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柜像是平复了一下心情,再次叩头正色说:“那日是奴才家店早早的歇业,一群人上来说是买缎子不顾打烊硬要闯进来,并给奴才看当今八贝勒爷的令牌。领头的说是给贝勒府来采办锦布,奴才方安下心问需要什么料子。那人却道要裁下云锦的边角料,并提高出十倍的价格收购以冒充上等云锦。奴才虽是做小本生意却也知道做人不能昧着良心,奴才不应,那领头的竟叫了一帮侍卫上来对奴才拳打脚踢,并立下一张字据才扬长而去。”说罢,他从胸襟前内掏出一张纸呈给胤禩。
没等胤禩发话郭惟上前对着掌柜就是一脚:“你这王八羔子,血口喷人!不知谁给你这下作东西多少好处来诬陷我们!”
好嘛,郭惟这下彻底死无葬身之地了,连同胤禩和若然一起骂进去了。
胤禩重重地把茶杯一隔,怒斥道:“郭惟!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还不给爷把这畜生拖下去!”
看来从这几个奴才口中是打探不到什么虚实了,不过好在还有后招。若然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向后缩努力化成小透明的何秉,又看向伏在地上嘤嘤抽噎的水红说:“绿袖,拿蜂蜜来。”当众人还不知所措时水红已被扒的只剩一件中衣,若然嫣然,闲闲道:“水红呐,你进八府也有些日子了,我寻思着赏些什么给你,不如今日尝尝这‘蜜糖砒霜’的味道如何?”
堂中的人都目瞪口呆,胤禩在震怒之后还能老僧入定的欣赏这出戏确实内力深厚,至于水红,哆嗦着嘴唇早就说不出话来。
绿袖慢条斯理地在水红的全身肌肤尤其是裸露的手臂颈部刷上蜂蜜,直到小常子将一桶黑压压的蚂蚁抱上来并爬满所有涂过蜂蜜的地方时,胤禩才抬眸看若然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啊——福晋,您饶了奴婢吧!”
水红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在松渌堂内回响,这法子虽是若然自个儿想的但也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是密集恐惧症严重患者,看见了也是头皮发麻坐立不安。
“福晋,奴才招,奴才什么都招了。只求你放了水红,别再折磨她了!”一向懦弱慎言的何秉突然出来叩头,若然得意地扬了扬颔——早就看出他和水红有奸情。面上还要装出不动声色地:“你来给我说说看。”
何秉道:“掌柜说的差不多。不过此事是鄂管家一手策划,还逾越过了俞管家,查起了账房。”
若然眸光一转:“水红,看来这‘蜜糖砒霜’还是不够啊。再多加点来。”
“别,别!”何秉慌了神,“货源和消息都是郭采办联系和封锁的。鄂管家许奴才改了账本,说事成后自会给奴才一笔好处。奴才思慕水红已久,但水红说奴才要有一笔田产才能跟了奴才。奴才一时利欲熏心,所以……”
他不再说下去,而来龙去脉也和她跟绿袖私下推测的八九不离十了。于是起身向胤禩盈盈施礼道:“如今后院出了这么大篓子,是妾身管教不力,请爷降罪。至于这几个人,也请爷发落罢。”
该唱的戏也唱完了,就等他这个一家之主来做个裁判。胤禩不温不火淡淡道:“福晋入府不久不熟悉各项事务,不知者无罪。鄂滕,打五十大板,逐出府,永不录用。郭惟,打三十大阪,罚俸半年,好好到你舅子那反省反省看看你舅子是怎么办差的。至于何秉,罚俸三个月,停职反省,什么时候想好了再到账房上办事。水红罚俸三个月。账房上先由宋钦担着。”
下人皆叩头谢恩。
总算了结了一桩事虽颇有成就感但身心疲惫,正想着胤禩便进来,一甩辫子靠在炕上说:“过两日跟爷去趟大阿哥府,郭惟是大哥给的,面子好歹要做足。”
“你小心大哥可不卖你这个帐。”若然前前后后仔细回想了一遍事情经过,也是她操之过急了,什么都露在外面难免会被人摸透路子,说到底,还是她道行浅了些,只一心想着府里干净,手段仍需改进。
“比起怎么交大哥的差,爷更对你的‘蜜糖砒霜’感兴趣。”
若然被他打量的极其不自在向后退了两步,用故作平淡的语气应着:“安王府上下都知道我素爱用此法子整治下人。”
“哦,那爷听到的版本怎么是跪麻将牌啊?”
又是老十!若然嘿嘿笑了两声:“误会,都是误会。”
京城,易安居。
九阿哥的生意如今越做越大,这新产业易安居便顶着“京城第一酒楼”的名号轰轰烈烈的开张了。
三兄弟在雅间内推杯换盏,十阿哥夹起一块羊肉送入口中,嚷道:“九哥,别说你这厨子真不比宫里御厨手艺差!年前也难得咱哥几个聚一回了,今天不醉不归!”
九阿哥对十阿哥的夸赞不禁喜上眉梢,但嘴上还是埋汰说:“十弟你还是少喝点吧,省的明早晕晕乎乎地去书房被师傅骂。开了春你也该学着办差了还是这么不稳重的人少不得皇阿玛要敲打你。”
十阿哥听了也是“嘿嘿”笑,满不在乎:“爷都要出上书房了哪老头儿还能奈我何,至于皇阿玛那什么罚爷没经过,也不差这一桩了。倒是八哥,听说你今儿下午去处理府里的事,不如说来听听?”
八阿哥晃着酒杯摇头:“无非是府上负责采办料子的下人贪污,不过郭络罗氏愈发让爷捉摸不透,我说十弟,之前你告诉我的那些,是编出来的吧?”
十阿哥一听立刻把脸凑过来饶有兴趣:“八哥我可告诉你,郭小……八嫂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她呀,无非就是爬墙掀桌搓麻将,两个馒头就喂饱,多好养活啊。怎么,不满意咱俩换换?”
八阿哥拿扇柄在十阿哥脑门上狠狠敲下:“博尔济吉特还是留给你自个享用罢了。”八阿哥脸色淡了下来,只把今日“蜜糖砒霜”说了一遍,听得十阿哥一愣一愣。
九阿哥笑言:“表妹打小就满脑子稀奇古怪的点子,脾气更是被安王爷惯得不像样。但却是个实心眼,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以前在母妃宫里没少和十弟干爬树掏鸟窝的事。”
若然总算是抢了今年汪峰的八卦头条。
“八阿哥新娶的福晋心狠手辣,脾气暴躁,不仅大权在握,而且棒打鸳鸯。”——这是最好听的版本。
无数闺中女子紧咬银牙,恨不得立刻化身圣母玛丽苏来拯救他们的男神。当然矜持娇羞可以不顾了,只要能进八府和八福晋一决高下就是让她们去百芳楼招揽客人也不是难事。
于是八福晋的形象就成了膀大腰圆,左手鸡毛掸,右手搓衣板要多野蛮就多野蛮的恶婆子,好脾气的八爷不得不屈服于母老虎的淫威之下。而水红则成了最初棒打鸳鸯的女主到身怀六甲的弱势小妾,福晋妒火中烧扒衣上刑水红完成了一系列的成功转变。
若然不屑冷笑一声,胤禩不是看不惯她打扑克吗,现在还对她跟老十来往有微词,赶着小常子往外走:“去去去,把京城里药铺里的鹿茸角都买光了懂吗,让哥哥嫂嫂们别送来没用的,今年过年不收礼,要收就收鹿茸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