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颐躺在软塌上后便闭上了眼睛,秦展拉过一旁的薄被,盖在江颐身上,掖好被角。
他刚欲出马车,就听到一旁的江颐在轻声呢喃。
“不要走。”
“主子?”秦展明知道江颐此刻分明是醉了,却依旧回答她,“属下在这里,不会走的。”
江颐抿唇不再说话,显然已经熟睡了。
“邱硕,你来驾车。”秦展对车外吩咐道。
“遵命。”
马车刚行几步,就又停了下来,秦展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就听到车外邱硕的声音响起,“是有一个叫迎儿的丫鬟拦住马车,说是要见江大人。”
秦展虽然面露不悦,但还是掀开帘子轻声下了马车,沉声道,“大人现在醉了,没法见你。”
“我家夫人叫我把这个转交给江大人。”说着,迎儿便从袖中拿出一物。
秦展接了过来后,发现居然是一个信封,不知里面装的是何物,并不是很重,于是他看着迎儿,奇怪道,“江大人与你家夫人并不相熟,为何送此物?”
迎儿轻轻摇头,“夫人没说,只是吩咐迎儿交给江大人,迎儿告辞,望大人珍重。”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秦展来不及细想,把信封放进怀中收好,然后让邱硕继续行车,邱硕不解,“大人,您怎么不上马车了?”
“嗯,主子睡着了,不便打扰她。我能跟得上,你不用管我。”
邱硕自然是不担心自家大人的身手,于是点点头,紧了紧缰绳,“驾”
回到了江府,诗棋和诗画等人看见秦展抱着江颐走了进来。
“主子怎么醉成这样?”诗棋第一次看见江颐醉酒的样子,以前只知道主子滴酒不沾,因此并不知道她的酒量如何。“主子这是喝了多少啊。”
“宋府的人都跟主子敬酒,无法推辞又喝得太急。”秦展一边走,一边解释。
“诗棋,你快去给主子准备醒酒汤。”诗画轻拍诗棋提醒,然后又对秦展说,“我来送主子回房。”
“不用。”秦展拒绝了她的提议,“主子醉得太厉害,你一个人扶不动她,我送她回去。”
诗画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原地,然后又放下,“那好,我去端些热水来。”
第二日江颐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完全想不起来醉酒之后是怎么回来的。
早知道酒这种东西碰不得,江颐后悔地想。她对酒向来敬而远之,因此酒量一直很差。
以至于去早朝,坐上了马车后,那种眩晕的感觉还在。
“阿展,我昨天......”
到了宫门前,江颐下了马车,又像是怕被人听见似的,拉住秦小心翼翼地问道。
“主子想问什么?”
“就是,我昨天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忽然秦展脸上露出一个古怪表情。
江颐心里一沉,完了完了,肯定是出糗了。
“没有。”秦展似乎不愿意多说,转移了话题,“主子你该进宫上早朝了。”
明明你的脸上就写满了有事好吗?
江颐一颗心沉到了脚底,连带着脚上的动作都越发地沉重了。
尽管江颐心情沉重,但是朝堂上有人却是春风得意。祁密、万玉徽只用了短短数日便将台州一事彻查清楚,不得不说十分迅速。
祁密把近日所查全都像向云轩墨一一汇报,“臣等已经查明,此事是由复州太守白靖炜以及他的同僚勾结当地几大世家而起,白靖炜借助手中的权利还有各世家的钱财,强抢民女私占良田,以致百姓无田可种无地可耕,只能卖身为奴,复州当地民怨四起。即日起已经削去的官位,现正派人把他押送到京城,严惩不贷。”
“江颐,此事你怎么看呢?”
江颐没想到云轩墨会让自己提出见解,于是附和道,“大司马和小司寇的处置,臣觉得十分妥当。”
“林豪年,你呢?”
“臣也这么觉得。”
“哼。”云轩墨突然冷哼一声,原本大殿中还有人小声议论,一下子变得落针可闻,没人再敢说话。
“那罪臣白靖炜所勾结的世家大族如何处置的?”
“所有参与的世家全部抄家,家财尽数没收充入国库,抢占的田地归还给原主,被强占或者被迫卖身为奴的家奴,恢复他们的自由身,让他们重新回到家乡。”祁密战战兢兢地说完,拭了一把头上的汗。
就在众人都紧张之际,云轩墨神色一松,“大司马不必紧张,这件事你们处理的很好,朕很满意。”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前些日子有人写折子跟朕提出要打造一支真正的云国强军,朕觉得此事可议,众臣你们觉得如何?”
话音未落,大殿里的讨论之声又纷纷而起。
祁贞狠狠地瞪了一眼身旁的江颐,不用说,肯定又是江颐的主意。于是他向其中自己的一个党羽使了个眼色。
那个臣子自然是心领神会,于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臣觉得不妥。”
“哦,这是为何?”
“先不论我云国已有一支强军,何须再造一支出来?更何况,‘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开支所需巨大,不知提此意见的人,是否知道养军所需开支?”那个臣子虽然是在回答云轩墨,眼神却飘向江颐,倒像是跟她说的。
江颐毫不露怯,站了出来,“此事是我向陛下所提议,我自然是知道每年光给士兵们发的军饷就占赋税的三成,更不用说粮草和兵器等所需支出了。但臣以为,兵不在多,而在于精。如果能够择胜劣汰,打造一支精兵强兵,这样既能节省开支,还能令蛮夷不敢来犯,戍守边关,扬我朝国威。”
祁贞忍不住站了出来,“如果依你所言,需要精兵多少呢?”
“只需三十万。”江颐掷地有声。
祁贞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三十万?江大人还真是异想天开,亏你想得出来。你可知三十万比京城的百姓还要少?”
江颐不理会祁贞,继续道,“平日里养军队是为了能在需要的时候能够守卫陛下的安危,拱卫京城,以及戍守边关保护家国,如果三十万精兵就可以做到,为何还要养多余的闲兵?”
“听起来江大人倒像是比大司马,比沈澈将军还懂得如何治军了?”
“臣不敢妄言,但是臣相信不是不可以做到。”
“大司马,你觉得江颐说的只需三十万精兵,此事能否可行?”
祁密倒是没有立刻反驳江颐,而是仔细想了一会儿,犹豫片刻才决定,“臣也曾觉得军费开支颇多,想过一些办法,但是都只是九牛一毛,从未想到过以精兵取代庞大的军队,此事未必不可。”
祁贞有些不敢相信他爹居然也帮着江颐说话,因此一直向他爹使眼色,谁知祁密目视前方,看都不看他一眼。
祁贞一急,转头问沈澈,“您也这么认为吗?”
“退下!哪里轮得到你来问?”祁密小声呵斥祁贞,皇上还没开口问,他哪里有什么资格先开口。
“无妨,沈澈将军你自幼便在军营,说说你的看法。”
“回禀陛下。”沈澈上前,“臣也觉得精兵一事可行,只不过三十万精兵还有待商榷,臣一时还无法立刻决断。”
云轩墨点头,“既然此事可行,那明日你们就拟个具体的方案来。”
“遵旨。”
众臣异口同声。
下了朝,祁贞今日吃了憋还被他爹当堂训斥,心里满是不痛快。
“爹。”祁贞在收到祁密的眼神警告之后改了口,不甘心道,“大司马……你今日又为何帮着江颐说话?你明知道她仗着陛下恩宠,要不是陛下护着她,踩死她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你还知道她是陛下的人,今天这事陛下心里早就有了判断,只不过看我们对此事的态度而已,你与江颐吵与不吵都不会对陛下的决断有任何影响。反而是你今天在朝堂上的表现令我失望。”
“爹……大司马,那江颐恃宠而骄,平时也就罢了,可如今她把手都伸到您这边了,我怎能坐视不管,我又何错之有?”
“哎。”祁密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深深叹了一口气,“既然江颐是皇上的人,那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代表陛下的旨意,你以为你对付的是江颐,实际你反对的是她身后之人,是皇上!”
祁贞闻言好似雷劈般僵在原地,心里打了个深深地战栗,他竟然在无意之中忤逆了皇上,真是不知好歹了。
即便是在凉风习习的秋天,祁贞后背还是出了满满的汗。
而另一边坐在马车回府的江颐却还在苦恼醉酒之事,并且无论她怎么问,秦展都绝口不提,只是交代了迎儿拦住马车一事,把昨日迎儿交给他代为保管的那个信封交给了江颐。
信封并没有封口,江颐原以为是一封信,结果里面只有一个小拇指般大的一颗玉,看起来毫不起眼。
江颐将玉放在手心仔细端详,但她也并非是这方面的行家,因此即便看了一路也没有发现这块玉有何玄妙。
“暗中查查这玉有什么来头。”一下车,江颐把玉交给他。
秦展看着手里这块小巧的玉,也有些好奇,“主子,这玉难道是那个信封之中的?”
“嗯,只不过并没有看出这玉有何特别之处。找个懂玉的人来看看。”
“属下恰好直到一位雕玉的老匠师,一生都在跟与打交道,我想他应该知道。”
比起这块玉,江颐却更加好奇玉的主人,“秦展,你再查查宋府的那个叫迎儿的丫鬟以及她口中的夫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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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萧瑟,万物成熟的季节,每年这时猎物们的肉质最是肥美,正是狩猎的好时候。
其中主调是明黄色的王旗格外显眼,云轩墨身着一身猎装,坐在高大健壮的马匹上更显英俊帅气。
大臣们也都换上了方便骑马的狩猎装,不似平日的宽大衣饰那般显得臃肿,一些手无缚鸡之力或者年事已高的文臣只能待在特定的位置等候。
不过或许怕这些文臣享受不到狩猎的乐趣,可以允许找人代替自己狩猎,这样他们也可以有机会获胜。
江颐虽然根本不会打猎,此刻身穿骑装坐在马上,装备却还挺齐全。她手上拿着弯弓以及背上背着几支箭倒也像模像样,只是是觉得有趣来凑个热闹罢了。
今年依旧是秦展代替她狩猎,去年秦展杀死了两匹鹿,兔子和野鸡若干只,获得第五名的名次,赏银一百两。
狩猎要开始了,所有参加狩猎的人都坐在马上一字排开,有两人举着绳子拦住马腿,等着命令。
云轩墨看了看远处的李敬福,李敬福身旁的负责挥旗的小太监连忙挥动手中的旗帜,握绳的人在一瞬间放下绳索然后向旁边跑开,一瞬间,有几匹快马首当其冲地跑了出去,身后尘土飞扬,远处的人许久不可视物。
江颐气定神闲地坐在马上,偶尔抽出一支箭拉弓佯装欲射,觉得颇为有趣。
“江大人小心,伤到他人可就不好了。”
江颐闻声将箭矢指向祁贞,笑道,“小司马提醒的是,江某这一个不小心,手上力道一松,伤到你这娇皮嫩肉可就不好了。”
“你!”祁贞脸色一变,紧勒马头,离江颐远远的。
江颐咯咯一笑,不再理睬他,而是望向远处林中,马蹄声有些震耳欲聋,不时便传来动物哀嚎倒地的声音。
每年都有新的英年才俊加入狩猎的队伍,都能获得好的名次,江颐有些好奇今年秦展或狩到些什么。
正在江颐出神之际,突然林中传来一声不同寻常的巨吼,连马蹄声都被盖住了。
众人脸色俱是一变,这个声音,怎么可能?
“是熊!”
又穿来一声熊的吼声,只不过这次它好像被什么人激怒了,声音比之前更加大。
李敬福一瞬间回过神来,对两旁站着的侍卫尖声命令道,“你们都在这儿傻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救驾!”
江颐的心也揪了起来,远处林中熊的声音越来越恐怖,仿佛在一瞬间就能撕碎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