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那些百姓遣回家了,城主府也给每家送去了抚恤银。”十一汇报着方才的工作,敏锐地察觉到他家公主似乎没有刚才那么震怒了。
“嗯,让落日城主免了这三年的税,我想城主府也不差这点钱。”晏珏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
“是。”十一领命走了。
“十三,你去查查落日城主的儿子。”
低沉男声响起:“是。”
晏珏支走了身边的人,一个人抬头静静地看着天,落阳城终日阳光灿烂,极少下雨,天是大片大片的碧蓝,从院中看去,偶有的几片白云翻涌,衬得天空明净无比,与京都晏阳的风起云涌截然不同。
“看来你对那卫家小子挺上心的。”一个白衣男子突然出现在晏珏身后不远处。
“哟,被你看出来了,要不要再去补上个几刀。”
“在下哪敢动珏公主的心上人?”白衣男子调侃说着,神情却没有他的话语恭敬,不过倒是没再敢靠近。
晏珏看着男子,那人的面部轮廓竟与她有几分相像。
她皱了皱眉:“这就是你们的诚意?我说过,卫清安要是有个好歹我不会善罢甘休。”
白衣男子讨好似地举了举双手:“是是是,这不人没事吗?我有事他都不会有事,公主看可好?”
晏珏转开了眼:“你说的事,我考虑过了。”
白衣男子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公主的选择是?”
“本公主乃是大晏嫡公主,上景帝唯一子嗣,何须丧家之犬相帮?”晏珏微扬着下巴,说不出的傲然,阳光给红衣镀上了一层金光,显得她仿佛神子下凡,高贵不可攀。
白衣男子眼中一片阴霾,语气转为森冷:“公主可要想好了,上景帝看重你,不见得其他人就会接受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做他们的君主。今日这事可是我背后之人的意思,幸得我阻挡,公主才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拒绝我,而有这份心思的人不知凡几,不知公主是否每次都能躲过去。”
“今日你做了什么,打的什么主意,你我心知肚明。你背后的人怕是没那般容我不得,只是因看重卫清安才出的手,你却想要借机除掉卫清安,为你在那人心中的地位扫除后患。你话里处处透着为我好的意思,乍一听真心切意,细思却是好一番花言巧语,我的处境可还没那么艰难,本公主父皇正值春秋鼎盛,本公主可在最好的年纪继位,现在继位做什么,弑父篡位么?”晏珏习惯性地挑眉,嘲讽着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阴测测地看了晏珏片刻,慢慢恢复了初见温和的模样。
“公主年幼,行事一时欠缺考量也是能够谅解的,公主暂且不急着答复我们,待仔细想清楚后再做回复也不迟,毕竟你我关系不同旁人。”
男子说完这句话后对着晏珏眨了眨眼,随后就离开了,同来时一样没有惊动院外看守丝毫。
晏珏眯眯眼,心中暗自给白衣男子打上了个标签:一条毒蛇。
......
高达端着一个碗絮絮叨叨:“将军啊,公主给每家都送去了银子,又吩咐减免全城三年赋税,落日城的百姓日子应该会好过不少。”
高达抬头,见床上的人神色不动分毫,叹了一声,继续絮絮叨叨:“将军啊,公主之前还喊着要将这些人都给杀了,你说为什么突然就改变了主意啊?听说这些人是城主的儿子找来的,你说他一好好公子哥没事犯这杀头诛九族的罪做什么,也是奇了怪了,这么大的事公主也没有说要上报朝廷如何处置,那城主家的公子还好好地搁大牢里蹲着,城主也还安安稳稳地做着他的官。”
说到这,他纳闷地抓了抓下巴,瞥见他家将军眉眼一动未动,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将军,听说这粥是城里有名的柳大厨做的,他们都说那柳大厨是宫里出来的御厨,你说这是不是真的啊?”
“哎,将军,这碗可真好看,怕是那信骅阁最好的瓷器都比不上呢,怪不得公主巴巴地让人找了来。”
“……哎呀,这不是尚飨阁的蜜饯吗,今天一大早就见公主身边的阿七从城东大包小包地回来,莫不是去买这个了,那尚飨阁的东西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难得啊难得!”
“……哟,这花真好看,香的啊那叫一个如什么兰,水灵灵的真讨喜,怕是那春花楼的姑娘也没这么水灵。”
“哎!那......”
“闭嘴。”卫清安紧锁着眉,忍无可忍地出声。
高达收回了抓着袖子擦碗身的右手,左手放下了一束被抓蔫了的花。
“将军,我就不懂了,这好好的你怎么就跟公主闹起了别扭。”高达纳闷了,若说只是因为刺杀那事,他也觉得公主的态度很奇怪,不过公主也不是个傻的,不追究肯定是有理由的,公主怎么说他们怎么做不就得了,横竖他们刚入京人生地不熟,不得罪公主自然不得罪最好啊,能捧就捧着呗。
卫清安看了眼高达,这事他到底过激了,连高达都懂的道理他却糊涂了,只是在听到公主说要杀了那些百姓时心中实在冒出了一阵无名怒意,来得突然,他一下没压制住,就跟人杠上了。卫清安深吸一口气,实在不该啊,以后得注意,他不是这么一个情绪外露的人,最近却屡屡过喜过躁。
“高达,我有一事始终无法想明白?”
“将军您说。”高达肃穆以对,他不爱动脑子,在卫清安手下总被说有勇无谋,难得将军有事问他,得慎重对待,慎重再慎重。
“你们......为何觉得公主对我有意?公主早已有了驸马......”卫清安一直以来都觉得纳闷,不管是他父亲或谢南丘说他对公主有意,还是别人说公主对他有意,他都觉得疑惑,他并不觉得自己同公主私交有多深,也不觉得自己有哪点能够胜过准驸马沈南丘得公主倾心,为何所有人都一副你同公主相知相爱已久的模样。
高达呐呐:“京里都这么说......”他也说不出为什么,似乎公主喜欢将军,将军喜欢公主这件事是理所当然的,是本就如此的,况且......这两位看对方的眼神不就那么回事么?
“公主到底已有婚约,此等荒谬的谣言于公主名声有碍,以后不必说了。再者,非议皇族是大罪,你们没几个脑袋够砍的。”就是这让他更纳闷了,公主性情强势,却任由别人瞎传也就罢了,陛下也不管,也不是没管,陛下警告了让他离公主远些......既如此,那便远些吧。卫清安闭了闭眼,靠坐着一动不动,好像睡过去了。
高达眼抽了抽,拿着那个据说不逊于信骅阁名瓷的碗出去了,临走前随意抛下了搭在碗沿上蔫了的花,年轻人呐,总有那么多为什么,到他这个年纪就知道为什么其实不那么重要,人生得意须尽欢呐,他记得这话还是那个老狐狸说的,实在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