死了,也早都跑远喽,分不到咱们一块肉撒,你还是别想喽。俺看该想想最后面的那小伙子,瞧瞧瘦不拉几的呦,能跑过四条腿的吗?回头说不定口渴了想吃瓜呢,不过看着就是坏人,俺是绝对不会给他瓜吃的!”卖瓜的王婆撇撇嘴回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