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迫在眉睫,形势刻不容缓。独自在这个陌生城市游荡了一天,在夜里拨通了之前有意向联系过我但被我毫不犹豫拒绝的招生办的电话,既然别无他法,倒不如放下面子放手一搏,大不了再做一次对自己言而无信的懦夫。
电话里,我的语气十分强硬,对方被我这种毫不退让的态度逼得节节败退,应承我明日赶往招生办,替我准备入学手续。
凌晨三点的街道上没有行人,我背起背包,独自穿过昏暗的小巷。天仍旧黑蒙蒙,兀自飘着细细麻麻的雨丝,纷纷扬扬,轻轻落在我的头顶,肩膀,缓缓浸入背包消失不见。我没有时间欣赏这副美妙的景象,心里盘算着所剩无几的盘缠究竟应该如何分配,可思来想去总是不够,也就懒得再去纠结此事了。
列车里边暖烘烘的,温热的气体从我身上穿过,紧紧收缩的毛孔慢慢放松了下来,手臂上细密的汗毛渐渐匍匐,最终贴合在皮肤上,暖流里夹杂着困意猛烈袭来,略有嘈杂的车厢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不再与我任何关联。
闹钟“倏”的响起,巨大的响声引来周围人奇异的目光,我揉揉眼睛,使劲睁得老大,一张张透露着不可思议表情的脸在眼前不断放大,放大,将周围的空气全都挤压出去,脸颊开始因为缺氧泛起了红潮,迅速关了闹铃,转身趴在餐台上,不在动弹。
目的地很快就到了,跟随着拥挤的人潮,我顺利的出了检票站。通道里站满了招手通往各个地方的黑车”安排手“,只要有人经过,他们便一窝蜂挤上来,关切的询问你的情况,并从你手中夺过行李,一路上不停在重复着带你优惠且及时到达下一站之的话。得知你的目的地之后,人群又会一窝蜂散去,只剩下几个相同目的地的”安排手“不断拉扯着旅人的衣角,互相争吵着是谁先看到的乘客,谁也不肯退让,讲到激烈的时候还会挥起手来过上两招,那神情,仿佛乘客就好像是砧板上的肉,必须在他们其中作出选择才行。这段争吵会持续到乘客一直出了通道,坐上了公交才会停止。这样的情况在一天之中往往重复许多次,他们倒是没有丝毫气馁,从早到晚都精力充沛,神采奕奕。
一大群人挤了上来,我挥挥手,示意他们我不坐车,大部分人立马转移目标,又一窝蜂挤在了与我同行的乘客身上,每每这个时候,总会落下几个没能挤上的”安排手“,他们紧紧跟在我的左右,希望我能在走出通道前改变主意,但我的目光始终落在人群中那排高高举起的牌子上,成片的引导牌齐齐划过,终于是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学校的新生接送车。
上前接头的是即将毕业的一个学长,在与他的交谈中,我了解到他自愿来此接送新生,希望能在毕业前夕在这个学校里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当时我十分认同他的这个观点,并再三要求他明日带我一同前来,却忘了去留还是未知数这个重要的问题。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班车还迟迟不现,我有些不耐烦,催问着学长何时才能到校,他看了看拥挤的角落,拨通了学校的电话。由于今日情况特殊,路上排排满满的都是各个学校的接送车,学校的班车至今还没能驶出校门口。照这个情况预计,最早的一趟班车至少也得两个钟后才有可能到达这里。学长宣布了这个消息之后,邀请我在这帮忙打点,熟悉流程,明日好一同前来,可我哪有这个闲工夫?匆匆辞别学长一行人,独身赶往学校。
学校很偏,路也拥堵,在公交车上摇摇晃晃好一个多钟才到了离学校不远的转乘点。下了车,有些迷茫,不知何去何从。随意在路边吃了点东西就继续出发,前往通往学校的公车站台,太阳很大,能看到黝黑的路面泛起阵阵水波状的热气,我站在站台上汗流浃背。
一辆的士缓缓停在站台旁,司机摇下窗,探出头来询问我是否搭车,车上还有一个乘客,如果顺路,可以优惠些带我过去。我有些犹豫,早些时候我就问过曾在这个城市住过的人关于那个学校的消息,但没有人知道,他们只是告诉我,这儿的治安不太好,如果真的选择来此求学,务必小心。本着防范的态度,我婉言拒绝了司机的邀请。但车仍是不走,司机再一次开口,这一回他开门见山直接说了我要去的学校的名字,并告诉我在这个站台方向上车是到不了学校的,这根本就是一个反方向。随后,他又告诉我去哪个站台可以坐上通往学校的公交。我听得云里雾里,总觉得司机说的那个位置在很远的地方,不停询问他关于这个站台的具体位置。说来说去我还是不懂,他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却没有发作,忍着怒火再次细心为我解答。见这副情形,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在问下去,坐上了他的车,赶往了学校。路上,他还给我指正了下回坐公交应该走对的站台。
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像个指示,来到这儿,就将在这里生活,每每想到这点,总会略感心安。下了车,来引路的大约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看起来很疲惫,他向我说明了他的身份---校招生办主任,也是之前与我联系的人。在之前的谈话中有了解到他和我来自于同一个县城,所以他才亲自出门迎接,这样说来我也是个极有面子的人物了。
他带着我穿梭在各个事物室之间,打印递交着各种资料,与他在通话中所讲述的没有丝毫偏差,心中暗自庆幸来对了对方。走了好半天,该走的流程总算是走了个遍,现在,只要递交了学费我就能正式成为这个学校的一名学生。
”你没有带学费,那你总贷款了吧?“从财务室出来他就先开口道。
我自然是有贷款,不过在此之前就已经办理了取消业务,如果要再次办理,今天是肯定不能弄好的。但听他的语气,今天必须要准备好应缴的费用。
”要不你打电话问问家里,现在还来的及。”他转身给我到上一杯茶。“你是特殊招入的,如果今天不把这事确定下来,明天很有可能就失去这个机会了,我们是同乡,能帮的我自然会帮你办好。”
现在的情况我自然是不能和他明说的,但找我要学费,别说现在,就是过段时间也不一定会有。而他的言外之意,我也听得十分明白,如果要想在这里待下去,就必须做一些之前不敢想的事。
我翘起二郎腿,细细品了一口茶,思索良久,抬起头问他:“主任,今天必须交吗?如果是的话你可不可以帮我先交,我还没和父母说来这的事,他们随便我的,要钱的话电话打过去过两天就到了。您看要不这样,你先替我交上,等过两天转过来了我再转给你,您看怎么样?”
“这样可不行,我这边现在也没有这么多钱,你还是先打电话问问家里吧,如果实在不行,我再替你想想办法,毕竟老乡在外相见,能搭把手的我肯定义不容辞!”他放下刚端起的茶水,有些急切的说道。
“我自然是知道主任人好,也知道您对我不放心不下。你仔细想想,我千里迢迢来这为了什么,难不成是为了来这里骗你给我交学费然后一走了之?我不会这样做的,况且,我们是老乡,倘如我真的有心骗你,你还怕回了家找不着我不成?”
见我语气强硬,他微微皱眉,仍是不太愿意伸出援手。
”我今天在那看了学长接待新生,还挺有意思的,我还答应了学长明日陪他一起迎接新生,只是可惜,走的时候太匆忙,忘了要他的联系方式,主任,您看,明天他们去的时候能不能通知我一声儿?“我继续说道。
”那个,我也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这样,我给你留意一下,晚上给你信息,如果没找着他们,明天晚点我也要去那边,你坐我的车去也行。不过,你的那个事,得赶快.......“
话还没来的及说过,他的电话就急躁的响起,拿起手机,简单说了几句之后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留下我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
我站起身,仔细观察着四周。办公室的布局单调简单,只是粉白了四周的墙面,四周装上了柜子,里面放了各种各样的资料文献,靠窗角落摆上一条大大的办公桌,那上边除了办公用品外还放着一个小小的茶盘。巡视一周后,我又端坐在沙发上,再看下去未免有些窥探他人隐私的嫌疑,最主要的是,万一被他中途回来看到我在翻看他的东西,实在是不好。然而他迟迟未归,我也在不知不觉中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主任不知何时从外边回来了,正静静的翻看着桌上的资料。
我有些不好意思,翻身从沙发上跳下:“主任,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怎么不叫下我?我睡了很久了吧?“
”没事,我也才刚回来,天这么晚了,你的宿舍还没有安排,我先带你去缴费,然后给你安排住宿。“他起身,拿了银行卡朝我走来。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脑袋发懵,缓了好一会儿才重重点头:”那就麻烦主任了,谢谢。“