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颐看了一眼秦展,“回江府再说。”
在马车上江颐一直在疑惑此事,刺客一事秦展一直在暗中调查,查了许久也未有什么结果。就连云轩墨也未曾知道此事,由此可见背后之人的手段可见一斑。而在线索全断之时,突然有了线索,不得不让人心生疑窦。
江颐脑中浮现一个人,只不过还不确定。
回府后,江颐让人把糕点给诗棋送过去之后,便急匆匆赶去书房。
“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属下这几月一直派人调查此事,一直不得线索,就在今天突然查到了一点眉目。据暗探来的消息,查到安辰岩的下人近来都在与一人往来,且都会给那人银子,行踪谨慎隐秘,十分可疑。原本并没有想到此事跟安辰岩有关,只是暗探偶然发现了安辰岩给那个下人的叮嘱字条,信上只有几个字,‘先稳而后杀之’。因此属下猜想他是想先稳住那人以防泄露秘密,而后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这个安辰岩是何人?”
“安辰岩安士师,他当初是小司寇万玉徽亲手所提拔,是他的亲信。”
江颐并不认得安辰岩,只知道士师是掌刑罚一职,但如果此事与万玉徽有关,事情就变复杂起来了。其实之前江颐也并非没有怀疑过他,只不过江颐深知此人之性,最不喜深陷朝堂党争云云,最爱做的就是置身事外。
“是否查出万玉徽与此事有关?”
“未曾,小司寇做事一向滴水不漏,根本找不出破绽。主子怀疑跟他有关?要不要再派人查查他这条线索?”
江颐想了想后摇头,“此事本就有些蹊跷,查了数月都未果,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找到了清楚的线索,不得不防。况且我暂时还想不通万玉徽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秦展不解,“是不是今日宫中发生什么事了?”
“今日朝堂上新任司农递出一折子,指出台州官吏贪污甚重,当地民怨四起,陛下震怒,令祁贞和万玉徽彻查此事。此时却查出刺客一事与万玉徽有关,实在是太巧了,是真的只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呢?”
“属下倒认为,无论主子是否愿意相信,小司寇身上都有嫌疑,既然线索都指向他,倒不如查个清楚,以免既白白冤枉又放过真正的凶手。”秦展提议道。
“阿展你说的也有道理,但再派暗探不妥,万玉徽肯定已经知晓此事,过几日我会借故到万府拜访,探探他的虚实。”
只不过江颐没想到,万玉徽的动作如此迅速,当日晚上便送来拜帖,同时还送来一份意想不到的“礼物”。
彼时江颐还在书房处理公务,秦展急匆匆地走进来,带着一脸诧异。
“主子,小司寇派人送来了拜帖,说是明日会登门拜访江府,同时还说提前送来一份礼品以表敬意。”
江颐也有些疑惑万玉徽此时会送来拜帖,不过对于礼品一事倒是不甚在意,以为无非是些金银宝物,因此早就见怪不怪,因此头也没抬,“嗯,我知道了,礼品的事交给金总管......哦,我忘了他不在,那就交给其他人来处理就可以了,无需跟我说。”
“不主子你误会了,万玉徽送来的不是物件,而是两个人。”
“送来两个人?”江颐吃了一惊,站起身,“是何人?”
“属下不清楚,那二人都被布罩蒙着,看不清面容。”
“快带我去看看。”
江颐赶到的时候,万玉徽派来送拜帖的人没有走,在看到江颐之后,恭敬地行了礼,“江大人,小司寇大人叮嘱,一定要当面交给您。”说完,将跪在地上两人头上的罩子拿下。
摘下罩子的二人与江颐对视,三人都不曾言语。
那人满意地笑笑,“好了,这下子小人的差事完成了,小人告退。”
“等等。”那人刚走两步,就被江颐拦下,“小司寇大人这是何意?”
那人只是回身向江颐致歉,“我家大人只是交代送拜帖和这两件‘东西’,并未曾交代何意,他只是说江大人看到之后自会明白。”
江颐松开拦下的那只手,放他离开。而后她走到手被绳子绑到后面的二人面前。其中跪在左边的一人是一中年人,衣饰华丽,眉间气质从容,看向江颐也毫不胆怯;旁边另外一人自摘下罩子之后便低着头,不敢言语。江颐一时心中有了定论。
“你就是安辰岩的下人?”江颐看着左边的安辰岩,故意问。果然原本面无表情的安辰岩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不相信江颐认不出来他是谁。
“你最近私下在与什么人接触?”
知道江颐是故意认错他的,安辰岩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为什么要给他银两,还想要他取他性命?”
他将头撇到一边,并不看她。
“为什么要刺杀我?是什么人指使你干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安辰岩突然开口了。
江颐并不在意,知道他的嘴是没这么容易松开的,“你应该知道他为什么会把你送过来吧?还想要继续装傻?”
送他来的人自然是万玉徽,只是他有些不明白,“小司寇大人说你查到了那件事,但是这件事与你有何关系?”安辰岩虽然尊敬万玉徽,但是对江颐语气不善。
秦展皱了皱眉想要呵斥,被江颐拦下,对他摇摇头。
“士师大人掌管牢狱刑罚之事,不会不懂有些事情吧。”虽然江颐微微笑着,但是却毫无暖意,带着威胁之意。
安辰岩依然一脸冷静,不屑道,“江颐你想吓唬我,对我用刑?恐怕你晚生了二十年!老夫当年进入朝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我安辰岩虽然家世并不显赫,但好歹也是一方京中世族,这些年在官场上也结识了不少好友,若是我有不测,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江颐看着安辰岩虽然嘴硬,实则心里露怯,不动声色,“我倒是好奇,明明是他将你送过来的,你不记恨他,反而仇视我,这是怎么一个道理?”
“这......”安辰岩语塞。
“你走吧。”江颐让秦展给安辰岩松绑。
安辰岩的面庞有一丝动摇,看了看正在给自己松绳子的秦展,话却是在跟江颐说,“你放我走?”
“还能有假?”江颐像是在跟熟人说话似的,语气轻松,又指了指他身旁的真正的“安辰岩的下人”,“你可以走,他留下,这不过分吧?”
那人抬起头,快速看了一眼安辰岩,随后又低下了头。
安辰岩站起来,轻踢了一下下人的身侧,转身就走。
“其实小司寇大人这是在保你,你可莫要怪他。”江颐对着他背影说道。
安辰岩步子微顿了一下,留给江颐一个冷哼,大步走了。
他自然是知道,还用这个女人提醒。
等安辰岩的身影消失不见,江颐嘴角的笑意也并没有消散,反而扯出更大的弧度。
秦展让人把跪在地上的下人带下去,“主子为何要放他走?这可是送上门来的。”
“阿展,你不懂,这才是万玉徽的狡猾之处。”
“这是为何?”
“你我都知道万玉徽是个什么样的人,朝堂之上能够不占任何一边,却能一直屹立不倒,正是他的本事。今天他把我们所需的关键人物亲自送过来,一是证明此事与他毫无关系,撇清关系,二来安辰岩虽是经他举荐,但是之前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脱身并不难;三来,你也听到他说的了,这件事虽然我站着理,但是并非所有人都知道我遇刺一事,别人只会知道是我在以权谋私,对朝臣用私刑,我在朝中毫无根基,到时候安辰岩也许未曾怎么样,我却根本无法全身而退。”
听完江颐的解释,秦展才有些明白此人的城府之深,很难想象她每日都要与这些打交道,可见需要付出多少心力。
“那个人如果你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就尽量问,如果不行,就不要为难他了,他只不过一个下人,做不了主。”
“主子?”秦展有些不可置信,“他可是有可能跟刺杀您的刺客有关,怎能轻饶?”
“在真相还没出来前,我不想冤枉任何人,就算他有嫌疑。”江颐眉眼低垂,“而且你我都知道隐藏在看不见的暗处之人才是真正想要置我于死地的敌人。”
“时候不早了,我想休息了。”
秦展压下心头怒气退下,“是,主子。”
过了一会儿,诗棋走了进来,“主子你找我?”
“嗯。”看得活泼可爱的诗棋,那些萦绕心头的阴谋诡计的阴云在一瞬间都消散,“桂花糕好吃吗?”
诗棋听到“桂花糕”三个字,双眼里冒出异常的亮光,“主子给我的桂花糕太好吃了,我吃了一个,给诗画她们三个一人分了一个,剩下都好好地放着不舍得吃呢。”
“不用不舍得吃,改天我再跟公主要些就是了。”江颐揉了揉诗棋的脑袋,知道她是最爱吃的,每次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给她带些。就连上回知道她中秋前夜去集市,还问江颐有没有给她带什么好吃的呢。
“啊,主子为了诗棋专门向忆晴公主要的?”诗棋一脸受宠若惊,感动得不行,然后脸上又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那诗棋不要了,这是给公主吃的诗棋怎么能吃,而且主子岂不是还要求忆晴公主。”
“无妨,公主会不在意这些,我也不在意。去拜见公主的时候,公主邀我一尝,我随口一提,知道你这个小馋猫肯定爱吃,我就包了一些带回来。”
“主子待诗棋真好,哦不对,是待所有人都好。”诗棋一脸尊敬地看着江颐。
“那些朝中大臣可不是你这么想的哦。”
“那是因为他们都是坏人,主子自然不会对坏人好。”
江颐并没有反驳诗棋,她对善恶之分终究还是只是从表象来判断,殊不知,忠臣与奸臣究竟如何区分?奸臣为何是奸臣,忠臣又何以叫忠臣,他们又是否真的是对立的呢?朝中局势诡谲多变,稍有不慎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如果不能看透眼前的迷局,又怎能扫除奸恶,重新建立一个全新的朝廷呢?
点滴的小事就足以让诗棋开心半天,江颐抬头望了望已经漆黑的天,今晚月亮隐在厚厚的云层之中,只剩下漫天的繁星散落。
诗棋也看了看天空,“主子在看什么?月亮吗?今晚的云很多,怕是不会出来了。”
“没什么。”江颐已经收回视线,走了些距离。
“哎,主子你等等我。”
不知过了多久,云层的一角探出微弱的光亮来。
第二天,万玉徽以查案公务紧急为由,派人登门为不能应约前来致歉。明知是假江颐也不点破,欣然接受。
下了早朝后,金总管安排来暂代他事物的一位账房先生来找江颐。“宋大人已是花甲之年,如今举办寿宴实乃大事,大人应当前去贺拜献礼。这贺礼大人打算给多少?”
江颐对这些并不了解,虽擅长官场之道,但是对于管理钱财这类事却很是头疼。“那按照惯例应该给多少?”不过好歹江颐知道不懂就问。
账房先生拿起手边的算盘,快速地拨动着,然后说道,“至少应该一千五百两银子,令附宝物若干。”
“就照这个给。”江颐虽然心里一阵肉痛,但是也没办法。这个宋乾身份特殊,宋氏一族乃云国以及朝中都很显赫。虽然他如今只是挂着一个虚衔,但是无人敢造次,就连云轩墨见到他也要礼让三分。
账房先生虽然暂代了金总管的事物,但是若是所需的账目金额巨大都需要经过江颐的批复同意,“那大人在这里盖章。”
就在江颐准备盖下去时,突然想起一事,笑嘻嘻地问道,“如果我不去呢?需要准备多少?”
“照给不误。”账房先生泼了一盆冷水。
哎,江颐心中叹了口气,默念钱财乃身外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