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夜着急忙慌地给哀家递牌子,现在来了又坐在那不说话,哀家可没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能猜出你太尉大人心里装着什么事。”
薛俞丞面上露出几分挣扎的神色,须臾还是问道:“姑母,昨天东园的事……你知道几分?”
太后冷冷瞥他一眼,眼神朝旁侧一扫,锦华会意,忙让殿里伺候的宫人下去。岳嬷嬷最后下去,她出来后,锦华就轻轻地带上了宫门,让出来的人往远处退,以防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但也不离得太远,以备里面随时传候,自己也往边沿走了几步。
岳嬷嬷冷眼看着她熟练有序地安排好这些,凉凉道:“锦华姑姑真是能干,这不知道的还以为熙宁宫是你当家呢。”
锦华微微一笑:“熙宁宫自然是太后娘娘当家,太后娘娘是一国之母,若有谁敢越过了娘娘去,还不得千刀万剐伺候着?”
岳嬷嬷哼了一声:“太后娘娘自然是无比尊贵的。”
殿内。
“你觉得哀家应该知晓几分?”
薛俞丞语气带了几分埋怨:“姑母要除去晏珏也该同我们商量商量,此番事败,京里人人都传薛家容不下珏公主了,今日早朝时陛下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刀子,东园的暗桩我们都埋下了多久了,本该等个好时机用他们,这次就这么白白浪费了,事不成还惹了一身腥,未免太得不偿失。”
太后几乎要气笑出来:“你今天来这里就是想问罪哀家吗?哀家在这就直接告诉你,事办成如何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东园的暗桩是哀家当年埋下的,也是哀家冒着身败名裂之险一手培养起来的,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你真该向你兄长学学,若不是他身子不好,薛家能轮得到你来掌权吗?”
薛俞丞脸一阵青一阵白:“姑母既然重视兄长,那日后便找兄长去,俞丞就不坏姑母的好事了。”
太后一拍身前的小桌,猛地站起身来:“你!”
她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继而又缓缓平静下来,重新坐下,恢复了往日母仪天下雍容华贵的模样:“你也不必有这么大的反应,你比之你兄长如何,你自己该最清楚,哀家行事如何,你也不是不知。这次事有蹊跷,哀家确实派了东园的人去杀晏珏,但却不是这么个杀法,如今成这样,怕是另有他人在搞鬼,想要对付薛家和东陵王府。我们在这争辩毫无意义,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出那人是谁,这件事还没完,那人必然还有后手,这么一个在暗处的敌人,虽不至影响了大局,但难保会出什么意外。”
薛俞丞见太后软下语气,也放松了紧绷着的身子,勉强点了点头:“兄长自然比我强上许多,不过兄长这些时日旧疾复发,江太医说应当好生休养,这些事我们处理了便行,无需让兄长劳心伤神。”
薛太后蹙起眉头,她虽养尊处优,注重保养,但到底年华不在,眼角处有着明显的细纹,这么一皱眉就越发明显了起来:“俞光旧疾又复发了?之前不是派人去请了药谷的神医来么,那神医莫不是个庸医?”
薛俞丞摇摇头:“神医说兄长当年误了时候没有及时诊治,这么些年又忧虑过度,伤了底子,要治好怕是有些困难,现今只能慢慢调养着,少费心神,兴许还有治愈的可能。此番已比过去好多了,往年这时候兄长早就发了病,今年却晚了一月,病得也没有以前严重,可见这神医还是很有本事的。”
薛太后眉间好似打了结:“往年虽说正月里就发病,但养上一个月就能好,那也不过是二三月,今年偏生赶在这时候。”
薛俞丞脸色沉了下来,眼中满是不愉:“姑母,不过是几个小贼罢了,您何必这么草木皆兵,薛家也不是吃素的,不至于连这么几个藏头露尾的小人都对付不了。”
薛太后心知薛俞丞又闹了脾气,便转开话题:“听说除了我们的人还有一拨人也在,可查出那些是什么人?”
“哼,这次在翰院招来的尽是些废物,一个个都说看不懂武功路数,依我看他们就是贪生怕死,真是污了我薛家的名声。”
薛太后叹道:“薛家虽说在朝中占了举足轻重的地位,但到底差个名正言顺的储君,翰院的学子稍有些才名的,都奔去皇帝那表忠心了,留下的这些良莠不齐,大多是出自寒门妄图一举成名的士子,看不出那些人的来历也在情理之中。”
她轻轻瞥了一眼薛俞丞:“我们招揽这些学子不就是图个以后么,他们在我们日后才有人可用,不至于像皇帝那般一上位便不得不重用老臣世家,处处受掣制。这些人什么都不懂才好,我们慢慢教不就懂了?关键是得忠心,现在看来才能倒是其次,有才之士恃才傲物,熙儿到底年轻,若是压不住或闹了起来,那还不如不要这些人,我们也不是就到无人可用山穷水尽的地步了。有能力的人在熙儿登基后慢慢寻也不迟。”
薛俞丞神情愤愤,心里道你深居后宫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当初缺人缺钱要多少父亲便给多少,自然不知我们这些当家的辛苦,但他面上却不敢直接这么说出来,只是道:“姑母,话是这么说,可现如今这事该如何查下去?线索都掌握在陛下手里,我们若是贸然行动怕是会落人口舌,最近金家可不太平,就等着抓我们小辫子呢!金恪那老东西巴结上了庄王府,就真以为庄王世子能继承大统了?真是年纪越大越蠢了。”
薛太后淡淡道:“金恪再蠢也还流着慕城刘氏的血,你这话在我这说说也就罢了,出去了可切莫再说。”
“外面都传东园的那些人是哀家派去的,但哀家乃是一国之母,皇帝没有确凿的证据也动不了哀家,更何况那些人可都是先帝的心腹,当朝公主竟被先帝的人所刺杀,那些所谓刺杀者一个活口都没留,皇帝敢不敢把这些人的身份公布出来犹未可知,现在火烧眉毛的是皇帝,我们无需在查背后之人上费什么大心思,坐等皇帝查出来再先下手便是。”
薛俞丞脸上不耐烦越发明显:“既然姑母早就有了对策,方才将这事说得十万火急是在这耍俞丞玩吗?俞丞再不济也好歹是个太尉,事务繁多,姑母若是闲得很,召乐竺进宫来陪您聊聊天便是,那丫头近来琴艺见长,天天念叨着要进宫来求您指点。”
薛太后没有理会他,扬声道:“锦华。”
殿门被轻轻推开,锦华领着一众宫人侍候在原位,她自己则走到薛俞丞面前福身:“太尉大人,奴婢送您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