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三管家问道:“公主今日怎么下了赵玄的面子?”
晏珏瞪了他一眼,黑眸中明显有几分不满:“你还有脸说,你这管家怎么做的,什么猫猫狗狗都放进来。”
休管家乐呵呵道:“公主休提,说了老奴要不高兴的。”
晏珏扬手作势要打他,休管家厚着一张老脸将脸凑到她手边,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
晏珏见他还是这般没脸没皮,没好气地放下了手:“你打的什么主意?”
休管家道:“老奴曾听慕公子说过这位敬远侯府的二公子同东陵王府那位走得近,见他登门便觉好生奇怪,就想着与其不知何时被他们捅刀,不如先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方才公主做了那么番架势,老奴算是看出来了,这药呐,多半是跟话本里一样的什么里应外合离间计放眼线之类的计策,真是没趣,亏老奴还以为名满京城的熙世子有什么不凡之处。”
“未必是他出的计策,旁的人还真以为我看重赵玄呢,真是笑话,赵玄那样的人,我看个新鲜也就罢了。不过,我怎么没听师兄讲过梁初跟东陵王府走得近?”晏珏扬起黛眉。
休管家摸摸下巴上稀疏的胡子:“慕公子曾说过梁二公子的奶娘的妹妹的小侄女的心上人在东陵王府给熙世子做书童。旁的是老奴猜的。”
晏珏:“……”
休管家老神在在:“也并非胡乱猜测,老奴这可是有根有据的。这位熙世子的书童的心上人的亲姐姐是梁二公子的通房丫头,啊,前几天给升做姨娘了。”
晏珏:“你怎知人家什么时候升的姨娘?不对,你堂堂公主府的管家,从何得知人家侯府一个庶子的房中事?”
休管家道:“公主可不知,这宅院中的学问可大了去了。就拿这事来说,我们府中有个饲弄花草的小童,这小童正是梁二公子的奶娘的妹夫的同乡人,这位奶娘的妹夫有个老父亲,平日最爱吹嘘自家的谁谁谁有了多大出息,那姨娘便是他的亲孙女了。往日做通房丫头时,他自觉这通房还是个丫头,上不了台面,就闭嘴不言此事,升了姨娘后,觉得也是个正正经经的侯爵人家的太太了,就逢人便吹嘘他这孙女有多天生丽质,前途大好,这事被同乡的我们府里的小童听见了,就在府里同人当笑话讲了,我恰好路过,便听了那么一嘴。您瞧,我才听了这些,没几日那梁二公子就上了门,这事赶巧的很,才抬了姨娘,就来了咱们府,这姨娘还跟熙世子的身边人有那么点关系。我瞧着呢,就算看不上人家,也好歹迎进来,便是人家公子没什么坏心眼,兴许也还能看个乐子,咱们也少不了什么。果然就有了个大乐子。”
休管家原先是跟在季家家主身边的,他并非奴身,只是感于季家主的知遇之恩,才一直留在季家为他做事。
几年前晏珏出宫立府,季家主生怕八岁大的小娃娃在狼窝里有个什么闪失,巴巴地求了人来晏阳照应,当时休三刚过不惑之年,热血未凉,也想做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负活过这么一生,两人一拍即合。他发妻早逝,一生无子,平生最爱长得乖乖巧巧的娃娃,见了爹不疼娘不爱的晏珏,便视若己出,悉心为其打算,替年幼的晏珏躲过不少明枪暗箭。
两人相处,名为主仆,实为祖孙,休三不是个喜欢找事的人,现在说了这么多,也不过是教导晏珏莫要对小人物掉以轻心,他们自有他们的处世学问及用处。
晏珏心领,也不说破。
“这乐子可大,您就好好乐一乐吧。”晏珏见休管家带着她往会客厅走,奇道,“我以为您说的是托词,莫非还真有客人在这等着?”
休管家道:“大将军府的卫小将军来了,已等候了许久。”
晏珏挑眉,卫清安?
晏珏刚进会客厅,卫清安就已察觉,转过头来幽幽地看着她。
两人默默对视良久,晏珏被那目光瘆的不行,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心中有惑,来求公主一解。”卫清安方才听得一知半懂,直觉告诉她公主没这么小的度量,容不下已死之人生前的一句话,其中必有内情,但若只是如此,按他的性子也不会多管闲事,巧的是正好有事要来找公主,便顺便问了句。
晏珏古怪地看着他:“本宫何德何能,能为卫小将军解惑?”
卫清安自动略去这句话,问道:“公主方才那般作态,是何故?”
“说来话长,你也知我对薛家厌恶已久,一瞧见他们同我搭上干系,便要生上老大一场气,便如方才那样,可是吓着你了?”
她说得诚恳,甚至眸中还带有三分关心,但卫清安与她相识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自然不会轻信这番鬼话。
“呐,你听不出来李大夫人的话中之意吗?”晏珏道,“她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背靠东陵王府好乘凉,我若是要动李家,仔细着报复。”
卫清安对东陵王府早就是敬而远之,能避则避,但他心知,珏公主可不是个知难而退的性子。
果然,晏珏下一句就是对郑氏的嘲讽:“本公主还没出娘胎就跟薛家跟东陵王府对上了,也不看看我几时怕过了?”
珏公主信誓旦旦:“卫平宁你且瞧着,我若不把李家整垮,就跟你姓。”
卫清安黑脸:“公主行事需谨慎,李太傅才意外离世,翰林学子正惋惜着,若在这当口李家出了事,无论对错,您都讨不着好,莫要一招不差,千夫所指了。”
“若天下读书人都指着我骂,那自是很难过,可若是李太傅的大公子自己把李家整垮了呢,他们非但不会骂我,反而还要称我贤明,断案有方,替李太傅和两位小公子昭雪,清理门户,让李太傅泉下走得安心。”
若真如此,李太傅会走得安心吗?两人心知肚明绝对不会,李太傅之所以自绝,便是存了一分保全长子和家族的心思,若所有事都被翻了出来,大公子被清算了,李太傅才是真的要泉下不安了。
可那又如何?
李家之事明显与薛家有关,李望夫妇又与东陵王府亲近,那份嫁女的心思路人皆知,与其说晏珏想要整垮李家撒气,不如说是敲山震虎,给薛家挖个坑。
晏珏与李太傅非亲非故,卫清安看不上李大公子的行径,便是皇帝碍于师生情谊网开一面,该达到的目的也都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