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安神思飘忽,想着想着,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本意,他自然不会为了一个疑惑就巴巴地上门,此行另有要事。
出于想让某些人自乱阵脚的目的,张氏被关在李府,卫清安领着手下人将李府围了一圈,不许人随意出入,又派了人日日跟着张氏,倒是没将她只拘在一处。张氏仗着自己现在没人敢胡乱冒犯,就在府中四处走动,将李府闹了个鸡飞狗跳,气得郑大夫人七窍生烟,却又不敢做些动作让人抓住得不偿失,只得日日躲在院子里气得咬碎银牙。
张氏也不知是本来就没头脑还是觉得破罐子破摔了,兴致上来就找到郑氏院前叫骂,实在是天天都有一出好戏,若是没卫清安等人护着,想必早就被郑氏扒皮拆骨了。
卫清安每日一去李家,便要头疼,除了张氏,李媛姝也在日日闹腾。
“李府孙小姐闹着要离京,我得了公主的命令,没放她离开。张氏知道后就凑上前去同她胡搅蛮缠,那位孙小姐与旁的闺秀……有些不同,凶狠异常,我带的人都是男子,不好插手,公主给的那些丫鬟拉不住人,两人现在已经打了好几次。”
晏珏在主座落座:“卫小将军怜香惜玉,不忍对人家娇滴滴的孙小姐下狠手,我能有什么办法?”
卫清安恼怒得面皮泛红:“不是你说的那李府孙小姐是熙世子的心上人,让我小心对待么?”
晏珏闻言,扑哧一笑:“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那我说李媛姝心悦你,你可信?”
“公主莫要说笑,李孙小姐日日闹得要离京,她胆大异常,若有心要对张氏不利,我们只怕来不及拦住。”
晏珏笑容一收:“李媛姝与李太傅感情甚好,李太傅的事还没查出来,她闹着离京府做什么?莫不是受了人挑唆?”
卫清安道:“自张氏报案后,李府一直严禁进出,就连采买都换成了我们的人,要往里递消息无异于登天之难,李孙小姐一介闺阁女子,若真有人花了大力气要做什么,也不该找上她。”
晏珏道:“这可未必,李媛姝虽不是晏纪熙的心上人,但两人自幼一同长大,私交甚好,晏纪熙虽不是什么阴险狡诈之人,但难免有什么盘算。就算不是他,也难保没有别人想从李媛姝这入手做点什么。”
李媛姝没什么重要性,但谁让她才名远扬,还是李端最亲近的孙女。多事之秋,她的作用可就大了去了。
她曲指敲了敲桌面,突然道:“她想见我。”
卫清安尚未想通其中关节,就听见晏珏道:“去李府。”
李媛姝一身素缟,眉眼憔悴,漂亮的凤眼却狠狠地盯着眼前的拦路人。
“李孙小姐,请回。”说话人作军士打扮,脊背挺直,不卑不亢。
李媛姝见他和周围几人的态度虽强硬,但其中无一分轻视,突然眼角酸涩,自嘲一笑,卸下全身的力气,提着手中的包袱回了自己的院子。
玉书斋是她的居所。此时的玉书斋若除去梁上挂着的白幡,与往日无异,但雅致的小院却充斥着悲哀的气息。物是人非当如是。
院子里洒扫的丫鬟见她提着包袱回来,默默屈膝行礼,神色中似是习以为常,可见对她回来早有预料。
“你们也觉得我出不去了?”
几个丫鬟低声应了句不敢,悄悄退下。
玉言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场景,她也无力再去训斥那些小丫鬟,只是上前接过李媛姝手里的包袱,关上院门,跟在后面走进屋子。
李媛姝环顾四周,问道:“奶妈和秋枝她们呢?”
玉言轻声道:“邱妈妈带着秋枝姐姐去见二夫人了,玉枝和玉露去找三夫人了。”
二夫人和三夫人是二房三房的人,这二房三房是李太傅的弟弟那支的,本来不该这么叫,但李太傅中年丧子丧妻之后,感于府中血脉凋零,就将在老家的弟弟一家接了过来,府里皆称其为二老爷。又因李媛姝的父亲是大房,本支的二房三房都不在了,就将二老爷的两个儿子称作二房三房,本是取多子多孙之意,但那两房人却好似觉得自己自此后就是李府嫡支,处处持正经的主子姿态。
这些人平日面上巴结她,暗中却不知咒骂了多少,现今李太傅突然去世,大房横遭此难,倒一个个巴不得甩开干系来,恨不得不姓李,好摆脱事端。若不是李府现在被封府,不许任何人出入,那两房人怕是早就带着往日从李太傅手里卷来的钱财跑了。
李媛姝冷笑,低声喃喃:“如此说来,还要感谢公主封了李府,不然那些人怕是都不愿为祖父守丧,祖父生前对他们那么好,初初去世,魂魄若还在世间停留不愿离去,却看见他们这副嘴脸,该会有多伤心。”
玉言看了府中大变后的人心险恶,已不如以往活泼,见她家小姐又想起了老爷,她心中伤悲,却也知道此时不管劝什么都是无用的,只得默默陪同,好歹不让她家小姐太过寂寞。
李媛姝自顾垂泪,片刻后缓缓回神,轻轻道:“她们都走了,你怎么不也跟着去?”
玉言大惊,忙跪地抓着李媛姝的裙子喊道:“小姐,玉言对您一片忠心,天地可鉴,绝无半点二心。”
李媛姝盯着她看了一会,才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又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现在对我忠心又有什么用,我已经不是太傅府金尊玉贵的孙小姐了,待府外那些人一撤,我就会被父亲母亲送去不知谁家联姻,为哥哥换取前程。”
她声音飘忽,脸上带着几分彷徨的神色。
“你跟着我哪有什么出路,倒不如也去求二婶婶和三婶婶,赎回卖身契也好,带你早早离开也罢,我往日待你也不薄,你应当也攒了不少银钱,届时走得远远的,去寻个好人家嫁了,怎么不比跟着我这个迟早要作牺牲品的人有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