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
“公主,各府送了礼来,说是给您压压惊。庄王府送来的东西里有一株千年份的人参,可要奴婢去取了来给您煮茶?”三千一边给晏珏揉捏着额角和眉心,一边轻声问道。
“不了,全部放库房去吧。”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道,“那根人参放我这,我有用处。”
“是。”
天光初晓,左相府的正门被人蛮横地拍打着。
守门的护院正打着盹,突然被这震天的响声惊醒,他拨开同僚睡熟后搭在他肩头的胳膊,环顾四周,发现其余人都还熟睡如猪,只有他一人醒了,一阵骂骂咧咧之后,才随手拿起身边的刀,给小门开了个小缝探出头去:“哪家的爷天没亮就使唤人办事,您府上可是打赏多些,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没银钱小人再尽心也难如您意哪?”
这护院尚未醒过神,睡眼朦胧里自然有诸多不满,但能这么肆无忌惮大清早敲左相府正门的想必来头不小,不是他这小小护院能得罪的。只是道理虽是如此,这些贵人出于各种原因,对护院小厮的打赏却是向来大方,既扰了好睡,那便多要几个钱补贴一下也是一桩美事。却不料这次却是踢了个铁板。
“大都寺前来擒拿犯人,一切不配合者视为同犯。还不快快开门,莫非你要包庇犯人不成!”
为首的那人虎目一睁,手中的刀出了一半的鞘,另一人高举着一块牌子,上面赫然是“大都寺”三字。
护院浑身一抖,忙跑去开了正门,一伙人浩浩荡荡地直奔而入,朝着后院走去。这气势倒不像是拿人的官差,说是抢人的匪徒还差不多。
那护院开了门后就缩在一个角落大气也不敢出,待那些人走后还楞楞地站在那里,他一个激灵,恍过神来,忙去推醒还睡在角落里的兄弟们,胸腔里心砰砰直跳。
“不好了不好了!大都寺来府里拿犯人了!”
那些护院挨个醒来,一人胡乱揉了揉眼睛,道:“你睡迷糊了吧,这里可是当朝左相府,谁敢来这拿犯人,若是冲撞了温相爷,还不得被诛个九族砍个脑袋。”
“就是,谁敢来这拿犯人,大少爷刚回京没两月,正是得陛下看重的时候,谁会赶在这关头来得罪咱们府里。欸——你小子,正门怎么开了?不要命了你,相爷最重规矩,平时无大事不许开府里的正门,你如果被相爷逮到还不得送你进那大都寺去吃个板凳夹棍!”
方才开门的护院面色惨白:“就是大都寺来拿人的……”
大都寺?
几人在这茫然无措,听着府中传来的阵阵惊叫声、巡夜的护院长的呵斥声,突生一种大厦将倾的苍凉之感。
温时看了一夜的书,临近子时才堪堪睡下,天还未亮就被房外的脚步声喊叫声吵醒。他起身披了件外袍,皱着眉正要出去,门却突然被打开,他的贴身随从急急忙忙地跑进来。
“少爷,不好了,大都寺的官差不知为何来府里抓人了,那些下人都传老爷得罪了贵人要被陛下赐死。”
温时心神一荡,面上勉强维持着镇定,他厉声道:“你仔细说,父亲做了什么事,大都寺为何来抓人?”
随从只听底下人喊了几句,自己也不是十分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左相这次怕是不太妙,这时也回答不了温时的问题。
温时推开他,刚冲出房门就被一个跟在温左相身边多年的幕僚拦下:“大公子要去何处?”
温时一把抓住他的手:“郑叔,父亲发生了何事?”
被称为郑叔的人将一个包裹塞进温时怀里,急急道:“说来话长,此事有诸多疑点,大都寺说东园那事是小姐做的,陛下遣人来将全府押进大牢,夫人让我送大公子出府,大公子还是尽快离府的好,若事有不妙,能出京便出京,无论府里境况如何,都以保住性命为先,切不可以身涉险。”
温时抱住那个包裹,头脑在这样的情况下竟越发清楚了起来:“郑叔,您实话告诉我,此次,此次是否无转圜之机了?父亲向来得陛下看重,若事有蹊跷,陛下不会就这么轻易下决断的,更何况东园那事又怎会是小雅做的,她一个未出阁的闺秀,哪来这样的能耐,说不好只是一场戏……”
“大公子!”郑叔轻喝了一声,“你还看不出来吗?东园的事是不是小姐做的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次陛下只是需要一个替死鬼,薛家陛下动不了,谁知道他们又给了个怎样的交代,让陛下不惜自断左膀右臂也要将此事遮掩过去。”
温时怔在原地。
郑叔叹道:“大公子有匡世之才,奈何遭此变故。也罢,此次若能逃脱,便远离朝堂去做个农家翁或是贩货郎,总好过出仕为官,朝夕不得安稳的好。”
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之事,他跟着温左相这么多年,看了一路听了一路,自己也做了不少,年纪大了再回想起来,也不过只能叹句“造孽”了。权势钱财终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却让世人倾毕生之力去追逐,他心下长叹,天意弄人啊,再大的权势面临现在这样的灭顶之灾又有何用,总会有比你强大的人在,他们只要动一动手指,你所有的所谓荣耀所谓声名所谓手眼通天的手段都不堪一击,倒不如伊始便去做个碌碌庸人,为生计奔波总好过哪天就突然丢了命。
他瞥见护院长带着几个人悄悄地避过喧闹处过来,将温时向那个方向推了推:“大公子保重!陈护卫,有劳你护着公子了!”
陈护卫朝他拱了拱手,拉着仍怔楞的温时向后院小门跑去。
郑叔看着他们离开了,才又转身回了主院,路遇几个官差打扮的人朝温时的院子走来,忙迎上去谄笑道:“几位差爷辛苦辛苦,可是来抓温相爷的长子的,小人来带路,小人看着他从那边走了,差爷们可要快些,不然一会被他给逃走了可怎生是好?”
郑叔连请带拉,时不时摸摸蹭蹭官差拿在手上的刀,几人边说边走,渐渐远离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