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早被闹钟吵醒。秋辞揉了揉眼睛,摸索着将眼镜带上。看一眼手机七点,本想再睡回去,想到今天和白闻语的约会,就从床上坐起来了。
秋辞打着长长的呵欠从房间出来,头发乱糟糟的,寡白清淡的脸。
温念玉打开门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豆浆油条,焉搭搭地耷拉着眼皮。
“早。”
“你回来了。”
“嗯。”温念玉疲惫不堪地在沙发斜斜躺下去,这几天没怎么休息,没有认真洗澡,认真吃饭。听了不少骂骂咧咧的话,满腹委屈的埋怨。
中间还有母亲的电话,无非是别人的孩子是怎样优秀,她是怎样的一无是处。很想反问一句:那么优秀就让她做你的孩子好了,当初就该把我掐死在婴孩时。
温念玉还是没有说出来。
幸好没有掐死当初的那个婴孩。
厕所冲水的声音像洪水灌进耳朵里。
秋辞在水龙头接了一杯水刷牙,站着盯着镜子里的人很久,然后吐了泡沫含含糊糊说了句“好丑”。
秦苍伊从房间里出来,张着嘴打呵欠。
“你回来啦。”在冰箱里拿出冰水喝了一大口,全身打了颤,睡意全无。
“早餐在桌上。”温念玉小声说。
“不吃啦,今天我有事出去。”
秋辞在卫生间探出一个脑袋看向秦苍伊。“今天不上班吗?”
“今天周六,双休。”秦苍伊轻轻拉上房间门换衣服。
温念玉慢慢从沙发上坐起来,看着秋辞,“你好了没?我要洗澡。”
“等下...”秋辞喝了一大口水,咕噜咕噜地吐出来。“对了。念玉,你是在肿瘤科对吧?”
“嗯,怎么,你得脑癌了?”温念玉问。
“不是啦,我奶奶...周晚霜,最近情况如何?”
像突然断线的电话,沉默又安静。温念玉眨了三次眼睛,视线渐渐垂下来,抿了一下嘴唇。
“我不知道。这么担心就去医院看望吧,反正...”高重也在。温念玉没有说出来。
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也是哦,抱歉,差点就成为‘讨厌’的病人家属了。”秋辞赔上一个微笑。
温念玉不再说话,起身走进房间准备换洗衣服。
秋辞慢慢收拢了微笑,走进房间,轻轻的关上门换衣服。
以前路过多次的牛排店,现在已经装修了样式,好在招牌还是原来的样子。何尚颜约在这里。秦苍伊想着,推开门走进去。
“欢迎光临,请问有预约吗?客人几位呢?”服务生笑脸盈盈地走到她的身边。
秦苍伊看了一眼手表,时间还早。她对服务生说,没有预约,就两位。
“需要现在点餐吗?”
“不用,在等等吧。”
“好的,将为您预备席位就餐。”
“谢谢。”秦苍伊点头。
服务生走后,她略微松了口气。服务理念的标准微笑让人觉得怯生生的温柔。
大概十分钟,秦苍伊接到何尚颜的电话。
“喂?”
“我到了,你在哪?”
“我在店里。”
“什么店啊?”
“牛排店啊。”秦苍伊皱起眉头,朝着窗户外面望过去。白色明晃晃的背影,应该是他了。
“你在牛排店里干嘛?”何尚颜问。
“哈?”
“你想吃牛排了?”何尚颜说,听得见几分笑意。
秦苍伊断了电话,直接朝外面走出去。
“何尚颜。”
不大不小的声音喊出他的名字,然后看着他慢慢转过头,眯着眼睛笑起来。那个动作中有什么东西吸引着秦苍伊。
“你怎么跑到别人的店里去了?”何尚颜看着她问。
“你说在这等你,我以为就是……”秦苍伊为自己辩解,声音是越来越小。
何尚颜毫不掩饰地笑起来。
“你没点牛排吧。”他警惕地问。
“废话,当然没有。”秦苍伊交叉抱着双手,“难道早午餐吃牛排吗?”
“这家店很贵的。”何尚颜笑嘻嘻地看着她,说,“带你去个有意思的地方。”
何尚颜说有意思的地方。秦苍伊注视着他会闪光的眼睛,心跳加剧。
河桥下面的堤坝,阳光倾洒的篮球场,热闹拥堵的游乐园,还有海洋馆、奶茶店、电影院……好像任何一处都在说“第二杯半价”的优惠活动,看到的场景,是甜蜜又美好的情侣。
惦记着有意思的地方是什么意思。秦苍伊跟着何尚颜走上公交车,坐在最后排的位置。
车上人很少,越走越陌生。像末班公交车开向尽头,车窗移动播放着走马灯录像带似的画面。
一听说是去一所小学,秦苍伊有些失望。她望着窗外,安静等待着。
耳朵里突然被塞进音乐,回过头看过去,何尚颜正看着手机。沉默在音乐的世界里,静谧的、安定的、暴躁的、悲伤的,歌曲里的故事不断上演,沉默,接着沉没。
音乐突然又断了。秦苍伊感觉右手被拉起。车停稳了,何尚颜起身看着她,“走了”,然后朝前走了几步,回过头看秦苍伊有没有跟上。
站台下车,秦苍伊朝周围看了看。
“这是哪?”
“我以前念的小学。”何尚颜抬起头,用力地伸了个懒腰。
“我们来这干嘛?”秦苍伊看着他问。
何尚颜没有看她,顾自朝前走着。“想她了。”
“想谁啊?”秦苍伊皱起眉毛,瞪着他的背影小跑几步跟上去。
“我的母校。”
小学学校外面的小卖部,是位年长的婆婆守着,店里整理摆放着文具和玩具零食。红领巾、书套、生命珠、超长吸管,五毛的辣条……婆婆的孙子趴在玻璃柜上认真地打着游戏。
“小兄弟,在玩王者荣耀吗?”何尚颜走进店,对着柜台后的小孩问道。
“队友太菜了,不玩。”小孩头也不抬地说,皱起来的眉毛像两条拧巴的毛毛虫。身后婆婆在喊他的名字。
“那你在玩什么?”
“吃鸡。”
“作业写完了吗?”
“没有。”小孩说完,婆婆气冲冲地走过来,在背后打了一掌下去,手机摔掉了地上。
“叫你去把作业写了你听不见吗?整天就知道玩玩玩,手机迟早给你收了。”婆婆不耐烦地说着,捡起手机揣进自己的口袋里。
小孩咂着嘴,盯着婆婆看了一眼,硬憋着眼眶的泪水,气冲冲地走到后面的桌子边坐下,抹了一把眼泪拿起笔写作业。
“要点啥?自己看。”婆婆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退出了游戏画面。
何尚颜点点头,看着秦苍伊轻轻笑起来。
小声说着:“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奶奶超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