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开始后,按照礼仪应该由各大臣,按照官位大小依次向云轩墨献上祝词以及贺礼,顺便再歌颂皇帝所做的功绩与云国如今的强大。
江颐对于这样的场景早已司空见惯,虽然在一旁像是听得认真,但心思却早已神游。
直到身旁的万玉徽上前说祝词,江颐这才反应过来,于是又紧随其后,将已经准备好的腹稿再加上一番激昂的语气显得颇为动人,看到云轩墨露出一丝笑容,再行礼面向他后退到位置上去。
一番下来,用了整整一个半时辰才结束,于是众宫女太监这才鱼贯而出,撤掉桌上先前准备好的点心凉菜,换上热气腾腾的美食。
众大臣举杯敬皇帝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云轩墨也举杯回敬,但只是沾了沾唇便放下,也不会有人反对。
歌舞乐器演奏的舞女和乐人纷纷上台,就说明接下来就可以随意一些,不用像之前那般拘束,因此大臣之间也开始互相敬酒祝贺,一时间席间欢笑声不止。
在与万玉徽和祁贞假意敬完酒后,江颐便专心致志地品尝美食,偶尔看几眼歌舞,并不与旁人交流,只是总感觉对面似乎有道视线一直在盯着自己。
江颐倒是没有抬头看过去,因为她知道对面坐的是谁,只不过有些疑惑沈澈为何会关注自己,倒真不是江颐多想,只是对方时不时总是有意看向江颐。
就连一旁的万玉徽都看出来了,于是凑近江颐轻声对她说道,“沈澈将军似乎一直在看江大人。”
江颐不得不抬头,结果正对上沈澈的视线,在刚对上的一瞬间双方都有些惊讶,但很快沈澈反应过来,对江颐报之一笑,随之还略抬起酒杯向江颐敬了一杯。
江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毕竟沈澈先向自己敬酒,自己也不能无理,但江颐自知自己不胜酒力,之前已经饮了两杯,此刻只是抿一小口以示回敬。
不过沈澈似乎并不在意这个,仍面带微笑地向江颐点了点头。
目睹全过程的祁贞倒是有些不怀好意,“江大人什么时候与沈澈将军这般熟知了?怎么我都不知啊。”
“我与沈澈将军并不认识,以前也从未有过任何接触,说话要有证据,小司马也算是朝中重臣还是不要胡言乱语得好。沈澈将军大概只是尽一份同僚之情罢了。”江颐冷冷地回应祁贞的诬陷,心中却在想自己何时与沈澈有过什么过节,为何他要在这种场合向自己示好,引得旁人猜疑。
古往今来,皇帝最为忌讳得便是大臣之间来往过为密切,最乐意见到的就是其相互争斗,他们越是斗得激烈帝位就越稳固,反之就会不稳。一般文臣与武臣各成一派,虽然彼此内部矛盾不断,但是在遇到大事上,仍能一致对外针对另一方。
因此江颐才会觉得沈澈的行为如此反常,而事出反常必有妖,通常都不会是什么好事,只不过江颐实在想不出来自己何时跟沈澈扯上关系,难道是自己在朝堂上曾经得罪过他?
虽然江颐已经有些不记得曾经说过的话,但却相信自己没有弹劾过沈澈。在江颐百思不得其解地时候,万玉徽倒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或许是沈澈将军对江大人有意。”
“对啊,司寇大人说得有理。”祁贞连忙附和,“刚才我观察了沈澈将军好一会儿,发现他时不时就会朝江大人这边看来呢。”
江颐对万玉徽投去一道不友善的目光,“小司马也就罢了,怎么连司寇大人也跟着不明事理起来?”
万玉徽轻笑,否认道,“只是玩笑,江大人不要当真。”
江颐冷哼一声,只有祁贞倒像是没听懂似的,“或许是真的看上了江大人也未可知。”
知道祁贞惯会做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江颐打定主意不去理会他,只是思绪仍然在思考沈澈的事情,都未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歌舞撤了下去。
大殿内不再喧闹,有几人跪在地上说话,王甫之居然也在其列。虽然好像说的令皇帝不快,好在云轩墨心情大好,只是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
“他们刚刚跟陛下说了什么?”江颐刚才思考问题出了神,等意识到的时候,王甫之等人都已经退下了,因此问身旁的万玉徽。
“他们又在提选秀女一事,不过被陛下回拒了。”万玉徽不想多提这件事,言简意赅道。
“哦。”江颐也点点头不再问。
只有祁贞百无禁忌,小声喃喃,“陛下自在位以来,一直对选秀女一事不上心,好多大臣劝说多次都无果,究竟是什么想的?三宫六院美人在怀多好啊,旁人还羡慕......”
“小司马慎言。”
“是是是,多谢司寇大人提醒。”祁贞连忙止住话头,对万玉徽露出一丝感激地笑意。
江颐面上镇定,像是没有听见他们的话似的,心下却是颇为不平静。明知云轩墨选妃之事只是或早或晚,但内心深处总是存在着一丝侥幸,希望这件事来的越晚越好。
云轩墨在还是皇子时,原本该是要迎娶一位大臣之女,但仗着年纪还轻再加上自己的父皇也不过才不惑之年,所以任性地想要再拖个几年。
只不过天有不测风云,谁都未曾想到先皇骤然倒下,只留下遗诏立云轩墨为帝便撒手而去。云轩墨下旨三年内不选秀女以彰显孝道,乃至后宫旁若无人形同虚设,只有一位曾经在在云轩墨还是皇子的时候的通房丫鬟,但身份卑微根本无人关注,云轩墨更是很少踏入后宫。
毕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大臣还是以国家与社稷的安定,时不时便以忠君爱国之名递些折子以此来劝谏。
酒宴一直开到了近半夜,云轩墨早在一个时辰前便提前离席去休息了,只不过大臣们不能离开,直到李敬福跑来宣布宴会结束,众臣这才陆续告退。
江颐揉了揉发僵的后背以及大腿,虽然有软垫,但做了这么久早就麻了,因此缓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向殿外走去。
“江大人稍等。”
未走出多久,便听到有人唤自己,于是便停下脚步等待。
“这里,这里有封信公主要我交给江大人。”一宫女气喘吁吁地跑到江颐身旁,“总算是赶上了。”
江颐认出这是忆晴公主的贴身婢女蜜儿,接过信并未打开来,“公主找我何事,还让你专程跑一趟送信?”
蜜儿气息渐匀,于是向江颐行礼,恭敬道,“前些日子公主在宫外遇到江大人,不过当时大人要去早朝便匆匆告别,公主说左等右等都不见进宫来见她,知道大人许是忙忘了,因此只好再来请了。”
“抱歉,让公主久等了。”江颐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居然真的忘记了这件事情,“还请蜜儿你代为转告公主,江某之错,过几日定然亲自拜会致歉。”
“大人无需如此,公主也并无责怪之意,只是许久未见朋友,在宫中有些无聊罢了。”
蜜儿又向江颐行礼,“蜜儿告退。”
江颐将信放入袖中收好,在回江府的路上才拆开来看。字体恣意洒脱,纸上只有寥寥几字,却说明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江颐看完笑着把信折好,不知怎么,思绪又飘到了殿内发生的事儿,但直到回到了江府也没有想出头绪来,于是只好干脆不再去想。
“你私下去查一查沈澈,看看我究竟和他有过什么过节或者他最近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一进府,江颐便跟秦展吩咐道。
秦展也有些微愣,不明白为何主子会注意到他,而且二人平日里并无接触,怎么会突然提到他?
江颐向秦展解释了酒宴上的事,秦展听完后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冒出一句,“主人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吗?”
“绝无可能。”江颐断然肯定。她知道秦展在想什么,沈澈喜欢她根本无稽之谈,先不论二人以前从未有过来往,就算有过数面之缘,江颐也不相信之间能产生什么感情。更何况她身份特殊,二人又怎么可能会有结果。
“那属下便去查个清楚。”
江颐想了想,“此事不急,对了,今天是中秋节,去金总管那儿领赏赐了么?”
“领了。”
“咦,她们在做什么?”江颐看见屋内的灯还亮着,有些好奇道。
秦展瞥了一眼,“大概是在玩什么游戏吧。”
虽然此刻已是深夜,江颐精神头倒是很足,丝毫没有困意,“走,我们去看看。”
诗棋一众人自顾自玩得很开心,根本就没注意到身后什么时候出现一个人,知道江颐凑上前来,都吓了一跳。
“主子,你回来了!”诗棋拍了拍受惊吓的小心脏,这才稍稍缓过劲来。
“你们刚刚在玩什么?这么晚还没睡?”
“今天过节嘛,知道主子进宫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因此我们找点乐子打发一下时间而已。”诗棋解释道,然后眼珠子转了转,语气带着一点儿试探,“主子有兴趣?”
江颐一愣,原本只是好奇,没想到她们居然拉自己也参与进来,突然兴致盎然起来,“要怎么玩?”
接着由诗画给江颐讲游戏规则,原来是猜谜游戏,有一个人给出一件事物的特点来,其他人来猜,谁先猜到就算谁赢,一次一两白银,猜错一次输一两,赢了可以得二两银子。
“先说好,愿赌服输,主子今晚要是输了钱,明天可不能事后反悔。”诗棋以防万一,万一明日主子突然不认,她们也没辙。
看见诗棋认真地样子,江颐觉得有些好笑,于是也学着她的样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绝不赖账。”
得了江颐的保证,诗棋这才放下心来。她环视身边人后,却又犯了难。“那由谁来出谜,又该由谁来做裁定的人呢?”
不知何时,屋内的人越来越多,有的人一开始只是凑热闹,听到江颐也在内,到后来也都要加入进来,就连一向克忠职守的金总管也来了。
诗棋面露一喜,江颐也开口,“金总管来得正好,作为出题人绰绰有余,至于裁定的人,就秦展吧。”
众人对于这样的安排都很满意,于是都同意游戏开始。
“金总管出题吧。”
金总管皱眉走了几步,一瞬间想到一物,“有一物并无固定的形状,远时在天边,近时又在眼前。”
“是水!”之前接连获胜的诗棋,因此脱口而出。
金总管却故作神秘,“猜错了,一两银子拿来。”
诗棋猜错了,顿觉有些尴尬,只好愿赌服输拿出一两白银,肉痛地交给秦展。
“不要轻敌了。”诗画在一旁小声提醒诗棋,诗棋吐了吐舌头,不敢再乱开口了。
等了一会儿,湘芙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是云吗?”
“确定吗?”金总管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湘芙。
湘芙又想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点了头,“是云。”
“不对,又猜错了。”金总管摇头,“云随风而聚又随风飘散,因而无形,但怎么解释后面‘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
湘芙想不出,于是也交出一两银子予秦展。
原本众人都以为湘芙猜出了谜底,却没想到居然不是,于是众人又陷入了沉默。
突然诗画悄悄对诗棋附耳说了几句,诗棋眼睛一亮,满脸信誓旦旦,开心道,“我知道了,是月亮!”
金总管这次却没说对错,只是问诗棋原因,“为何?”
诗画只告诉了诗棋谜底是什么,却没有说原因,诗棋的眼神又暗了下去,颇为苦恼地思索。
就在诗棋刚刚思索出答案后,却被一个丫鬟抢了先,“因为月亮一年四季都在变化,有时月亏,有时盈满,像今日月圆中秋节就是一年之中最大最圆最亮的时候,而后面说的‘远在天边’就是指现在,而‘近在眼前’......”
到手的银子又飞走了,诗棋有些不服气,“你怎么解释?”
那丫鬟从桌上拿起水壶,往杯中倒了一杯水,然后端着杯子走到外头,然后对众人开口,“这便是‘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