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
群臣吵得不可开交,皇帝脸色苍白,眼下一片青黑,正合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赵大人,你这可说的有失偏颇!漠兰犯我国数年,此番大举入侵,既我军已胜,何不抓住这个大好良机,趁胜追击,直捣漠兰王都,让漠兰国主对我大晏俯首称臣?”
“邢大人此言甚是,如今寒冬已至,漠兰退路被雪封住,粮草不足,兵疲马倦,正是反攻的大好时机啊!”
“哼,大雪封路,难道只封了漠兰的路,未曾封我大晏境内的路吗?”
“你这莽夫,若怕苦怕难,那还打什么仗?朝廷养你们这些武将,不是让你们吃干饭的!”
“酸儒言论!若是为陛下和大晏效命,我等在所不辞!但若是要替你们这些只知纸上谈兵的懦夫去白白送死,那我可不干!”
“你——你——你颠倒黑白,血口喷人!”
“都够了!”皇帝抬眉,轻声呵斥了一句。
文武百官齐齐收声,殿内又变得秩序井然。
良久,新上任的左相试探地问道:“陛下,各地官职多有空缺,朝中也人手不足……”
“此事朕自有打算。”
“是。”他应道,不敢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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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殿,晏纪熙慢慢地往外走着,过往的官员见了他,行过礼才继续往外走,间或有几位品级颇高的大员与他攀谈。
拱手拜别最后一位交谈的人,他直起身,垂着眸子,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笑。
身后有人走近前来。
“你是不是很得意?”
他摇了摇头:“皇兄说的哪里话,弟弟听不明白。”
晏纪渊冷眼看他:“你别以为这些人现在讨好你就能代表什么,等她回来了,立马就会倒戈相向,她在朝中待的时间可比你我久。”
嫡公主晏珏,八岁起听朝闻政,天下士子一批又一批地送入朝中,其中十之一二是她在翰院的同门,多数投在了她门下。
“论资历论血统,谁都比不过,若非是个女儿身,还有我们什么事?”
晏纪熙笑得斯文有礼,疏离又客气:“皇兄说的话弟弟越发听不明白了,我从未想过与阿珏比,我们同为宗室子孙,自然一心为大晏,再无别的心思。”
“呵,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又不是不知你惯会做表面功夫?”晏纪渊盯着他,狠狠地说道,“你最好离金氏远点,不然别怪我不顾念骨肉情分!”
“弟弟记住了。”他低眉浅笑,眉目间一派温和,全无被威胁的恼意
晏纪渊冷声道:“最好是永远记住。”
他又打量了这幅好皮相,还是有些不可思议,谁能想到外表这般温文无害的人,皮下会有那样的心机手段。
“阿熙啊阿熙,我还当你是个真圣洁的,不愧是太后的亲孙子!也不知阿珏知不知道她的好皇兄背地里挖了多少个坑,只待她一回来就往下跳呢!”
晏纪熙苦笑:“阿珏聪慧,纵使身在西北,也未必没有察觉。”
“呵,倒也是!我有时真觉得,你们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看看你东皋的那些兄弟姐妹,烂泥扶不上墙。我们的好皇妹这次可是又立了一个大功,他们方才吵得那般厉害,心下只怕个个都另有盘算,都在耍我们玩呢!”晏纪渊讽刺道。
两人边说边走着,快到宫门口时,突然看见了一个遥遥在前晃晃悠悠的背影。
晏纪渊指着那身影:“瞧那个,那也是个真聪明的。你们都聪明绝顶,又全一副不爱江山的样子,何不自去争山头,就不能将这位置,留给我这个醉心权势的人?”
晏纪熙微微一笑:“七日后弟弟大婚,皇兄可千万要来吃杯酒。”
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晏纪渊跟着笑道:“自然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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剿匪的军队回来当日,皇帝就召了晏珏几人进宫,慰问后大加赏赐。
他轻咳了几声,挥手让人退下。
晏珏跟着往外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
“父皇这是怎么了?儿臣瞧着不大对劲啊。”
皇帝从前身体也算不得康健,他年少时因为种种原因落了一身暗疾,这些年年纪渐大,精神略有不足,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面色苍白气若游丝。
“如你所愿,马上就能继承朕的位子了。”他不以为意地说着。
仔细看了会他的脸色,晏珏眉头紧锁:“中毒了?”
“是也不是,与你无关,你先下去吧。”
她又看了几眼,眼神凝重地退了下去。
第二日刚醒,公主府里接连接了几道圣旨,府中几位在皇帝面前挂过名,这次也一同去了西北的幕僚得了官职,虽然品级不高,但奇的是同时获封,且多是吏部户部的要职。
“殿下,陛下这是何意?”封官的几人齐聚在晏珏的书房,其中一位疑惑不解地问道。
晏珏展开明黄色的圣旨边看边道:“安心,封官总不是坏事。”
“属下也觉得是好事,东陵王世子和庄王世子在朝中多有摩擦,东陵王世子略占上风,定王世子独善其身,这未必不是我们揽权的好时机。”宗七说道。
晏珏摩擦着圣旨,感受着指尖传来的质感,微微出神。
几人讨论了几句,见她没说话,不约而同地收了声,疑惑地看着她。
“你们说,若父皇此时驾崩,最可能发生什么?”
几人愣住,反应过来后连忙说道:“公主慎言,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若让旁人听去了,那可是大罪!”
她一怔,发觉自己把所想的说了出来,反应过来后,也没多大的惧意,又问了一遍:“无碍,这里都是自家人,我也就在你们面前说说。若真如此,你们觉得最可能发生什么?”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眼底带着三分感动,心中发暖,突然觉得底气十足。
能得珏公主一句情同自家人之言者,试问天下有几人?
其中一人出声道:“若是现在的话,只怕薛家会生反意。”
晏珏反问道:“反意?”
“东陵王府在京的势力是薛家一手培植,那些人效忠的可都是薛家,若是陛下……他们要么挟天子以令诸侯,要么篡位,熙世子未必能拦得住!”
“有理。”
“那也未必,属下打听到七日后熙世子大婚,娶的是柱国公家的嫡长女。”
晏珏问道:“左卫军统领所在的那个柱国公府?”
“正是。”
她思索了会,又问道:“那晏纪淮呢?他娶的是谁?”
晏纪淮早已大婚,却向来低调,不现于人前。
幕僚想了想,答道:“淮世子娶的是位商贾出身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