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没有察觉之时,一封书信自钟离寄往了晏阳城。
接到慕流云的书信时,晏珏阴沉了许久脸,卫清安在她面前晃了又晃,拽着手下比了半响的武,终逗得佳人展颜。
“京中有变,收拾行装回京吧。”
卫清安见好就收,领着人去安排岳州、金州两地的后事,一伙人浩浩荡荡地回了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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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王世子最近春风得意得很,庄王妃往各位勋贵家里跑了许多趟,最终看中了金右相家的嫡女,那金家大小姐生得花容月貌,又素有才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听闻还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
庄王妃来说时,庄王世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母妃,就她吧,儿子也不愿娶那些温柔小意娇滴滴的闺秀,便同阿熙说的那样,这样的人难堪大任。”
庄王妃进京许久,总算了却一桩心头大事,又往金家去了几次,双方长辈都乐见其成,这事便就这么定了。
三媒六聘后,金大小姐已是半个庄王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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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晏珏臭着张脸,气鼓鼓地冲慕流云道。
慕流云眨眨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你且候着,这事指不定还要怎么闹。”
晏珏明白他的性子,知道他行事有分寸,之前也不过是一时气话,这会消了气,好奇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她伸着个脖子探过来,慕流云顺手拍了拍她的头:“金大小姐有个庶妹,在家中行三,对渊世子一往情深,她的婚事虽被掐在金夫人手里,可这位三小姐得祖母喜爱,打小养在身边。心上人被姐姐抢走了,她还能不闹一闹?”
晏珏会过意来:“那我们略施小计,便可让金家与庄王府联不成姻。”
“是这个理。”慕流云笑道。
情况未明时,晏珏急得不行,待理清头绪,她便放松下来,悠哉地晃去了定王府。
“你考虑得如何?北庄侯府家风严谨,府上的几位小姐自幼得老夫人看顾,想来应是不差,你若是有意,我就去侯府走一遭,替你相看相看?”
晏纪修苦笑:“我还能说不行么?”
晏珏偏头看过来:“自然可以。”
她话是这么说,但晏纪修知晓其中深意,只是不语,以沉默抗之。
晏珏见此,微挑嘴角,说不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
身为定王世子,再独善其身又能如何?在其位谋其政,谁能避开自己的责任?
如她,如晏纪熙,如谢南丘,亦如她的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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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庄侯府。
北庄侯姓吴,府上五小姐年满十五,侯夫人疼爱幼女,想要为女儿办一场隆重的及笄礼,邀请了晏阳数得上名号的勋贵官宦家的女眷来观礼,帖子送到公主府,珏公主摸摸下巴,应下了。日子一到,便前去赴宴。
北庄侯夫人是标准的闺秀出身,说话轻声细语,治家却自有一套手段。
北庄侯有四子五女,其中大公子、三公子并两位小姐都是侯夫人所出,其余是姨娘所出,但无论是姨娘,还是这些庶出的公子小姐,莫不对着嫡出的兄弟姐妹谦让友爱,对这位母亲恭恭敬敬。
他们明面上与嫡出子嗣一同进学,可也不知是天赋实在一般,还是别的原因,北庄侯府嫡出的子女才名在外,这几位公子小姐虽也与外人走动,却存在感平平,让人想起来,也不过只道几句没有丢了侯府的门面罢了。
晏珏一来,迎宾的侯夫人就得了消息,匆匆别了旁的客人赶了过来。
“公主来了。”侯夫人屈身一礼,面上的笑意带着三分亲近七分恭敬,看着十分真诚,就是不知心中是否如此了。
晏珏看了她一眼,又望向场内:“闲着无事,便来看看,你自去忙吧,不必理会我。”
北庄侯府地位不比那些早已有名无实的勋贵,对公主也只是敬而远之,并无巴结的意思,也没有特别惧怕的必要,侯夫人闻言,浅笑道:“如此,公主自便,恕臣妇怠慢了。”
晏珏淡淡地点头,侯夫人这才去招呼别的宾客。
“侯夫人瞧着心善,实则人面兽心,她若没了不得的手段,也拿不住北庄侯的心。这样的人都做得侯门主母,你我却要嫁给穷进士,天道真是不公。”晏珏身后假山的另一侧,有一女子低声道。
她的同伴忙捂住她的嘴,制止道:“你快别在这说了,万一给人听见,指不定要怎么编排你。”
那女子自知失言,一时也有些后怕,但心中还是愤愤不平:“她也只不过小户出身,真是运道好,顶了族姐的名额嫁到侯府来了,那位族姐现今见了她也只得巴结,丝毫怠慢不得,这风水转的也太快了些,枉叫小人得志。”
同伴小声道:“那又能怎么样,当初是她族姐死活不愿嫁来,那时谁知北庄侯能到如此地位,大家都以为只是个浪荡的公子哥。”
她小心地打量了下四周,没看见有人,才放低声音道:“其实我并不艳羡侯夫人,我本以为我嫡母会将我嫁给别人做填房,如今能做个正正经经的进士娘子,已是十分满足了,你也看着些眼下,张进士是个有出息的,就算日后比不得什么世家大族,但也不会差,总比那些世家们的腌臜事要少。若日日要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我非疯了不可,你且看看襄远伯府的许四小姐,被害得成个什么样子了,脑子都糊涂了。”
那女子瞧见远远走来的一个身影,忙不迭扯了扯同伴的袖子,同伴意会过来,朝那边看了一眼,两人急急走远,饶过假山后,对上晏珏灿若星子的双眸,又是一惊,行过礼便匆匆离去。
朝这边走来的女子神态孤傲,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看见认识的长辈就微点头示意,见着同辈便昂着下巴偏头走开。
这正是襄远伯府的许四小姐。
许四小姐的目标是珏公主。
她早已探听到公主会来吴五小姐的及笄礼,顾不得继母与众姐妹的冷嘲热讽,厚着脸皮随继母来了北庄侯府。
此时见了人,自然不肯放过。
许四小姐盈盈一拜,道:“许久未见公主,特来拜见,请公主勿怪。”
晏珏表情淡漠,目光落在向正宾行回拜礼的吴五小姐身上,淡淡道:“起来吧。”
许四小姐见此轻咬下唇,但还是依言起身,也看向行礼的方位。
吴五小姐面带淡妆,发髻上插着几支钗,因是自己的大喜事,两颊微微泛红,透着几分小女儿的娇羞,嫩黄的衣衫显出少女的纯洁与初具雏形的成年姿态。
许四小姐轻轻道:“吴五小姐真是好命,侯爷和侯夫人都这么疼宠她,在京里也没有几位贵女比得上她的体面了。”
“许四小姐也不差,父亲疼爱,母亲虽不是生母,但也是个和善性子,兄友弟恭,姐妹情深,听闻伯府很是热闹,着实让人羡慕得很。”晏珏笑开,笑意却不达眼底。
许四小姐神情一僵,道:“公主怕是误会了,我父亲与母亲……”
“许四小姐阖家欢乐,何必来同本宫这孤家寡人说,若为的是炫耀,倒是没这个必要。”晏珏收回视线。
前方吴五小姐娇柔的声音传来:“儿虽不敏,敢不袛承!”
笄者拜有司与众宾,礼成。
许四小姐还要说话,晏珏抬手制止,便不再理会,离开了此处。
丫鬟一脸不安地问道:“小姐,这可怎么办呀?”
许四小姐恨恨道:“还能怎么办,再想办法啊,蠢货!难不成真要嫁给孙侍郎做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