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下子明白过来,此刻映在杯中月亮的倒影可不就是“近在眼前”、触手可及么。
“诗棋说出了谜底,你说出了原因,两人各自一半,剩下未猜出输的人,每人给他们一两银子。”秦展对其他参与的众人说道,众人都对于这样的决议没有异议。
诗棋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还能得到银子。
江颐觉得先前的不愉快一扫而空,之后便困意上涌,将银子交给诗棋和那位丫鬟后便准备告退。
诗棋拦道,“主子,才玩了一回怎么就不玩了?”
“天色不早了,有些累了。”
“你不累,主子还累呢,不要打搅主子休息。”诗画轻拍了下诗棋的头,不准诗棋无理取闹,“我们这就伺候主子就寝。”
江颐边走边向后摆摆手,“不用了,你们继续玩吧,待会儿叫人将热水送过去就行了。过节大家可以轻松一些。”
众人都知道江颐的不太愿意麻烦别人的性子,纷纷道谢,“谢主子。”
金总管挥了挥手让一个丫鬟代替他继续出题,他则朝着江颐走的方向跟过去,“大人,今日宫内送来的赏赐已经清点好送入库房。”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物递给江颐,“这是礼单,大人请过目,你看您有什么喜欢的物件儿,待会儿我让人给您送过去。”
江颐接过册子,看着上面的赏赐不禁咋舌,除了赏银,各类珠宝绸缎也是样式齐全且数目繁多,上面的一件宝贝就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怪不得许多人挤破头都想做官,确实好处颇多。
“都留着吧,不用送过来了。”江颐叹了一口气,虽然收入多,但花销也不小。虽然平时不喜奢,许多虚的东西能省则省,但维持整个江府还是开销不少,还有平时的人际往来所需花销,各类王侯的大事喜事都免不了需要银子的打点。
金总管不知道江颐心中所想,就算是知道也会一笑而过,觉得她如此勤俭,有点过于担心了。
不过江颐倒是想起一事儿,“过几天我要进宫拜访公主,你到时准备一下。”
“好的大人,我记下了。”这是金总管最擅长的事之一,也知道自家大人与宫里的那位忆晴公主关系不错,偶尔便会进宫探望。虽说朝臣不得擅闯后宫,但谁都知道江颐是女儿身,何况连皇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他人也不敢有什么微词。
江颐将册子还给金总管,而后看向他,“金总管打理江府有功,我还未给过你赏赐。”
金总管有点胖的脸上有些受宠若惊,“大人严重了,都是应该做的,而且今天的奖赏鄙人也已经领了。”
“明日再去账房领五十两银子吧。”
“多谢大人。”
“不必多礼。”江颐不让金总管行礼,对他点了点头,“今天是月圆中秋节,没有和家人团聚,应该很想家中的妻子和儿女吧。”
“有劳大人记挂,他们都很好,鄙人前几日已经派人送了信和银子,想必已经收到了。”提到家人,金总管平静谨慎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金总管明日回家去看看他们吧。”
“啊?”金总管有些惊讶,又带着些期望。
江颐继续道,“明日我给你放些假,你回乡见见妻子儿女,毕竟几年没见了,许多话没法在信中说清,肯定有很多话要跟他们说吧。”
金总管虽然心中很想家人,但又有些犹豫,“鄙人走后,府内各类事务谁来打理?”
江颐想了想,“金总管走之前,把要紧的事情提前处理好,再安排几位能手暂代几日,我相信以金总管的能力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金总管被说动了,十分感激道,“鄙人替全家谢谢大人,待鄙人回来时,给大人带些家乡特产。”
“好。”江颐笑着应之,没有推辞,“还有事情吗?”
“没有了。”金总管摇头,随即向江颐告退。
走到院中的江颐原本是想一番洗漱后睡觉的,被金总管即将归家的欣喜所触动。她抬头望了望高挂于漆黑一片的夜幕的明月,心尖翻起一点点酥麻,直到蔓延到整个胸腔,最后刺痛了眼。
“古人说‘每逢佳节倍思亲’果然是对的。”江颐低下头轻喃,再抬眼时,眼前的月亮变得模糊。
察觉到不远处好像有个人,江颐连忙抬袖作掩饰,拭去眼角的泪珠,才看清来人。
“阿展?”江颐有些惊慌,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没在和他们游戏?”
被发现的秦展没有一丝窘迫也没有解释,反而大步向江颐走过去。虽然已是深夜,但秦展眼力极好,看到了江颐眼睛周围红了一圈。
“主子刚才是不是想念亲人?”
江颐虽看不太清秦展的神情,不过却也能听清语气中一丝的关心。
知道刚才秦展一定都看到了,因此江颐没法隐瞒,“嗯,刚刚我给金总管放了些时日的假,让他回乡看看家人。看到明月又想起今天是家中团圆的日子,免不了触景生情。让你见笑了。”
秦展否认,“这是人之常情,谁也避免不了的。”
江颐苦笑了一下,“阿展也应该想念家人吧。”
“属下自小便是孤儿,被宫中一侍卫的夫人养大后进入刑罚属,后来有幸成为殿下的近卫,现在保护主子。属下从未见过亲生父母,因此没有想过。”秦展的语气好似再说一件无关的事。
江颐从未听到秦展说过这些,突然记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还是云轩墨的侍卫,身着一身黑衣,神情冷冷地看着她,眼里充满了警惕与怀疑。但后来云轩墨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便派了他,随着后来的慢慢相处,江颐对他也越来越信任,也发现了他是面冷心热,并不是毫无情感。
想到从前,江颐心里一暖,“那你的养父母他们呢?”
“他们有自己的孩子,自小对我要求十分严格,稍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便非打即骂。后来我稍大一些,听说刑罚属需要招收并且培养一些资质好的男孩,他们便将我卖掉拿了三十两银子之后再无音讯。”
江颐沉默了会儿才道,“你恨过他们吗?”
“没有。”
“为何?他们对你那般不好。”
“他们纵有万般不好,终归是养育了我数年,没有他们,我可能早就死了。”
“那你有想过寻找亲身父母吗?”
“没有。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主子不要再提了。”秦展打断了江颐接下来想要问的话。
于是江颐止住再问的念头,“好。”
二人都静立在庭前,不再言语。
几日后,中秋节的假期已过,官员们又开始各司其职忙碌起来。
今日的朝堂依旧剑张拔弩,又是一番口舌之辩,几名官员展开对辩。云轩墨撤掉江颐祁州太守一职,官复原职,还任司士一职。
节前江颐向云轩墨推荐的人走马上任,新官上任三把火,因此江颐今日倒是省了些力气。
“臣以为近来台州民怨四起,赋税太重,当地官员不作为又贪污受贿严重,”新任的司农林志豪抛出第一把火。
“林司农可有证据?”有臣子提出质疑。
林志豪将袖中的奏折递给一年轻的小太监,他再交给李敬福,最后由李敬福把奏折呈予云轩墨。
云轩墨扫视了一遍,顿时大怒,“岂有此理!”随后叫了一连串人的名字,被念及名字者都惶恐地跪在地上请求饶恕。
“大司马祁密、司徒万玉徽我命你二人彻查此事,对罪不可赦者绝不姑息!”
“臣遵旨。”
“臣遵旨。”
说完口谕之后,云轩墨丢下众臣,拂袖而去。
李敬福随即宣布退朝,跪在地上的人依旧不敢起身,其他人准备都按序朝殿外走去。
“爹,你说陛下这次会不会罢免那些人啊?”祁贞有些担心地看着地上的人,里面有好几个是他们的人,要是撤职了,新上来一批像林志豪那样的死脑筋,可不是那么容易拉拢的了。
“闭嘴!”祁密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此处到处都是紧盯着他们的眼睛,还敢胡说八道。
祁贞连忙闭嘴,警惕地看着周围,发现有好几个人的余光似乎在看自己。
与此事无关的江颐早早走出殿外,但又好像不着急,每一步子都走得很慢,果然没过多久就与林志豪“偶遇”上了。
“江司士,是否介意和林某一同走一段。”林志豪小声问道。江颐已经官复原职,因此众人
“林司农客气了,顺路而已,何来介意?”
林志豪心领神会,“我知道是江司士向陛下举荐的在下。”
“我知道林司农要说什么,不必言谢,我做事有我的道理,若非是真才实学,即便是江某最为亲近之人也不会举荐,不过是‘唯才是举’罢了。”
“那也要多谢江司士的举荐之恩。”
“只希望林大人身为司农一职,能够多替陛下分忧,多为百姓着想,便是对江某的报答之恩了。”
这位司农听完江颐“大人不愧为皇上的股肱之臣,其心一心向君、向百姓、向过,为我等楷模,林某自叹不如。”
“大家都是各司其职罢了,其他并无区别。”江颐突然停下脚步,向林志豪行之一礼,“江某还有要事要向陛下禀报,先行一步了。”然后转身朝着反方向走。
“慢走。”林志豪也回礼,目视江颐的背影走了几步,这才收回视线,继续前行。
江颐行至殿前被护卫拦住了,李敬福看见她,走到她身旁,“陛下现在正在气头上呢,。”
“那我就多等一会儿,等陛下气消了再召我。”江颐也不急,知道等云轩墨气消之后会见她的。
果然,一个时辰后,江颐终于被允许进殿,只不过刚一进去,就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氛。云轩墨在书案前一脸平静地看着奏折,看不出情绪波动。
云轩墨没说话,江颐也不出声打扰,依旧如往常一样站立在不起眼的一边当透明人。
又过了一个时辰,云轩墨面前如小山堆的奏折才减少了一半,李敬福又领着两个双手捧着奏折的小太监走进来,两名小太监将手中的奏折放到云轩墨一旁的书案,摞好后又默默退了出去。
李敬福朝江颐点点头,“江大人。”
伏案的云轩墨倒像是才知道江颐来,闻声微微抬头看向江颐。
这下江颐没法再沉默下去,“皇上。”
正准备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云轩墨却先开口,“你怎么看?”
“啊?”江颐假装不懂,装傻道,“皇上日理万机,每天都要批阅这成山的奏折,实在是辛苦。”
“我听说,林志豪是你举荐的人?”云轩墨不理会江颐的装傻,直奔主题。
“是,此事我已经向三司递了折子,陛下应该已经看到了。”江颐决定继续装傻充愣。
云轩墨此时却皱紧了眉头,语气渐重,“江颐,你最好给朕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这么避重就轻小心我抄了你的江府!”
江颐当然知道云轩墨只是在气头上说的话,但他自称变成了“朕”就说明此事并非寻常事,她当即跪了下来,“都是臣之过错,是臣识人不清,请陛下责罚。”
云轩墨眉头一松,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何错之有?”
“林志豪是臣举荐的,现在刚一任职便捅出这么大的娄子,调查台州一事显然他是早就蓄谋已久却又秘而不报,真是心机深沉,居心叵测啊。”
“你的意思是此事你并不知情,你也是刚刚知道这件事?”
“陛下明察。”
云轩墨想了一下,之后语气稍缓,“你起来说话,朕有没有罚你,再说,你不是说你最不喜欢这些繁礼了,还说什么‘人人平等,谁都不跪’的胡言乱语么。”嘴角还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是臣涉世未深不懂事说出来的,还望陛下见谅。”
李敬福看在眼里,也笑了,“江大人这几年真的与以前大不相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